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不起的盖茨比》2：赵国新 | 盖茨比究竟哪里了不起

喜马拉雅的朋友，你好，我是北京外国语大学英语学院的赵国新。

今天我要讲的是美国作家菲茨杰拉德的《了不起的盖茨比》，学术界评选二十世纪百年百部英语小说时，它位居第二。但和这部小说所获的盛誉形成反差的是，不断有人质疑：不就是讲一个痴情男和物质女的故事吗？不就是揭露上流社会的冷酷和虚伪吗？“了不起的盖茨比”有什么了不起呢？

对此，这部小说的头号粉丝村上春树曾这样回答：“如果《了不起的盖茨比》算不上伟大的作品，还有其他什么作品能称得上伟大？”

“了不起的盖茨比”究竟有什么了不起呢？

这部小说和托马斯·沃尔夫的《天使，望故乡》被认为是美国文学史上文笔最漂亮、抒情性最强的美国小说。作品篇幅不长，故事性也不强，但文字流畅华美，情感细腻诚挚，把一段凄凉的爱情写得如梦如幻。

更重要的是，透过这些冷艳的文字，我们还可以清晰地看到，在20世纪20年代，美国经济高度繁荣时期，那种浮华、喧嚣和烦躁的社会心理，这一时期被称为爵士时代，菲茨杰拉德也因为创作了这部小说而被称为“爵士时代的乐手”。这是作品本身了不起的一点，还有关于小说主角了不起的，我们后面再讲。

《了不起的盖茨比》讲了屌丝逆袭的盖茨比，追寻梦中情人却不得善终的故事。这部小说被多次拍成电影，我个人认为，1975年版的那部电影最能体现小说原作的神韵。这部电影的色彩华丽而不浓艳，很有分寸地呈现了那个浮华时代的思想画面。那个年代拍电影，不可能使用太多的特技，也没有电脑抠图，大部分镜头都是实景拍摄，因此，场景非常逼真；尤其值得称道的是扮演女主人公的女演员，她把黛西的神经质演得惟妙惟肖，每一个眼神都演的非常到位。“小李子”莱昂纳多也曾主演过同名电影，也是这次翻拍，让这部小说重新走到了大众面前。

这部小说有好多个中译本，质量最高的是巫宁坤的译本和乔志高的译本，二者各有千秋，但我个人更喜欢乔志高的译本，因为，在这个译本中，语言欧化现象更少，行文更加中国化，或者说更加本土化，可是，由于巫宁坤的译本流传最广，影响更大，因此，咱们这次讲解我用的是巫宁坤的译本。

《了不起的盖茨比》让菲茨杰拉德一举成名，迅速跻身美国最出色的小说家之列，也让他在美国文学史上享有很崇高的地位。小说其实有很浓厚的自传色彩，文中的很多内容来自作者本人的亲身经历。

菲茨杰拉德难道也像小说主人公那样有着跌宕起伏的人生吗？具体哪些地方是他亲身经历呢？

作者的全名为弗朗西斯·司各特·菲茨杰拉德，生于1896年，死于1940年，仅仅活了44岁。与小说的主人公盖茨比一样，他也是美国中西部人，出生在明尼苏达州的一个商人家庭。大学没毕业，后来参军入伍，但没有参战，1919年一战结束后，到了纽约，在一家商业公司当抄写员，业余从事文学创作。那个时候稿费极高，当作家是一个不错的行当。

他与大名鼎鼎的海明威一样，同属于美国文学史上“迷惘的一代”这个作家群，他们的很多作品都书写了第一次世界大战之后，年轻的一代对美国梦的幻灭，因为破灭，所以迷惘。而所谓“美国梦”，最粗浅的解释就是：如果你付出了相当大的努力，你就会成功。

菲茨杰拉德把20年代——也就是从1919年一战结束后到1929年经济危机爆发这十年——称为“爵士时代”。爵士乐具有狂放热烈、令人精神兴奋的特点。菲茨杰拉德用它来命名这个一个纸醉金迷、肉体放纵的喧嚣时代，当时上层社会繁花似锦、醉生梦死的奢侈生活既让中产阶级青年羡慕，又让他们不满。

在这一时期的美国文学史上，大作家不一而足，海明威、德莱塞、多斯·帕索斯等等，但是，在同时代人当中，菲茨杰拉德的小说最擅长描述野心勃勃的中产阶级青年在莺歌燕舞、纸醉金迷中的幻灭感，《了不起的盖茨比》一书要表现的主题很多，其中之一就是美国梦的幻灭。

在探讨这个主题之前，我们先看一看这部小说具体讲了什么样的故事。

整部小说的故事是由尼克·卡拉威讲述的。在20世纪20年代，尼克和许多雄心勃勃的中西部年轻人一道，来到了纽约闯世界，从事股票和债券生意。他在纽约西卵租了一所小房子，旁边是一座巍峨耸立的大厦，周围绿树成荫，草坪环绕，它的主人就是小说的主人公杰·伊·盖茨比。在盖茨比家门前一道浅浅的海湾，对岸就是纽约的东卵，那里也有一座豪宅，住着尼克的表妹黛西和她的丈夫汤姆·布坎南。

汤姆是出身于中西部的豪门，举止粗鲁，为人傲慢，特别喜欢炫富，经常一掷千金。他是书中最有钱的人，他喜欢用金钱衡量一切：在他看来，所有东西，不管是人还是物，都可以买卖，都是可以交换的商品。

在《了不起的盖茨比》中，这种“谁有钱，谁就是爷”的意识很普遍，在很多人物身上都有体现，因为那就是一个金钱至上的社会，但这种意识在汤姆的身上体现得最明显。他之所以与黛西结婚，是为了换取黛西的青春、美貌。

汤姆这样的人物固然可恨，但黛西也不一个无辜的受害者。她年轻貌美，看似优雅、洒脱，实际上是一个爱慕虚荣、矫揉造作、自私冷漠的女人。夫妻两人表面上卿卿我我，实际上早已貌合神离、同床异梦，因为汤姆这个人好色成癖，经常在外面偷香窃玉，黛西拿他没办法，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内心十分苦闷。

汤姆新包养了一个性感丰满、长相俗气的情人，这个人的名字叫做茉特尔，下层阶级出身，住在一个名字叫做“灰烬谷”的纽约郊外贫民区。汤姆经常找下层女性下手，比如旅馆女服务员等等，为何他总是选择社会下层女性下手呢？这和他的商品化意识有关，他总是在对自己最有利的地方去“兜售”自己的社会经济地位——专门找那些崇拜他的社会地位的下层社会的女性，为什么？道理很简单，收买下层女性成本低。他追求个人利益的最大化，花最少的钱，买最多的东西。

为了把茉尔特搞到手，汤姆哄骗说，将来早晚会娶她，但现在不是时候，这不是因为自己不愿意，而是因为黛西是天主教徒，不能离婚。（天主教的教义规定，天主教徒不能离婚，天主教神职人员甚至不能结婚。今天依然如此。这就是天主教会层出不穷的娈童案的一个原因）

茉尔特的丈夫乔治·威尔逊，开了一家小小的汽车修理行，生意很不景气，日子很艰难，汤姆算是他的大客户了。威尔逊是那种脑子不太灵光的厚道人，他隐约知道老婆红杏出墙，但始终不知道她和汤姆有染。

尼克的邻居盖茨比每逢周末都在豪宅的花园中大摆宴席，对客人来者不拒，不管认识的还是不认识的，远的还是近的，谁都可以到这里大吃大喝。尼克也参加了宴会，但奇怪的是，盖茨比本人却从不在宴会上露面。有关他的身世更是众说纷纭。

参加宴会的客人们肆无忌惮地传播这位慷慨大方的主人的谣言，有人说曾经他是杀人犯，有人说他当过德国人的间谍。后来尼克发现同桌的一位青年男子很是面熟，一打听，原来是战友，当年在同一个部队。这个年轻英俊、文质彬彬的男子就是盖茨比。

盖茨比本人终于上线，而书名《了不起的盖茨比》，他究竟哪里了不起，也即将得以解释。

尼克与盖茨比的交往日益频繁，盖茨比向尼克交代了自己过去的一些经历。他说自己出身于中西部的一个比较富裕的人家，从父辈那里继承了一大笔遗产，在牛津留过学，游历过欧洲，参加过第一次世界大战，还得过勋章，总之，他的家庭出身是高贵的，不是什么暴发户。尼克对此深信不疑。

尼克逐渐了解到，盖茨比与黛西有过一段恋情。盖茨比还在军中服役，他所在的部队就驻扎在黛西家附近，他俩一见倾心，迅速堕入情网。但好景不长，盖茨比随部队开往了欧洲战场，俩人被迫分开。

第二年秋天，黛西嫁给了豪门阔少爷汤姆，汤姆送了她一条价值高达35万美元的项链，这在当年绝对是天价，实际价值要超过今天的3500万美元。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后，盖茨比退伍了，他对黛西旧情难忘，时刻想旧梦重圆，发了大财之后，他就在黛西家的对岸买了一幢豪宅，夜夜笙歌，大办宴会，为的是吸引黛西，重新投入他的怀抱。这种忠贞不渝的爱情让尼克十分感动，于是，他从中穿针引线，安排黛西与盖茨比见面。两人相见之后，重新浸入了爱河。

尼克后来逐渐弄清了盖茨比的真正身世，原来他根本不像自己所说的那样，出身富裕人家，而是出生在中西部的一个普通农家。但他不肯向命运低头，从小就立下壮志，将来要做一番大事业。退伍之后，他先是结识了百万富翁丹·科迪，后来又得到了黑道大哥沃尔夫山姆的鼎力帮助，终于发了大财，成为人上人，终于圆了少年时代的发财梦。

盖茨比了不起的原因，是他短短几年，就从一贫如洗到家缠万贯，似乎实现了他的美国梦。小时候，他在自己制定的“作息表”里，把时间安排得井井有条，在所有活动规划中，“演讲”、“研究有用的发明”和美国梦中依靠自我奋斗而成功的人士形象几乎一样。甚至他敛财的动机都很单纯：为了赢得他所爱的女人。

而得到黛西就意味着，他得到了他真正想要的东西：进入黛西所在的顶层社会，进入一个明亮辉煌、一尘不染、无忧无虑的奢华世界，就像他俩初次见面时黛西所象征的那个世界。

汤姆对于黛西与盖茨比的交往十分不满，他也逐渐了解到了盖茨比的一些底细。汤姆是世家子弟，很看重门第，他从心里瞧不起盖茨比，认为他就是一个通过非法手段致富的暴发户，挣得都是肮脏的“新钱”，不像自己，继承的都是“旧钱”。美国虽然号称共和国，但是，在当时的顶级富豪当中，门第观念依然根深蒂固，这一点与当时的欧洲国家是一致的，只不过这里衡量门第的标准不是大地产，而是商业财富获得时间的长短。在这个门第鄙视链中，稳居高端的是自殖民地建立以来就获得巨富的东部商业财阀。汤姆出身于中西部的财阀家族，处于这个鄙视链的中段，一方面，他对东部的所谓“蓝血”财阀满怀艳羡，并因此而异常焦虑，他的种种炫富举止，就是这种极想跻身于东部巨富行列而不得的自卑心理的反映，另一方面，他极端鄙夷盖茨比这样的新富，这也是一种心理防御的策略——只有脚底下踩着人，才能显得自己个子高。

汤姆揭露了盖茨比出身低微，钱财来路不正，是靠黑道儿发的家。黛西在了解盖茨比的寒微出身后，权衡了一下利弊，拿定了主意，准备抛弃盖茨比，重新回到汤姆的怀抱。

路上黛西驾驶着盖茨比的汽车，意外撞死了茉特尔，随后赶到的汤姆告诉威尔逊，那辆车是盖茨比。头脑简单的威尔逊怀疑盖茨比就是茉特尔的情人，开枪打死了盖茨比。盖茨比之死，汤姆要负主要责任，他为了铲除情敌，故意刺激乔治，他明明知道情绪失控、手持武器的乔治要闯入盖茨比家中，也没有给盖茨比打警告电话。

盖茨比身后一片萧条，葬礼冷冷清清，生前的好友和宾客都躲得远远的，除了尼克和远道赶来的盖茨比的老父亲之外，几乎无人为他送葬。盖茨比的死应该由谁来负责：是开枪的人吗？还是守望者盖茨比一生的等待对象黛西？更或许是盖茨比本人？我们后面慢慢分析。

我是赵国新，我在喜马拉雅等你，下期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