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成年人都会面对“失去”，该如何处理自身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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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会处理“丧失”，走出抑郁

本期内容：

1、什么是抑郁

2、生活中的丧失

3、丧失和抑郁的关系

为什么我会把丧失和抑郁，放在一起讨论呢？因为很多时候的抑郁症可能是由于丧失引起的。比如说一个人在生活中失去一个至亲，如果他处于哀悼状态的时间过长，超过半年的时间仍然呆在一个情绪低谷里，那么在临床医学的某些标准里，再参考一些其它标准，这个人就可能被认定患了抑郁症。所以我想说的是，丧失可能让我们感受到抑郁。但我去掉这个“症”字，就是说我们将抑郁看成一种情绪的话，它也是我们生活中常常会遇到的情况。我们不可能没有体验过抑郁，因为我们的人生中或早或晚都会经历丧失。只是不一定会发展成抑郁症这样的心理学病症。

一

抑郁不会那么容易发展成抑郁症，因为抑郁的情绪其实很常见，我们也需要允许自己有一些抑郁的情绪。但如果我们对自己抑郁的情绪不察觉，对丧失的部分不处理，累积得太多，可能就会发展为抑郁症。

我生活中就有这样的故事。我的一个个案，是个50岁的男性，父亲得了癌症，他在三年前经历了父亲的去世。之后，自己也经历了一次意外的小车祸，摔倒后骨折，在床上躺了一段时间。当他的身体完全康复之后，他变得抑郁了，而且开始有疑病的症状出现，就是不断怀疑自己身体这里那里可能会有病，然后经常去检查身体。我遇到类似患有疑病症的人还蛮多的，这些人可能会对自己的身体状况非常焦虑。在这里我们就可以看到疑病症跟丧失之间的，是有内在关系的。

尤其是死亡这种丧失，它不仅使我们丧失了亲人，还会勾起我们最深的恐惧，就是我们担心会丧失了自己。很多的抑郁，焦虑，疑病症，都是被失去亲人等外在事件引发。因为我们原来可能活在一种“我们永远拥有自己，死亡好像永远不会来临”的感觉里，虽然理性上都知道会有面临死亡的那一天，但是在潜意识里，并没有真的做好面对这一部分的准备，可以说我们是活在一个永不丧失的幻象里。

既然生活中的丧失必然存在，也许我们可以将丧失当做一种我们对于丧失的练习，我们对于终将到来的虚无，这种我们非常畏惧的虚无感进行心理建设，提前去思考，这也许会让我们活得更真实。毕竟我们的幻象是一定会被打破的，就像我刚才说的个案，还有其他的一些生活中见到的朋友，比如说他可能处在一个比较乐观开心的状态的时候，突然父母或者好朋友或者伴侣被查出了一些致命的疾病，他们甚至很快就离开了，或者有一些人是自己得了一些有可能导致死亡的疾病的时候。当我们遭遇到了这种可能会带来丧失，或者是已经真实存在着丧失的时候，第一次面临丧失的打击，就会开始面对死亡的议题。有些人甚至会因为儿时目睹的一次葬礼，就开始直面死亡的议题，那种状态也许太早了一些。但是在三四十多岁的年龄，我们就真的需要去面对丧失这样的课题。

二

如果我们把丧失的概念稍微泛化一些，也许会发现，很多时候我们没有意识到的一些丧失也在自己身上发生，比如说，中年危机，是因为一个人丧失了他的青春；婚姻亮起红灯——有些人在婚姻中和另一半再无沟通，出现了一种长期低落的情绪，家庭生活陷入一种死寂的，没有希望的状态，这可能是因为他丧失了他的爱情，丧失了对爱情的所有盼望和相信。

还有一些小的丧失，比如说，预期中的一件事情没有完成，也有可能体验到丧失的感觉。因为一个人对自己的内在期待可能是有一个画像的，比如，我很能干，当他没有达到这个内在期待的时候，这个画像破灭了，这是一种幻灭，我们将这种幻灭也叫做丧失。

如果这样去定义丧失的话，那么丧失有可能是无所不在，是我们无法逃避的。人到中年的时候，好像突然有一天，我们看到镜子中的自己，白发、斑点，皱纹，或是松弛的皮肤，会让我们猛地意识到，我们已永远地失去了20岁的自己，这种衰老感是对青春永远失去的一种丧失，它和我们经历了亲人的死亡是一回事。

中国人在文化里很忌讳谈论衰老，就像我们忌讳谈论死亡一样。但是衰老和死亡一样，恰恰是需要去谈论的。也就是说，我们需要对因衰老而引起的这种情绪进行处理，才能够从衰老的创伤里面走出来。如果都不能去谈论，我们又如何走出来。所以当一个人意识到自己老了，很感伤的话，我给他的建议就是尝试去谈一谈，而不是说要隐藏这种情绪，去假装年轻。当然我并不是说不能去染发，去做美容。你用一些现代医疗的手段，让自己的外在显得年轻，这是没有问题的。但是我们也需要面对一个事实，无论你的外在显得多么年轻，都已经和那个20岁30岁的自己告别了。我们是可以去跟自己信任的人，比如朋友，伴侣去谈一谈这个部分，就算你发现大家在这件事情上都如此的脆弱，可是这种谈论本身，会让你变得坚强。

我想在这里举一个例子，就是我前段时间看了一本书叫做《此后再无余生》，这本书的作者现在已经不在世。她在38岁的时候被诊断出乳腺癌，当时已经有两个孩子，一个八岁一个五岁。而这个癌症是有一些家族遗传特质的，在她诊断出癌症的八个月后，她的母亲也因为八年的癌症去世了。这本书记录了她从确诊癌症到死亡这几年时间的心路历程。我看这本书的时候感触很深，书中她写道，刚开始医生告诉她，她的癌症只是一个小点，她一直用这句话鼓励她自己，丈夫也用这句话来安慰她，她也配合医生做了很多的治疗。但是当她有一天再去医院检查的时候，很不幸地发现，这个小点不但没有变小，反而变大了。而且更糟糕的是在她另外一侧乳房，还发现了另外一个点。

那天晚上她的丈夫第一次告诉她，他很害怕，这个作者回应的是，“我也很害怕”。当他们说出“我很害怕”的时候看起来是那么脆弱，但是能够将这两句话讲出来的人，我认为是很勇敢的。这就是我想表达的，面对死亡和丧失，我们是害怕的，但是我们不妨来体验一下这个害怕，不妨来谈论一下这个害怕。

我曾经有一个抑郁的个案，他对于死亡很恐惧，我跟他说，每天都这么怕死的话，不妨尝试在死亡的焦虑里面待一会，结果在两周后他真的就好了。我们很难从科学的角度解释他为什么好了，但我想那可能是因为我们不再抵抗那个黑暗的部分。

面对恐惧我们才能走出恐惧，这就是我的建议。“看见”本身就是一个疗愈，比如说我们看见了这个丧失，愿意去谈论就是一种疗愈。打个比方，丧失是一个真实的存在，要去逃开这个真实的存在，要花很大的力气，也就是说要做很多功，就像物理学的概念。要去掩盖掉一个巨大而又真实的，实际上甚至是不可动摇的存在，我们要在生活中花多大的力气去跟自己撒谎？甚至有时候我们花的力气就把自己搞抑郁了，因为你耗能，你实际上没有能量的来源，因为所有的一切都是谎言。

那为什么说当这个人去体验了他关于死亡的恐惧之后，他就治愈了？其实当他在恐惧里待一会的时候，他就不再抵抗，他不再抵抗就不耗能了。这就是我们常说的中国武术的最高境界，一拳过来的时候，太极拳的打法不是抵御，而是因势往后退，再找机会蓄势而发。为什么说太极拳无招胜有招，因为你不去抵御，就不会因为抵御而花费很大的力气。

当我们承认自己面对丧失很害怕，我们起码是在面对害怕本身，而不是说我在幻想的层面认为我是全能的，我既不害怕死亡，也不担心我的衰老，我很坚强，一切都好。我们很多时候的心理能量就是在欺骗自己的状况下被耗竭的。

我的一个朋友跟我说，她小时候经常会梦见鬼，每次都会害怕到不敢看，从未看清鬼的模样，就是害怕得不行。有一次在梦境里被鬼追到逃无可逃的时候，突然迸发出所有的勇气，瞪着那个所谓的鬼，心想，我倒要看看你究竟长什么样子。然后，很奇怪的是，她一点也不害怕了，那个鬼也消失了。所以，人的勇敢就是去看见害怕，承认害怕，而不是自欺欺人说我不害怕。

三

再说回抑郁和丧失的关系，我曾经在一篇文章里看到的例子，说抑郁是对于我们自己的一个保护。比如说有一个小女孩去看一个苹果树，苹果树上的苹果很高，她就会一直跳，要去够着那个苹果，而抑郁就是让她跳不动，跳不动她就不会再跳。抑郁使她意识到一种丧失，这个丧失就是她可能永远也拿不到那个苹果。但如果不抑郁，她就会一直跳，直到累死。所以从这个层面去解释，也许偶尔的丧失带给我们的抑郁，是对于我们自己的一个保护，就是能让我们停下来休息。

那么回到丧失亲人这件事，如果从积极的层面来看，每一个生命的丧失都会带给我们思考。这就像我们常说的“向死而生”，当我们谈到他人死亡时候，我们在进行哀悼的同时，也可以尝试去体验一下，假如自己躺在那里是什么感受。曾经有一个韩国企业做员工培训，让大家去扮演尸体，写遗书，进行尸体告别，然后员工都觉得很振奋。当然这个方法可能不是说对所有人有用，但是它传递了一个这样的意思，就是我们要如何正面思考死亡，而不是不去接受死亡和衰老。

我是周小宽。我在这里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