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俄百年大博弈05 | 征服东方

在上一讲，我们讲到，在1853年到1856年间的克里米亚战争后，俄国人征服君士坦丁堡、南下地中海和印度洋的战略彻底破产，被英国人封死在了黑海北岸。在以前的节目中，我们反复论证过，战略就是探寻力量极限的艺术，经过克里米亚战争惨败的教训，俄国人深刻认识到，黑海地区正是俄国力量的极限所在，除非国际格局发生根本性的质变，否则在黑海以南、以西地带，具体而言就是土耳其、巴尔干半岛和东地中海沿岸一带，俄国力量的使用应当是及其慎重的。这一战略认识及其历史记忆，将对二战后苏联大战略的制定和实施形成深远影响，这是后话，暂且按下不表。

此后，为了报复加入英国一方对俄宣战的法国，以及在战争中背信弃义的奥地利人，同时也是为了对在战争中对俄国持同情立场的普鲁士投桃报李，在克里米亚战后15年间由普鲁士人所挑起的普奥和普法两场战争中，俄国人都对普鲁士持善意中立的立场，坐视普鲁士人在1866年和1870年的这两场战争中分别击败了奥地利和法国，最终完成了德意志的统一。至此，俄国人总算借着普鲁士人之手，对克里米亚战争中的两个次要敌人法国和奥地利报了一箭之仇。但复仇的代价也是高昂的，其一，在俄国欧洲边界以西，忽然出现了一个统一而强大的德意志帝国，使得传统上俄国与西欧列强的陆上缓冲区消失殆尽，由此导致的恶果，不但使得俄国无力再向西扩张，甚至自己的国家生存也蒙上了一层厚重的阴影。这一点，将在随后发生的两次世界大战中得到充分验证。就在这一讲播出的整整78年前，1941年的6月22日，纳粹德国发起“巴巴罗萨计划”，闪击苏联，俄罗斯几乎亡国。其二，从此奥地利跟沙皇俄国围绕巴尔干问题明争暗斗不止，并且直接催生了此后的第一次世界大战，这次大战将同时摧毁奥地利和沙皇俄国这两个老大帝国。

复盘这一段历史，不禁使人感叹，战略思维和决策，实在是应该沿着理性的维度展开，容不得半点意气用事或者感情用事；俄国人如果冷静研究自己的国家利益，就应该认识到，俄国要在西欧列强的势力均衡当中赢得优势地位，甚至取得某种支配性地位，其前提条件就是德意志的分裂，因此在俄国的欧洲战略中，所应该坚持的基本原则就是合纵连横、纵横捭阖，在德意志诸邦国之间实行扶弱抑强之策，努力维持德意志分裂的局面。对于这一点，甚至法国那位志大才疏、昏庸无能的拿破仑三世皇帝都心知肚明，在普奥战争中普鲁士意外地迅速击败奥地利后，倾注国力，立刻发动了针对普鲁士的普法战争，战略目的正是在德意志内部维持力量平衡，不使一方独大、最后统一德国。只不过，最后法国战败了而已，但这并不是拿破仑三世皇帝的战略失败，而是客观实力对比使然。事后复盘来看，如果俄国能够放下仇恨，不是用感性而是用绝对理性来制定对外政策，在普奥和普法战争中捐弃前嫌，站在克里米亚站争时期的敌人——奥地利和法国一边，对克里米亚战争时期自己的朋友——普鲁士开战，那么是不是还会有德国的统一和崛起，还会不会有两次世界大战，都在未定之间。从这个意义上讲，历史选择英国人而不是俄国人成为世界霸主，不是没有道理的，英国人那“没有永恒的敌人、也没有永恒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这样一种高度理性的战略智慧，是非常值得我们去学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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