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7.如何********

道确实存在，然而祂是不睹不闻，是形而上的，且看圣人如何形容祂。

第十四章 道纪

视之不见名曰夷，听之不闻名曰希，搏之不得名曰微。此三者不可致诘，故混而为一。其上不皦，其下不昧，绳绳兮不可名，复归于无物。是谓无状之状，无象之象，是谓惚恍。迎之不见其首，随之不见其后。

视之不见名曰夷，这个夷本来是平常的，平地叫做夷。它是在形容没有什么特殊，就是无色无味的意思。这句话是说有个确实存在的东西，但是想要看却看不见，那我们就称它为夷，用夷这个字来形容它的无色无味。有一个东西存在，可是要去看它又看不到，我们叫它夷。那是什么东西呢？就是气。

听之不闻名曰希，说有一个确实存在的东西，想要听又听不到，拉起耳朵听也听不到，可是它又确实存在，那我们只好称它为希，用希这个字来形容它的无声无嗅。

搏之不得名曰微，说有一个东西确实存在，可是想要抓又抓不到，摸又摸不着，那我们只好称它为微，用这个微字来形容它的无形无相。

这三句都在形容一个东西，同一个东西，就是看不见、摸不着、听不到，都是在讲那个气，无形的道。

此三者不可致诘，这个诘就是穷究的意思，问，一直问，叫做致诘；不断地追问，不断地穷问，叫致诘。这个致诘是清楚明白地回答了问题，说明了真相，感受它的真相，叫致诘。

此三者不可致诘，是说分别用夷、或希、或微等等的各种比喻去形容它，但是还是不足以形容出它的一丁点的真相，不可致诘。用这三个字来形容它还是形容不出来，那用三十个字形容得出来吗？还是出不来，三百个字还是出不来，三本字典还是出不来，意思是这样。为什么呢？因为它形而上，它是道。道是气，气里面的规则，在天为道，在人为性。

那既然不可致诘，怎么办？故混而为一，一什么意思？一就是不区分，不再用语言去区分它，不再用夷、或者希、或者微、或者道、或者更多名词来区分它。

故混而为一，意思是说放弃千千万万种对待语言名词的形容，那个只会离所要表达的真相越来越远。那放弃语言之后，所剩下是什么呢？启动你的感觉吧！因为什么呢？第十三章告诉我们，真正的关键在身上的什么？七情、感受。所以放下你的形容，用感觉，因为语言所极尽形容的，也不外是你所感觉到的觉受而已。

你要怎么形容道呢？你还是用感觉，感觉了半天，然后用一大堆大家都不太一样的语言，对不对？形容了半天，越形容越远。但语言却不可信赖，好比说我们叫十个人喝着同一杯咖啡，如何精确地用语言形容出那个当下的感觉，而让听者知道他喝的是哪一杯呢？我在这里摆十杯，然后大家蒙起眼睛就来喝。喝一喝，你把你的感觉说出来，第一杯什么感觉？第二杯什么？说十遍，大家都来说十遍。然后我们说你的第一杯就是他的第三杯，各位，有可能吗？太拼了吧！这太难了！

为什么？因为你喝的感觉虽然同一杯，感觉虽然一致，可是你找的词汇会一致吗？不会一致，所以语言越多只是更加的迷乱。这种事不能透过语言，只能用感觉，这个便是避免误会纠葛的唯一的一条道路，所以叫做混而为一。

回到未发语言前的唯一的根本、唯一的真相。那刚刚的希是在讲一种感受，那个微是讲感受，那个夷是在讲一种感受。所以我们把语言通通放下，回到什么？回到感受来，就是所谓的混而为一。

我们看《南华经》这一段，为什么要这样做：无始曰：不知深矣，知之浅矣。不知就是说不要用那些精细的词句去形容它，去分别它。只是感觉它，不要讲话，只是感觉它。例如说我现在有一个锅子热热的，怎么去形容它呢？你只是摸，就这个感觉，就这样就好了，不要再给它语言，不要再给它形容了。

好比说我们尝一个酸梅的酸，就含着，含一口，就这个感觉。不要再说酸了，你说酸，多酸？什么酸？柠檬的酸加什么的酸，这样说下去麻不麻烦？非常非常麻烦，就是感觉一下，不要用知，只是去感觉，不要用语言。不知深矣，这才是真相。

知之浅矣，我了解那种的酸梅，就是百分之三十的柠檬的酸，加上百分之五十的什么酸，加上百分之多少的什么，这个人算是真知了！他可以去当评审委员了，可是知之浅矣，为什么？因为它离真相怎么样？越来越远，对吧？不用说那么多，尝一下就知道的事情。

弗知内矣，知之外矣。说不知深，为什么深？它在里面，是一种感觉。你自以为知吗？自以为词汇很厉害吗？外矣，浅矣！

于是泰清仰而叹曰，泰清听完无始说了这段话叹口气：弗知乃知乎，说都不给它下任何语言的那个人，才是有真知的样子。知乃不知乎，口沫横飞的那个人恐怕离道已经很远很远。

孰知不知之知？说天底下了解这个不知之知的还有几个人？再次讲起来、用文字写起来很真，但如果要我说都很粗浅的，感觉一样，这样而已，故混而为一。

无始曰：道不可闻，闻而非也；就是不可以用你的对待的名相去诠释它，真理不在诠释，你不能诠释它。道不可见，见而非也；道不可言，言而非也。知形形之不形乎！道不当名。

说道没有办法用名称，所以用夷也不行，用希也不行，用微也不行，用什么才行？用感觉！但感觉又不能用知，因为知里面有贪嗔，那个不知只是纯粹的感觉。没有说我喜欢跟讨厌的时候，它的真相会出现，就是所谓的不知，就是所谓的不道、不闻、不见，所以不当给它任何对待性的诠释。

其上不曒，其下不昧。凡物皆有明暗，但我们现在所说的这个东西，什么东西？道，就是气。这个东西，它上面不适合用亮来形容它，它下面不适合用暗来形容它。当它在圣人身上升华时，不适合用皎洁或高贵形容它。当它在众生的身上沦落时不适合用污秽或鄙下来形容它，不能用上不能用下。

当内心无比庄严的时候，细观这个气机的真相，仍然没有高尚的意义。当内心无比的鄙陋的时候、充满罪恶的时候，细观这个气机的真相，仍然没有鄙垢的意义，一点点都没有。它气还是气，你去觉观它，不去分别它，永远是一股能量。水还是水，没有哪一滴水叫高尚，哪一滴水叫卑下，统统没有。

这个道，日月不足以增其明，幽暗不足以昏其体。在圣人身上不会变得较光明，在凡人的身上不会变得较昏暗，不会变得较鄙下。这个道就是道，不因人而产生变异，不因你的知见而产生变异，永远万古如斯，有一条自己的道路。只能感觉它，在哪里？在身体里面。什么东西？就是气。气无高下好坏，气只有起伏来去，但是不当牵动你的贪嗔痴爱，所以不当知，不当明。

《金刚经》所谓：是法平等，无有高下，就是在讲这个意思。混而为一，其上不曒，其下不昧，就是是法平等。觉知内在实相的办法是什么呢？就是平等，无有高下，没有哪一个高哪一个下，没有哪一个好哪一个坏，我不当对哪一个贪哪一个嗔，只是如实地去经验它，叫做如是地观照。

绳绳兮不可名，绳绳兮是绵延不绝的样子。这一丁点本无意义的气机总是周而复始、绵延不绝、来来去去。就是任何时候你往内觉观都在，没有那个绳子不会断掉，不会说我们现在重来吧？没有，它永远像一个圆，没有缺口的。此时说它上也不是，说它下也不是；说它曒也不是，说它昧也不是，无法用任何名称去形容它。

复归于无物，无物是无相的意思，无所攀附的意思，不是没有东西。最后这个无，无法用对待的名相去形容的气机、那个觉受，这个不着一物的真相，我们只好就称它为无物，所以复归于无物。这无物不是没有东西，要先把它给搞清楚。

这样很不好懂，来，我们右手拿出来，我们抓一抓、抓一抓。好，放下来，松松地放下来，比未抓之前是不是多一个感觉？就让那个感觉在。这个感觉叫喜欢还是不喜欢？没这回事；叫做富贵还是贫贱？没这回事；叫你还是我？没这回事。这就叫做无物，这样了解吗？这样比较快，用感觉的，这已经没办法说，用感觉的。

可是，如果待会被骂了一句什么话，然后胸中多了一个东西。然后那个东西叫你这样地无物地看着它，你就会发现非常非常困难。你会想第一个先钻到地洞里，然后我再有时间，再来看一看。它会非常困难，因为它充满意义，充满控制力。它由你的身控制你的心，由你的心再去控制你的身，就是像刚刚所说的恶性循环，对不对？有物还是无物？它是有物，这就是有物跟无物的差异。

是谓无状之状，无象之象。那各种气机的情貌在对待语言上已无可形容，在感受上却确实存在，这种不堕对待的知见就勉强称它无状之状，就称它无象之象。刚刚这样有没有感觉？手抓一抓有没有感觉？有呀，什么形状？不好说，不是高不是下，不是曒不是昧，那怎么说呢？好吧，就说无状之状，就说无象之象。

这个老子一开始说，不要用名、不要用夷、不要用希、不要用微，结果现在呢？又搞出一大堆，为什么呢？因为他就说不要说了，可是不说又不明，只好还是说说。好吧，现在我们称它无状之状，称它无象之象。

是谓惚恍，不定叫惚恍，就是没有分别得很清楚的意思。不分别的，不堕两边的叫惚恍。那个毫不分别的清明之见好似模糊了各种对待的分界，叫做惚恍。返回混而为一的真相，我们就称这种知见为惚恍。不要叫夷，不要叫希，不要叫微，那也不要叫曒、不要叫昧。不然叫它什么？叫无物好了，有没有？不然叫什么？无状之状，不然叫无象之象，不然叫惚恍。

迎之不见其首，随之不见其后。想要迎向它又找不到它的头，那怎么迎？想要跟随它又找不到它的尾，那到底要怎么跟？就像大海里的一条鱼，要找出海水的头要去哪里找？这没办法找，找它的尾也没办法找，这是一样，很苦恼，因为你就在它里面。

即如颜渊所谓：仰之弥高，你想抬起头看它，它更高，抬起头也看不到。钻之弥坚，你想要用最硬的东西把它钻破看看什么样子，你越钻它越硬。瞻之在前，忽焉在后。一会儿你以为在前面，可是一溜烟它在后面；一会儿以为在后面，一溜烟在前面。意思就是说很难琢磨、微妙难测。你看颜渊是何许人也？孔夫子弟子里面的第一人，赞叹他所观照到的东西，他用这样子来形容它，那可见这东西好不好形容？这不好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