【试听】16 秦汉罗马两帝国，命运为何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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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点内容 

罗马帝国的崩溃，一定程度上，是中国打击匈奴战争的结果。罗马帝国和中华帝国大致上同时段被蛮族入侵，也就是出现了民族融合，导致一半疆土被占领，只有另一半残存下来。一个地方发生的一件事，可能会影响到遥远的世界另一端的另一个国家，就在蛮族入侵罗马的大致同时，在同一个大的历史时段，在中国，也发生了极为相似的一幕，只不过时间上比欧洲早了一百年。

文稿 

上一章我们讲了秦汉帝国的制度完善过程。历史学家通常把中华帝国分成几个阶段：

第一个阶段是秦汉帝国，所谓第一帝国。

第二个阶段是隋唐宋帝国，所谓第二帝国。

第三个阶段是元明清帝国，所谓第三帝国。

因此，秦汉很多时候是被联称的，是被划为一个历史阶段的。

长久以来，人们热衷于一个话题：比较秦汉帝国和罗马帝国。这是历史学界一个比较热门的话题。出了很多书和论文。

为什么呢？

因为这是当时世界上“唯二”的两个大帝国，他们之间存在着一种非常奇妙的共鸣。

从空间上看，这两大帝国分处欧亚大陆的两端，一个在东头，一个在西头。

从时间上看，两大帝国的前身大体同时诞生，秦汉帝国的前身，就是秦国这个诸侯国是什么时候诞生的，是公元前750年，秦通过战争占踞了周平王口头封给它的土地，正式成为一个邦国。而罗马城邦什么时候出现的呢，三年之后，公元前747年，罗马城奠基。

也就是说，这两大帝国的出生时间只差了三年。

罗马帝国的疆域

接下来，这两大帝国都经历了几百年的时间，完成了统一。

秦国用了五百多年，从一个小小的邦国，变成了吞并六国的统一大帝国，而罗马用了七百多年的时间，从一个城邦，变成横跨欧亚非三大洲的大帝国。

两个帝国的寿命也差不太多。从秦始皇统一天下（前221年），到东汉灭亡（220年），一共是441年。而罗马帝国存在了449年。两大帝国的寿命只差了8年。

从面积上看，汉朝和罗马帝国的疆域都是500左右平方公里，行政区上都是由1500到2000个行政区组成。中国是1500县，罗马帝国是2000个基本行政区。

汉帝国与当时的世界

除了这些大的方面相似外，在一些细节，两个帝国也都很相似，比如他们都是非常喜爱黄金的国家。前一段我们挖掘海昏侯墓，出土了两百斤左右的黄金，非常引人注目。

汉代黄金的使用量是非常大的，皇帝赏赐功臣，动不动就上万斤黄金。罗马人也酷爱黄金。

据彭信威计算，西汉与罗马拥有的黄金总量非常接近，都是273吨左右，“几乎完全一样”。

所以这两帝国，当时又没有任何直接交往，却出现这么多相似的地方，这种同步性是非常惊人的。

任何历史事实背后都有其原因。秦汉与罗马的相似也不是巧合。

这两个帝国，都是青铜时代转变为铁器时代的产物。

我们以前讲过，青铜时代形成的国家规模比较小，因为青铜不足以支撑大规模的生产力。铁器普及后，粮食产量增加，人口迅速增长，各文明中心以前不怎么联系，现在开始直接连接，为统一大帝国创造了条件。

秦汉罗马这两个帝国的前身，在青铜时代，都是处在文明边缘区的落后小国。

我们讲过，秦国远在西部边疆，一直被文明中心区瞧不起。罗马一开始也是偏远地区的落后小国。当时欧洲的文明中心区是希腊一带，与罗马距离很远，所以当时希腊的学者如亚里士多德、希罗多德都完全不知道罗马的存在。

新文明总是在旧文明的边缘区成长起来，这是人类文明发展的一个规律性现象。秦国和罗马处在文明圈的边缘，这样他们一方面能够接受到文明中心的幅射，另一方面，他们身上旧文明的包袱又比较轻，所以在铁器时代到来时，他们就能够最先转型成功。

秦国通过商鞅变法成功完成转型，罗马是由“王国”变成“共和”，从此迸发出巨大活力，开始漫长的扩张进程。

然而，欧亚大陆两头这两个帝国，在表面的相似下，内在的结构和性格却完全不同。

首先我们来看第一点，皇帝制度。

秦汉和罗马都号称帝国。从字面上看，帝国就是由皇帝统治的国家。

因此很多中国读者的看到“罗马帝国”几个字，第一反应也许会产生这样几个问题：汉朝皇帝姓刘，罗马皇帝姓什么？中国皇帝是父传子，罗马皇帝像汉朝这样父传子，还是商朝那样兄传弟，还是像后来的英国那样也可以传给女儿？

如果你问这样的问题，就证明你对罗马帝国完全不了解。

秦汉帝国是皇帝用枪杆子打下来的猎物和私产。刘邦得天下后，得意洋洋地问他老爹：“某业所就，孰与仲多”，你总瞧不上我，说我不如我二哥，现在你看，我的家产和我二哥比，谁的大？

刘邦

但是罗马帝国的开国皇帝就没有办法这样问，因为罗马帝国并不是一家一姓的私产，罗马帝国是后世对这个帝国的通称，在当时，正式名称为“元老院与罗马人民”。

因此罗马帝国虽然是帝国，但是皇帝没有一个固定的姓氏，因为罗马的皇帝不是由开国太祖打出来的，而是通过选举制度选出来的。

按照罗马法，任何有能力的人都有可能通过选举成为罗马皇帝。皇权是由元老院授予某个个人而不是家族的，这个人死了，授权也自然中止。从这个角度说，罗马皇帝之间根本就不存在继承问题。

当然，以上我们说的是理论，在实际运行过程中，罗马帝国越到后期，越演变为一个专制政体，大多数情况选举大多数情况下只是个形式。

所以罗马皇帝大部分都是传给老皇帝生前选定的接班人，因此事实上也有是父亲直接传给自己的儿子的，但是起码形式上还都要经过元老院授权，而且罗马帝国父传子（传给亲生儿子）的情况出现得很少。

因此，罗马帝国虽然存在数百年，并没有一个固定的皇帝家族。

秦汉帝国的皇帝制度，和罗马帝国的皇帝制度，法律基础是完全不同的。这是两个帝国的第一个不同。这个不同，显然是因为罗马帝国的文化基因来自希腊文化。

希腊古城

第二，这两个帝国政治结构不同。

秦汉帝国征服各地后，都实行郡县制，地方上整齐划一，中央的政令可以通达于全国各地，如臂使指，如同胳膊指挥手指。

而罗马帝国则不同。罗马不是郡县制，罗马帝国的大部分地方是自治的，罗马帝国扩张征服各地之后，基本上因地制宜，让各地的城市按原来的方式管理，各城市之间一般也没有形成管辖关系。

我们以埃及行省为例。埃及行省虽然是罗马帝国的一部，但是托勒密时期的制度几乎原封不动地保留下来了。”所以他基本上实行自治的，因此罗马帝国的脑袋虽然是一个近乎专制的君主政体，但身子却是自治城市一个松散的联盟。

所以秦汉政府是一个全能政府，大政府，政府机构自上而下，对全国的管理是非常严格的。而罗马帝国对各地的管理是相当松散的，主要关心能不能收上税来。至于各地怎么管，中央政府并不注意。

因此罗马帝国很长时间都是小政府，中央政府主要是一个协调机构。

这就造成了第三个区别。

秦汉帝国在文化上思想上也是高度统一的，大秦帝国焚书坑儒，以吏为师，大汉帝国则罢黜百家，独尊儒术，总之是要定于一尊，要书同文，车同轨。

而罗马帝国却没有形成统一的意识形态。帝国的东边，一直是希腊文化和东方文化为主流，西边才是罗马文化为主导。

书也不同文，东部通行希腊文，西部则通行拉丁文。甚至罗马帝国都没有一个通行于全国的完善的法律。各行省甚至一些城市都拥有自己的法律。例如，罗马曾与特尔密苏斯城签订条约，保证该城的公民和他们的后代“使用他们自己的法律”。

    所以秦汉和罗马两大帝国之间既有很多相同之处，也有很大的差异。秦汉和罗马帝国还有一个联系，罗马帝国之所以灭亡，也与大汉帝国有比较直接的关系。

在罗马帝国和秦汉帝国之间，有一片广阔的草原，由蒙古延伸到乌克兰一带，叫做欧亚大草原。这片草原实际上把罗马和秦汉联接在了一起。这片草原上一头发生的事情，有的时候会影响到另一头。

欧亚大草原

在这片草原的东部，生活着强大的匈奴部族，对秦汉帝国的生存构成了严重的威胁。因此秦始皇修筑长城，希望把他们拦在草原，不要南下。汉高祖甚至亲征，结果在大同被困七日，差点丧命。

直到汉武帝时期，中国才有能力着手解决匈奴问题，汉武帝派卫青、霍去病多次出兵扫荡，汉武帝之后历代皇帝任然对匈奴保持压力，经过持续不断的打击，匈奴分裂为南北两部分。南匈奴成为中国的附庸，而北匈奴依然桀骜不驯。

于是到了东汉时期，中国联合南匈奴攻打北匈奴，北匈奴受到极为沉重的打击后，仓皇逃走，往西迁徙到了中亚，在中亚停留了一段时间后，一部分匈奴人又继续西进，在4世纪晚期，到了黑海边上。

匈奴人的西进引起了一连串的连锁反应。

在他们的压力下，原来生活罗马帝国边境上的西哥特人被迫离开原来的生存领地，进入罗马帝国境内。公元378年，西哥特人大举入侵罗马帝国，杀死罗马皇帝。这就是西方历史上所说的蛮族入侵。

西哥特人

西哥特人是东日耳曼人的一部分，从那之后，六个部族的日耳曼人相继进入罗马帝国，相信大家听了这一段，会想到一个中国过去历史常用的词“五胡乱华”其情形与中国的所谓“五胡乱华”非常相似。我们也可以个新的词“六蛮乱罗马”。他们的入侵导致罗马帝国分裂，分裂成东罗马和西罗马。476年，西罗马灭亡，只有东罗马继续存在。

因此，罗马帝国的崩溃，一定程度上，是中国打击匈奴战争的结果。这就是世界历史的“蝴蝶效应”。

一个地方发生的一件事，可能会影响到遥远的世界另一端的另一个国家，就在蛮族入侵罗马的大致同时，在同一个大的历史时段，在中国，也发生了极为相似的一幕，只不过时间上比欧洲早了一百年。

就在北匈奴西侵前70年，公元304年，南匈奴乘机南下，引起了所谓“五胡乱华”。不过现在我们历史教科书已经不用这个词了，我们改叫“民族大融合”。

经过这样的打击，中国也分裂成两块，北边一块，被很多少数民族占领，所谓五胡十六国，南边一块，成为东晋和南朝。这和东西罗马的局面是非常相似的。

所以，罗马帝国和中华帝国大致上同时段被蛮族入侵，也就是出现了民族融合，导致一半疆土被占领，只有另一半残存下来。

这也是一个惊人的历史巧合，至于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巧合，我们下一集再讲。

沃尔特·施德尔主编：《罗马与中国》，江苏人民出版社，2018年，第10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