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大道无所不在，真言无所不存

“道恶乎隐而有真伪？言恶乎隐而有是非？”，这一集，庄子抛出两个问题来质问我们凡夫，为什么你总是要把道隐藏，把真言遮蔽，而错误地堕入真伪是非的争辩里？道无所不在，请让道在你的身上显现出来；真言无所不存，对错都在人心，请向列子学习在气血上无挂无碍。

道恶乎隐而有真伪？言恶乎隐而有是非？道恶乎往而不存？言恶乎存而不可？道隐于小成，言隐于荣华。

道恶乎隐而有真伪？言恶乎隐而有是非？真道本来没有真伪，为什么会被隐藏？而堕入真真假假的真伪的争辩。“言恶乎隐而有是非”，真人的言本无是非，因为真人不论说什么都本于内在一股气的清真，一股对内在的气的无分无别、无取无舍、无贪无嗔的本真，“本无是非”为什么会被隐藏？这样的真知为什么被隐藏堕入是是非非的争辩呢？“言恶乎隐而有是非”。道恶乎往而不存，道在哪里不能存在呢?

举个《庄子》里面的这一小段来做说明。东郭，东郭子问于庄子曰，住在城边东边城墙外东郭子问庄子说：“所谓道，恶乎在？”你说道，你每天都在说道，我问你道在哪里?我怎么没看到？庄子曰：“无所不在”道哪里都在！各位这句你要听清楚，道是无所不在，心不能说无所不在，心是说俱无所在，要听清楚哦，现在大家都把经文搞错了。道无所不在，什么东西都是道做的。心俱无所在，任何地方都不执著。东郭子说：“期而后可”，期就是说，好，你指出个具体事证来才可以，你不能只是说个空话，到底在哪里？庄子曰：“在蝼蚁”，在蝼蚁身上就有了，不然蝼蚁怎么会动？曰：“何其下邪”这么卑贱，道是尊贵的，你怎么讲这么卑贱。曰：“在稊稗”，稊稗就是未熟的五谷，都叫稊稗，是不能用的，在稊稗上面也有，不能动，它会长。曰：“何其愈下邪？”我问的是尊贵的道，你怎么越举越下面呢？曰：“在瓦甓”，在那个破掉的瓦片上面也有。你看那个瓦片，久了也会老，为什么？表示它还活着，它在造化。曰:‘’何其愈甚邪？”怎么又更卑微了呢？曰：“在屎溺”，在拉出来的排泄物里也有。东郭子不应，他气坏了，我问你尊贵的道，你就越讲越下面，这就是说当头棒喝，告诉你万物都是道所造的，庄子意思是说任何地方都有道的存在，当然这么卑微的地方都有道的存在，尊贵的人身上有没有？那就是它的精华，当然是更有了，必然存在。那么说来，修道你要去找那些卑微的地方找，还是本自尊贵的万物之灵身上找是最充沛的？当然是人的身上最充沛。

常常有很多人到中岭山来一看到地理很好，就在那边猛吸气，然后就往里面压，他想累积多一点。我说：你压的进来就跑的出去。但你的里面有一个真正的灵气的磁场，你可能没有搞清楚，在哪里？黄庭。再也没有比这里更好的气场，舍近求远，在你身上就有，你根本不必找别的地方。就好像在核电厂的人出去外面找电，你知道吗？就这个意思。还要去吸电，莫名其妙，他就在核电厂里面。我们内在就有无穷无尽的浩然正气的一个造化机能，你不懂得去启动它而已。道在哪里？无所不在，“道恶乎往而不可”，道哪里都有，在任何情况下都有的，在你最富有的情况下也有，在你最穷迫潦倒的情况也有，在你为五斗米而折腰的情况它还在。等我把事业弄好了以后再来修道，你就根本不懂得什么叫做道。

言恶乎存而不可？这个话、这个语言、这个行为怎么样存在不可以呢？什么样的论调在宇宙中不能存在？什么论调都是上帝发明的，你信不信？到底什么样的话才算是好的？某个说法在这里受到欢迎，在别的地方却遭到强烈的排斥，到底怎样才算是可以的？到底怎么说才好？说穿了好坏能不能接受，都是胸中的一丁点感觉在作祟而已。很多的民俗根本就是抵触的，但在这里就好好的，相安无事，你把它拿去那里就不行，这个就是好坏都在胸中的一点感觉，你觉得好的东西胸中有一种美好的感觉，你觉得格格不入的东西胸中就（台语，5:05），你有没有感觉？好不好不是外面的东西，是里面那个感觉，感觉对了什么都行，感觉不对了你就动辄得咎。这个对错并不存在于言语的声音，中国发音好还是美国发音好？不是这个意思。所以说“言恶乎存而不可”，大家认同了就是好，很多会议表决，大家投票表决，表决过了之后大家都高兴就好。你说（5:37）到底要不要开，看最后表决了，大家都说不好，（台语，5:43）那如果大家都说一定要开，（台语，5:49）。这就是言。什么样的言才叫做是对的呢？宇宙间是没这个事，对错在人心，人心的一丁点跟气血挂碍了的一丁点知见上，产生了这个世界所有的一切。

我们来看列子这一段，说言这个问题，怎么样才算可以？子列子学也，他是学道，三年之后，心不敢念是非，口不敢言利害，始得老商一眄而已，其师，他的老师商氏，他学了三年，一点是非利害都不敢说，如果我们常人认为是修行很好了，他师父只是这样侧眼斜眼看了他一下而已，不屑的看他一下。学了五年，五年之后，心更念是非，口更言利害，那时候敢说是非，敢讲是非，老商始一解颜而笑，他师父才稍微嘴角笑了一下。七年之后，从心之所念，更无是非；从口之所言，更无利害，到了七年，让他的心想什么都行，但是不彰一点是非利害的对待的挂碍在内心；众口之所言，口说什么，骂人说好的说坏的，通通可以，但是一点挂碍在内心都没有。夫子始一引吾并席而坐，他的师父商氏才你坐，你坐，三年的时候怎么样，斜眼看他一下，五年才笑一下，七年说这你可以坐。九年之后，横心之所念，很敢做，横口之所言，狠的很，亦不知我之是非利害欤，完全没有一点挂碍在气血上、在内心上。“亦不知彼之是非利害欤”，他回应个什么，在我内心的气血上也不会有一点烦恼罣碍的攀附。外内进矣，里面外面通通可以交融，通通可以无相。而后眼如耳，耳如鼻，鼻如心，眼怎么如耳啊？眼是眼，耳是耳，不过，眼看的感动在内心，耳听的感动也在哪里？也在内心，对内心气机上的无攀附、无挂碍一致的。眼如耳，耳如鼻，鼻如口，无不同，反正都在内心上。心凝形释，专注内心的实相上，忘掉了形态。骨肉都融，忘掉了这个身体，以内在的性命本质为主。不觉形之所倚，足之所履，心之所念，言之所藏，如斯而已，不以肉体为主，以气、性命、内在的性命、以气为生命的主轴。我们的习惯就是在生活的时候你会观察你这个肉体，你会以这个为主。但是修行的时候开始要改变，肉体像衣服，你要观察里面的那股气、那个感觉，那才是你的生命，如斯而已，则理无所隐矣，处处实相，时时实相，内在造化、大大的造化就在里面时时显现，则理无所隐矣。是在告诉我们说，什么样的言可以，什么样的言不行啊？他到最后横心之所念，什么念头才可以呀？横口之所言，什么样的温和的话才可以呀？没有，不是在这里。

道隐于小成，道容易被小小的成就给掩盖了，道隐于小成。什么叫小成呢？我们举个例子说，《道德经》这样讲大道废，有仁义，大道废了之后，人们不知道什么叫大道，那时候以什么为至德呀？就是仁义，当你执著仁义的时候，其实你认为仁义最好的时候，其实你还了解道吗？已经不知道什么是道。智慧出，有大伪，当你觉得谁谁谁最有智慧的时候，正是乱世的表征。六亲不和，有孝慈，当你觉得谁是最孝慈的时候，正表示大半的人都不是孝慈的。国家昏乱有忠臣，当你发现朝堂里有谁是最忠的臣的时候，大半都是奸臣。所以当我们认识了某一个很好的德性的时候，正也表示更大的德性已经完全腐蚀的时候，而我们竟以此为真，叫做“道隐于小成”。

好像《论语》这篇，子张问善人之道，子张问说什么是善人，孔子说：不践迹，不踏在圣贤的路上。亦不入于室，也不能进到道的经纬处。意思就是说善人是很粗劣、很粗浅、很皮毛的。不过在社会上众人能够理解的，假如有一个人有很精深的道，而有一个人行了很多善，你以为大家会说谁比较高？就是捐钱很多的、帮助人很多的那个会最高。但最精深的道看不懂的，没有一个人歌颂，就说道隐于小成。

言隐于荣华，荣华就是浮华的词藻，真言被浮华的言辞给掩盖了。举个例子来说，《金刚经》：须菩提，乐小法者，著我见人见众生见寿者见，则于此经不能听受读诵为人解说。它是有条件的，要能够听《金刚经》能够读诵《金刚经》，能够为人解诵，不能执于小法。小法是什么呢？就是隐于小成，就是隐于荣华，看起来很像这么一回事，纯然是内在对待的知见下的产物。像我们前面举同学内观的心得，很谦卑，很柔和，很积极，很热忱，这是大家认为是第一等的好，但他深度内观之后是有目的，就是所谓的乐小法者。乐于对待知见的人是因为在气血上著了我人众生寿者见，所以听《金刚经》永远听不懂，永远看不懂，读了半天也不能懂，为人解说也不能懂，因为《金刚经》所说的实相是在心头直指人心一方寸内的气机，不论如何的变化、如何起伏，犹如云一般，但是没有意义的。如果我们的所作所为是跟内在一丁点变动、是牵扯到你的喜怒哀乐，做对待贪嗔分别的攀附，这叫做“言隐于荣华”，气机全部把你给掩盖了，知见把你给掩盖了。

看《庄子》这一段：悲乐者，德之邪也。不是不能悲，不是不能乐，现在所说的是气本无相，而对你而言，竟有悲乐的冲动跟挂碍，德之邪也。喜怒者，道之过也，这意思不是说不能喜不能怒，中庸不是说喜怒哀乐发而皆中节谓之和，当然可以喜可以怒，不过可以喜可以怒的过程往里面觉知，往里面观照却是实相，气机却是实相，而这边所谓的喜怒者，道之过也，它是说在我喜怒的时候而内在果然气跟贪嗔是完全绑在一块，道之过也。好恶者，德之失也，内在一有好恶，对气上一有好恶，这就是你已经离开了真德了。故心不忧乐，德之至也，就是看着内在的气机不论在喜怒哀乐中如何变动，当你专注气机实相的时候，实相毕竟没有意义，叫做“心不忧乐，德之至也”。一而不变，静之至也，不论气怎么动，怎么奔腾，专注实相这一点就不变，叫做静之至也。无所于忤，虚之至也，不论气如何奔流，一点不抵抗，一点不助长，叫做虚之至也。不与物交，淡之至也，不把内在的气机跟外在的物来相结合，叫淡之至也。无所于逆，粹之至也。

这段我们是来解释言隐于荣华跟道隐于小成，当我们内在的情绪奔腾起伏、气血变化的时候，正也是我们的贪嗔好恶正在奔驰的时候，这就是“言隐于荣华”，真言只存在胸中气机的无相上面，如彀音般无高无下，无你无我，然人们早已迷失于对待这个华丽的妄相而失去了本身，这已是很久很久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