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落后的秦国，如何通过变法逆风翻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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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点内容 

秦朝取代周朝是中国历史上非常重要的一次变革，也就是说，商鞅建立的这种国家结构虽然文化上落后，政治上残酷，但军事上却有效。秦国举国上下，步调一致，纪律严明，令行禁止。秦国的胜利意义非常重大，商人和周人建立了封建制度，决定了一千多年的中国历史，而秦人建立的大一统郡县制度，决定了中国以后两千多年的历史。

文稿 

为什么战国变法中秦国最成功的？

秦国在战国中是一个很特殊的国家，大家认为秦国是一个蛮夷化程度很深的国家。

从西周时代起，中原的诸侯国就管秦国为“秦夷”，说它是“戎狄”。“虽然秦国也是周天子正式册封的诸侯国，不与中国诸侯之会盟，夷狄遇之。”其他诸侯国开会的时候都不叫秦国，把他当成蛮夷来对待。

这也不能怪其他诸侯国对秦国采取歧视政策，确实，秦国很多地方和中原诸侯国不一样。

首先是它没文化，老百姓都不识字，贵族识字的也少，李斯所谓“士不产于秦”,秦国没有文化，所以不生产人才，所以秦国的人才包括商鞅韩非李斯都是从外面招聘来的，没有本国培养出来的。

其次秦国很多规矩与别的国家不一样，比如不实行嫡长继承制，别的国家都老老实实按规矩让大老婆的大儿子接班，秦国则“择勇猛者而立之”，从儿子当中选最勇猛、最能打的立为太子。

草原民族

这个规矩和草原民族是一样的，草原民族建立的王朝，包括后来的元朝、清朝都不实行嫡长制，都选择最能打的人作为接班人。

因为，最初草原的生活比较动荡，经常打仗，所以形成这样一个特殊的传统，而立太小的孩子无法应付这样的打仗环境，而嫡长制适合稳定的农业社会生活。

秦国和草原民族还有一个一样的地方就是老百姓生活当中“父子无别，同室而居”（《史记·商君列传》）。就是不懂礼仪，没有长幼尊卑，孩子长大成年之后还和父亲住在同一个房间里，所以这确实是一个没啥文化的落后地方。

秦国

秦国这个国家，在诸国当中，发展曲线是最为特别的。

其他国家，发展过程中都是一个逐渐中原化的过程。比如楚国，虽然一开始也是蛮夷，但是后来不懈地吸收中原文化，成功地成为一个礼乐之邦，文化非常发达，很多地方比中原国家还讲究。

比如楚国的青铜器是各国最精美、最复杂的。

但是秦国的发展路线与楚国相反，秦国在一开始，也曾经努力中原化，但是中间因为一次偶然事件，调了头。

春秋五霸

在春秋五霸之一的秦穆公的时候，和西戎的使者两人之间发生了一次对话，西戎的使者由余拜访秦缪公时。

秦缪公问：“中国以诗书礼乐法度为政，然尚时乱，今戎夷无此，何以为治，不亦难乎？”中原国家有诗书礼乐，还有成套的法律，现在还乱成一锅粥，你们西戎没有什么文化，也没有什么法律，治理起来是不是更难啊？

西戎使者笑着回答道：“此乃中国所以乱也。你们诗书礼乐搞得太发达，这正是中原国家混乱的原因，而且讲究太多，礼仪太复杂，到最后反而容易引起内乱。但我们草原民族人民淳朴，能吃苦，对领袖绝对服从，上下一心团结一致，战斗力很强。

有文化有什么用？还不是被能打的国家给灭掉，所以想打胜仗还是要学习我们。”

这一席话说得秦缪公如梦初醒，从此秦穆公把上宾留了下来，让他当国策顾问，从此之后，秦国的发展战略发生根本性变化，它不再致力于向中原学习，而是向西北地区学习，向少数民族地区拓展地盘。

“开地千里，遂霸西戎。”开拓了一千里的土地，从此成西北地区的霸主。占领了少数民族的地盘，吞并了大量少数民族的人口，自然而然的吸收少数民族的文化，所以秦国变得和中原国家越来越不一样。

茧形壶

考古发现秦国墓地里挖掘出来的屈肢葬、土洞墓、茧形壶等一系列独具特色的文化因素，中原其他国家没有，但是西北一些少数民族却有。

这说明秦国为了竞争和生存，它有意识的学习少数民族文化，提高自己的战斗力。这样给秦人的性格中注入更多粗犷和野蛮，决定了秦人狼一样的性格。

在战国七雄中，秦国文化是最野蛮、最缺乏人道主义精神的。我们知道商朝和周朝早期，都有一个野蛮的风俗，要杀很多人为贵族殉葬，但是后来，其他国家越来越文明，慢慢的不用人来殉葬。

但是秦国却变本加厉，殉葬杀的人越来越多，考古发现，秦武公死时杀了66人殉葬，这已经很多了，穆公死时，殉死者居然多达177人，创了历史之最。

在战国七雄中，秦国也是最功利的，他们只求物质利益、不重精神价值。

所以秦国在外交场合出过一个很有意思的事情：

秦国宣太后执政期间，韩国曾向秦求救。宣太后在朝堂上对韩国使者大谈性生活：“从前服侍先王。先王把大腿压在贱妾身上，贱妾很难受；先王把身子压在贱妾身上，贱妾却很愉悦。为什么呢？因为承宠交欢，贱妾尝到了甜头。韩向秦求救，要拿什么让秦不觉得沉重，而感到愉悦呢？”

宣太后

由此可见，一国的太后在外交场合聊起性生活，能这样开放而直接，这个在其他国家是绝对不能想象的，但在秦国是一个家常便饭的事，所以他是一个与众不同的国家。

正是因为以上这些特点，法家思想因此在秦国如鱼得水。在其他国家不可想象的政策，在秦国却能顺利实施。

商鞅在秦国打击商业，“废逆旅”，就是废除旅店，禁止商人随便出行，“一山泽”，将山川湖泽等自然资源收归国有，禁止农民以此谋生。

什么都不能做，做什么呢？

只鼓励老百姓两件事，耕与战。

你或者上战场，为国家献出生命，或者努力种地，把收获的一大半交军粮。

如果你不想耕也不想战，怎么办？进监狱。商鞅制定了极为残酷的法律，民众稍有违反，就割鼻断脚。

《盐铁论》形容秦人的苦况说，“商鞅之任秦也，刑人若刈菅茅，用师若弹丸。”商鞅治下的秦国，杀人如斩草，用兵如弹丸，秦国人或者从军，或者运粮，死亡极众。

这样，国家的战斗力大大提高。商鞅通过变法，把整个秦国变成一家农场和一座军营，所有秦国人都成了战争机器中的零件。

这样一种体制当然会引起民间社会的反弹，大家纷纷叫苦，社会一片反对声，为统一思想，控制舆论，商鞅不仅烧了书，还规定，民众“不得议”及国家的政策：

秦民初言令不便者有来言令便者，卫鞅曰：“此皆乱化之民也。”尽迁之于边城。其后民莫敢议令。(《史记·商君列传》)

变法一开始的时候，民众纷纷跑到官府，认为这样改不行，生活太不方便，我们的负担太重了。但商鞅说这些都是乱民，把他们都发配到边疆，这样一来，就没有人敢议论国家政策。

除了“不得议”，商鞅还建立了互相监视的“告奸”制度。让老百姓之间相互监视，相互告发，特别鼓励亲人之间相互揭发，这样做的目的就是人人自危，让老百姓自己斗自己。

商鞅说，“至治，夫妻交友不能相为弃恶盖非。(《禁使》)” 

治理的最高境界，就是老百姓对官府不能有任何隐瞒，就算最好的朋友和你说了什么交心的话，你第二天就会去官府告发，这样一来，老百姓都老老实实，谁也不敢乱动。

这一套严酷的反人道的制度，在其他国家难以推行，但是在秦国却很快落地生根，良好运转。秦国通过改革，建立起一个由国家来全面垄断、控制和调动社会资源的新系统，很快获得了其他国家无法获得的庞大兵源，和巨额的军费。

弗朗西斯·福山《政治秩序的起源》说：

与其他军事化社会相比，周朝的中国异常残暴。有个估计，秦国成功动员了其总人口的8%到20%，而古罗马共和国仅1%，周朝末年，人员伤亡也是空前未有的，罗马共和国在特拉西梅诺湖和坎尼会战中，总共损失约5万军人，而……中国的数字简直是西方对应国的10倍。

动员如此高比例的人口，进行高密度的残酷战争，秦国百姓付出了极为惨痛的代价，不过背后除了压力也有动力。商鞅也不完全通过高压来调动民众，他还有一手，那就是重赏，因为秦国的军功是按人头计算的，杀敌一人晋爵一级。

能得甲首一者，赏爵一级，益田一顷，益宅九亩，除庶子一人。（《商君书》）

只要拎着敌人的脑袋来，就可以邀功请赏，一个脑袋意味着一级爵位，一顷良田，九亩（当然，秦国的亩比今天的亩要小很多）宅基地，还有一个平民给他家免费干活。

法家的特点是说话算数，绝不含糊，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如果你杀人杀得多，真的可以平步青云，获得荣华富贵。

前有军功爵位为赏，后有严刑竣法为罚，在没有其他选择的情况下，秦人只好“勇于公战”，史书说：“民闻战而相贺也。”一听说打仗，都纷纷祝贺，因为升官发财的机会来了。

整个社会陷入战争的狂热之中。“民之见战也，如饿狼之见肉。”老百姓一听说打仗，就像饿狼见到肉一样。

商鞅建立的这种国家结构虽然文化上落后，政治上残酷，但军事上却有效。

秦国举国上下，步调一致，纪律严明，令行禁止。只要国王一声令下，便猛兽般地扑向敌人。

这样的“虎狼之国”，哪里还有对手？

所以野蛮战胜文明，这是人类历史的规律之一，这不仅是中国这样，世界历史也是这样。

在希腊城邦里，雅典最文明，斯巴达最野蛮，但最后正如野蛮的斯巴达人摧毁了高度文明的雅典城邦，后来的西方历史中，野蛮的热尔曼蛮族消灭了文明的西罗马。

所以有句话说，落后就要挨打，但有的时候在历史中，先进就难免挨打。因为先进就会吸引到野蛮国家来打你，而野蛮国家的战斗力一般都很强。

所以后来秦国如秋风扫落叶一般，扫除了六国。原本默默无闻的秦国最终统一天下，证明了法家文化在这片土地上取得了最后的胜利。

那么秦国的胜利是中国历史上第三次边缘取代在中心。

第一次：商朝取代夏朝

第二次：周朝取代商朝

第三次：秦朝取代周朝

秦国的胜利意义非常重大，商人和周人建立了封建制度，决定了一千多年的中国历史，而秦人建立的大一统郡县制度，决定了中国以后两千多年的历史。

秦朝取代周朝是中国历史上非常重要的一次变革，也就是“周秦之变”，以前说过“周秦之变”引起了中国历史的深刻变化，那他涉及到哪些方面，我们下期在讲。

徐良高：《中国早期文明研究中的几个问题》。

陈明：《从殷周之变到周秦之变：论中国古代社会基本结构的形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