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不起的盖茨比》4：赵国新 | 被女人毁掉的菲兹杰拉德

喜马拉雅的朋友们，大家好！我是赵国新。著名作家海明威曾在《流动的盛宴》中直言不讳地说，菲兹杰拉德是被女人毁掉的。海明威的这句话，固然有极端的一面，但也是事出有因的，菲茨杰拉德仅仅活了四十来岁，他的英年早逝，与他个人追求穷奢极侈的生活方式从而毁掉了个人健康有关，在这个过程中，他的那位同样喜爱浮华生活、奢侈无度、精神分裂的的妻子泽尔达是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事实上，在小说主人公黛西的身上，就有泽尔达的影子。而菲茨杰拉德在小说中对女性的偏见和负面描写，与他不幸的个人生活是密切相关的。我们先说一说20世纪20年代美国女性的基本状况。

美国那个时候的女性，处在一个什么样的境况呢？

《了不起的盖茨比》写在20世纪的20年代，小说中的故事也发生在20年代，也就是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十年之后。20年代，所谓的喧嚣、浮华的爵士时代，是美国社会发生重大变革的时期，在妇女权利方面，这种变化尤为显著。

第一次世界大战之前，美国妇女还没有普选权。直到1920年，也就是一战结束两年之后，她们终于得到了选举权，算起来，这距离大规模的女性主义政治抗议已经有72年之久。

社会学家们有这样一个发现：一个社会的经济繁荣程度，往往和女性着装的开放程度成正比。经济发展越快，女性裙子越短，二十年代的美国就是这个样子的。在二十年代，美国女性的服饰也发生了重大变化。一战之前，上层阶级的女性的标准服饰是：一袭及地长裙，蕾丝紧身胸衣，高筒纽扣靴，还要留上一头端庄长发。

然而，就在一战结束数年之后，情况发生了惊天动地的变化。什么样的变化呢？

首先是从外形上，长裙变短（有时候特别短），蕾丝胸衣开始消失。事实上，最勇敢前卫的年轻女子不怎么穿紧身内衣。有趣的是，在20、30年代的中国，也出现了类似的情况，当时胡适等人正在号召妇女去除束胸，解放胸部，让其自然生长，东西方交相呼应。在当时的美国，摩登的高跟鞋取代了高筒纽扣靴，而“波波”头（剪短的蓬松发式）则成为年轻女子的时尚。

其次，女性的行为也有变化。在20年代，女性公然吸烟或饮酒（即便在禁酒时期，也照喝不误），经常有男性相陪，而不再像过去那样，找女闺蜜之类的做伴儿。女性还时不时地公然出没于夜总会和私人派对，享受狂野喧嚣的夜生活。

这个时代出现的新式舞蹈，也是性感豪放，流露出一种张扬自我和恣意取乐的人生态度。从一些老电影中可以看出，“康康舞”也就是大腿舞，风靡一时，很像我们现在当前大城市中肚皮舞的流行程度，换句话说，20世纪20年代出现了一类“新女性”。

这些新女性一登台亮相，就引起了社会保守人士的非议；在保守派当中，既有男性，也有女性。在他们看来，女性就应当充当家庭贤内助的角色，如果女性不在当贤妻良母了，这个家庭就会散伙，整个社会发生道德大滑坡。（看到了吧，这可是活脱脱美国版的“红颜祸水”。这是人类普遍的寻找替罪羊的心理，而且，往往把弱者当作替罪羊）。

我们都知道，文学作品经常反映当时社会中的思想矛盾，不管这是否出于作者的本意，因为作家与其他人一样，都会受到那个时代的社会思想的影响。（在两个时代新旧交替的时候，这种思想矛盾情况最多，例如，五四时期的鲁迅和另一位名人施存统（著名作曲家施光南他爸），一方面“非孝心”，一方面，在日常生活中当大孝子）

即便是像菲茨杰拉德这样的思想先锋的人物——为啥说他先锋呢？在20世纪20年代的先锋派艺术圈中，他绝对属于标新立异的人物，他还娶了一名非常时髦的女性为妻——在他的身上也会出现那个时代所特有的思想冲突，一方面，他热烈拥抱新女性，另一方面，他对新女性的很多时髦举止也持有怀疑和排斥态度。有人发现，菲茨杰拉德在某种程度上有人格分裂的倾向，一方面，他纵情享乐。另一方面，他内心中又深受传统道德的束缚，他本人曾经和朋友说过：“那些花天酒地的舞会形同自杀。虽然我也很爱参加，但我心底里却极不赞成。”

可是作者安排将盖茨比的爱情错付给了一个肤浅的女人，这样你可能就会在同情他的同时，对黛西产生厌恶。所以我觉得，作者其实是对文中的女性人物有些偏见的。

菲茨杰拉德是如何体现这种偏见的呢？

从小说女主人公黛西和她闺蜜乔丹的衣着服饰和言谈举止足来看，她们是典型的新女性，作者却她们刻画成同一类负面人物，就是那种头脑肤浅、好出风头和心怀诡计的狐狸精形象。

例如，在盖茨比的晚宴上，“彼此始终不知姓名的太太们之间亲热无比的会见”，她们不同程度地耍着酒疯；一个醉醺醺的女人“不仅在唱，而且还在哭”，她的脸布满了“黑墨水”，这是由于“眼泪……碰到画得浓浓的睫毛之后”造成的。类似的例子在书中还有很多。

不过有人可能提出反对意见说，作者在这些表现出的偏见，不是他的性别歧视造成的，而是他的阶级歧视造成的，理由是，上文描述的所有女性都来自社会底层。

可是，就在同一本书中，作者却以饱含同情的笔调描写了几位来自社会底层的男性人物。例如乔治·威尔森被刻画成一名单纯质朴、工作勤勉的男人，尽管他的脑子不太灵光，但他对妻子可是忠心耿耿。他的邻居、开咖啡店的米切里斯先生，在茉特尔死后，他还想法照顾乔治。

所以，你觉得这种质疑有道理吗？

在描写黛西·布坎农、乔丹·贝克以及茉特尔·威尔逊等主要人物时，尽管这三个人在阶级、职业、婚姻状况、个人相貌以及个性特征等方面千差万别，但她们都是新一代女性。黛西被刻画成一名宠坏了的女人，极其势力的人物，冷酷无情的杀人凶手。从小说中可以看出来，这个人总是以自我为中心，除了自己的需要，她根本不考虑任何人。事实上，我们之所以不能原谅黛西，就是因为她辜负了盖茨比对她的一片痴情。

茉特尔对自己的丈夫乔治三心二意，虽说乔治对她忠心耿耿——在这方面，她还比不上黛西，连个丈夫不忠的借口都没有。

值得注意的是，除了被丑化之外，随着情节的推进，这几位品行不轨的女性都遭到了惩罚。黛西不得不委身于汤姆，品尝没有爱情的婚姻的苦果，在广大读者看来，这种情节编排是最恰当不过的：她只能落得如此下场。受到最严重惩罚的是茉特尔，被撞身亡。黛西和乔丹或许时不时地扮演着“坏女人”的角色，但是，茉特尔的大胆纵欲则使她一直都是“坏女人”。

菲茨杰拉德对女性的这种偏见到底是从何而来的？

这一切都与他个人的婚姻生活有一定的关系。总所周知，他娶了一位极为美丽、但轻浮放浪妻子泽尔达，后者生活奢侈，喜欢杯中之物，夫妻两人经常出席各种豪华宴会，泽尔达经常喝得酩酊大醉，为了满足妻子豪奢生活的需要，菲茨杰拉德一度炮制一些质量不高的短篇小说，以换取丰厚的稿酬。

就在他创作《了不起的盖茨比》期间，泽尔达还婚内出轨，并且和菲茨杰拉德大吵大闹，要求离婚。菲茨杰拉德又舍不得放弃这位漂亮的太太，只好忍气吞声，好言劝慰，总算把她留下来了。但这场婚外恋风波给他极大的情感伤害。他以委婉的方式，把这次婚姻风波和情感痛苦融合到了这部小说当中。这段经历无疑强化了他对女性的偏见。

任何一位伟大的作家，都会有历史的局限性，即便是像菲茨杰拉德这样的先锋人物，也会不经意地流露出对女性的歧视态度，而这种歧视往往被当作天经地义的东西，被人忽略不察，正如我们在日常生活中动不动脱口而出的“女司机”开车如何如何这样的段子。

关于这部分女性主义的解读，其中有学术界研究者的看法，也有我自己的一点心得，如果听众朋友对此有反对意见，也欢迎你同我一起讨论。《了不起的盖茨比》我们就讲到这里，我是赵国新，我在喜马拉雅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