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史22 | 丁见民：走向战争：罗斯福如何推动美国参加第二次世界大战

一、知识点卡片 

二、思维导图 

三、正文 

喜马拉雅的朋友，你好，我是南开大学的丁见民。上一讲我讲了罗斯福实施新政以应对百年不遇的经济危机。这一讲我们再来了解一下罗斯福是如何推动美国参与二战的。

在美国参加第二次世界大战的问题上，学界传统的说法是，美国作为当时最强大国家，一直推行绥靖政策。

在欧洲和英法一道对德国和意大利绥靖，任由德国和意大利占领欧洲和非洲的很多地区。在远东地区，美国更是对日本妥协退让，导致日本加快侵华步伐。甚至在侵华后还不满足，在1940年南下侵略东南亚地区。

美国最终之所以能够参加二战，完全是由于日本偷袭珍珠港，迫使美国不得不对德国和意大利宣战。实际上，美国参加第二次世界大战的历程，受到当时国际和国内形势的制约，罗斯福总统不得不步步为营，一步步地推动美国参加到反法西斯战争的阵营中。我们来看看，罗斯福总统如何推动美国最终参加到二战时期的反法西斯阵营的。

首先我们要了解，在一战结束到二战前，美国国内一直是孤立主义情绪盛行。
孤立主义起源于华盛顿的告别词。在前面的内容中，我们曾讲到，1796年，华盛顿在“告别词”中坚决反对把美国的命运与欧洲纠缠在一起，卷入欧洲的复杂纷争中，美国应尽量避免与任何外国结盟。

这个告别词不是华盛顿递交国会的正式文件，而是刊登在费城一家报纸上的个人文件，类似于罗斯福时代的“炉边谈话”。尽管如此，它在美国政治生活中起着十分重要的作用。“国会在任何时候辩论中立或者外交政策时，华盛顿的幽灵都主宰着辩论的进程。”

到20世纪30年代，一战的教训就像梦魇一样压在美国民众心头。在新一代美国人中，和平主义情绪尤为强烈。一战作为人类历史上第一次世界大战，导致了巨大的人口和财产损失。

我们熟知的马恩河战役、索姆河战役，都卷入了数十万甚至上百万军队，带来了巨大的人口伤亡。凡尔登战役更是被称之为“绞肉机”。这就使得欧美民众中普遍存在着厌战情况，对西方文明的前途持悲观态度。斯宾格勒的著作《西方的没落》就是这一时期的典型体现。

一战后美国民众中普遍存在着和平主义思想和厌战情绪。著名作家欧内斯特·海明威、约翰·多斯·帕索斯和爱德华·艾斯特林·卡明斯等反战小说都有着广泛的影响。孤立主义和和平主义思潮遍及美国社会的各个阶层。

国会更是成为了孤立主义的大本营。30年代孤立主义领导人包括共和党人爱达荷州参议员威廉·博拉，内布拉斯加州参议员乔治·诺里斯，前总统赫伯特·胡佛。民主党中的孤立主义者则有德克萨斯众议员默里·马弗里克、社会党主席诺曼·托马斯等。

孤立主义者认为，在拒绝了威尔逊的“国际主义”主张后，美国在一战后取得了经济繁荣和外交成功。美国可以在不为欧洲事务承担任何责任和义务的前提下，发挥其重要作用，维护美国的利益。

国会孤立派最为引人注目的一次行动是，在罗斯福出任总统不到一年的时候，著名孤立派领袖、共和党参议员拉尔德·奈伊要求对一战时期美国大公司与英法进行军火物资交易的内幕进行调查。

参议院在1934年4月，决定成立调查委员会。当年年底，奈伊为首的委员会公布调查结果，说利益集团对美国在1917年参加协约国施加了巨大影响。委员会点明摩根和杜邦兄弟的名字，指责他们充当协约国代理人谋取了巨额利益。委员会的结论是，美国参战既不是为了‘拯救世界民主事业’，也不是“为了保护美国的利益”，而是利润攫取者的阴谋。

这个报告揭露了一部分真相，也触及到了美国广大民众普遍关心的问题：美国参加第一次世界大战是错误的，它是否还会再次卷入新的战争？

在这种孤立主义盛行的情况下，1935年美国国会通过《中立法》，对交战国双方实行武器禁运。罗斯福在签署这一法令时，极力安抚孤立派。他在演讲中说：“不管海外的各个大陆发生什么事情，美国仍然将且必须不卷入其中，保持行动的自由，这是很久以前我们的国父们所希望我们保持的。”1935年中立法在通过参议院时，仅仅用了25分钟。这反映了国会中孤立派力量的强大。

此后国会更是步步紧逼，制定更为严厉的中立法。1936年的中立法禁止向交战国贷款。1937年的中立法则不准美国船只航行到交战区，不准武装美国商船，对交战国的非军火交易实行“限购自运”的原则等。

国内孤立主义盛行，而国际上，英法等国家对德意等法西斯国家施行和平主义的绥靖政策。甚至到1938年，希特勒企图吞并捷克斯洛伐克的苏台德区，英法德意四国还强迫捷克将苏台德区割让给德国。而就在慕尼黑危机期间，美国的民意测验表明，95%的民众反对美国卷入另外一场战争。孤立情绪之高可见一斑。

孤立主义和和平主义大大束缚了富兰克林罗斯福的手脚。在这种情况下，国内外的和平主义情绪，国会内孤立派的压力，也使得他受到牵制和掣肘，没有太大回旋余地。他甚至在有些场合还迎合孤立派的要求。1936年8月，罗斯福总统发表了名为“我憎恨战争”的演说，他向美国人保证，他正在竭尽全力地“思考和计划怎样才能使得我们的国家免于战争”。这个演说在美国博得一片喝彩声。

除了美国盛行一时的孤立主义情绪外，罗斯福还受到其他方面的制约。第一，在珍珠港事件前，美国举国上下都缺乏进行战争的精神和物质准备。因此，罗斯福要尽可能稳住日本，维持太平洋局势的现状，为美国赢得准备时间。

第二，美国反对两洋作战，提出了先欧后亚，先大西洋后太平洋的战略方针。美国对日本没有采取任何有力的禁运措施，听任战略物资运往日本。罗斯福迟迟不对日本禁运战略物资，是担心激怒日本。

1941年7月，罗斯福对内政部长伊克斯说：“设法保持太平洋的和平，对我们控制大西洋太重要了。我没有足够的海军分配到各地——在太平洋哪怕去引发一个小小的事件，也意味着要减少被派遣到大西洋上的船只。”

不过，罗斯福是一个现实主义者，主张积极扩大美国在国际经济和政治领域的势力，对德国法西斯势力的崛起，从而威胁美国利益的形势保持着高度警惕。

为此，他在孤立主义的潮流中逆流而动，为推动美国参加到反法西斯的斗争中苦战。罗斯福的努力可以从亚洲太平洋战争和欧洲战场来说。他针对日本和德国法西斯的战争威胁，不断推动美国民众和国会支持反法西斯阵营。

这个推动经历了几个阶段，最初是道义上的，后来是经济和军事物资上的，最后美国直接加入到反法西斯阵营中。

在东亚地区，日本是1920年代美国主导建立的华盛顿体系秩序的挑战者。1931年9月，日本关东军悍然发动九一八事变，侵略中国东北地区。东北对于日本，既是反苏基地，也是掠夺煤炭、钢铁、木材和粮食的重要来源。1934年，日本发表天羽声明，警告美国不得干涉和损害日本在中国的“特殊地位”，不得干扰东亚的和平和秩序。

罗斯福在国内孤立主义盛行的情况下，很难做出强硬反应。但仍然针对日本的侵略行动，采取各种可能的措施遏制或者警告日本。1933年，罗斯福就任总统后第一年，就宣布与苏联建交。其主要目的当然是出于经济需要，缓和美国国内严重的经济危机。但是从外交上看，这也是牵制日本，保持远东均势的一个战略步骤。

1937年，日本发动“七七事变”，全面侵华。罗斯福开始试图摆脱孤立主义。1937年10月5日，罗斯福在孤立主义的大本营芝加哥发表防疫演说。他说：“世界上无视法律的疫病在蔓延，这是不幸的事实。当疫病开始流行时，社会上都赞成对病人实行隔离，以保护整个社会的健康，防止疫病的蔓延。”

他宣称：“这是我追求和平政策的决心，这是我为避免卷入战争而采取每一项实际措施的决心。”这篇演说，是反法西斯侵略的演说。这是罗斯福释放出来的一个试探气球，想探探美国社会舆论的新风向。

这个演说，引发美国社会舆论大哗，国会甚至以弹劾总统相威胁。罗斯福只得暂时搁置隔离侵略者的主张了。他在一次谈话中说起：“你一心想带领人民前进，可是掉头一看，没有一个人跟着，真是可怕！”

1938年是日本对华侵略最猖獗的一年。罗斯福对此做出了针对性反应：5月，国会根据总统的要求通过一项法令，美国将在10年内建造115万吨的庞大海军。随后，英法美三国又订立协定，相互使用对方港口，协调行动。更让日本恼火的是，美国宣布，美日航海通商条约到1940年1月到期后不再续约。

1940年，日本企图进攻荷属东印度，也就是今天的东南亚一带地区。罗斯福采取了令人瞩目的“威慑行动”。他命令美国太平洋舰队集结于夏威夷，这是针对日本的一种姿态。同年9月，德国、意大利和日本签订轴心同盟协议。作为应对，罗斯福宣布增加陆军士兵人数，扩大军用飞机生产，并宣布对中国提供1亿美元的援助款项。

次年，面对日本南下攻击东南亚地区，罗斯福两次警告日本。7月，他警告日本驻美大使野村，如果日本继续向东印度推进，那意味着远东的全面战争。8月，罗斯福再次召见野村，警告日本止步。

其实，罗斯福其实一直对德意日存有戒心。他针对德国和意大利的侵略行为，不断地采取力所能及的措施，阻止、延缓或者震慑法西斯势力的扩张。早在1935年，他就提出了美国和平时期空前巨大的国防预算。慕尼黑会议后，他要求国会拨款建立空军。他说：“如果今年夏季我们有5000架飞机，则很快就会拥有每年生产10,000架飞机的能力。”

捷克割让苏台德地区给德国的《慕尼黑协定》签字后，国际风云突变，世界局势骤然紧张。罗斯福意识到修改中立法的必要性。1939年1月，他向国会递交国情咨文，要求修改中立法，加强国防建设。

他指出：“美国外部危险大于内部危机。”“我们的中立法执行起来可能是不公平和不公正的，它实际上帮助了侵略者，却使被侵略者得不到任何援助。” 1939年春夏之际，美国国会，围绕修改中立法展开辩论。但由于孤立主义势力强大，国会最终未能就中立法的修改达成一致。

德国吞并捷克后成为美国对德关系的转折点。美国宣布不承认德国吞并捷克，并采取反德的经济措施。罗斯福甚至发起外交攻势，他写信给希特勒，要求他保证在10年或者更长时间内，不入侵从芬兰到埃及、从英国到伊朗的31个亚非欧国家。这遭到希特勒在德国国会演说中的冷嘲热讽。

1939年9月1日，德国入侵波兰，二战爆发。欧洲局势的剧变，令美国民众震惊。随后，美国总统罗斯福向国会发表演说，要求撤销中立法，最终国会废除对交战双方武器禁运的规定，实现“现款自运”的原则。美国开始为英法等欧洲国家提供武器和物资援助，但是条件是英法出钱购买，自行运输这些武器。

次年7月，随着法国的陷落，罗斯福要求国会拨款加强国防建设。随后，他又敦促国会通过和平时期的第一个征兵法案。同年年底，罗斯福再次当选总统。他在随后的“炉边谈话”中，号召美国成为“民主国家的伟大兵工厂”，谴责德国、意大利和日本是一个邪恶联盟。

1941年3月，在罗斯福的敦促下，美国国会通过“租借法案”，授权总统对欧洲主要反法西斯国家提供物资援助。11月份，国会又修改中立法，允许武装美国商船，运货到交战国港口。

次年6月，德国对苏联发动闪电战，苏德战争爆发。罗斯福立即宣布支持苏联，并考虑将租借法案扩大到苏联。同年8月，罗斯福与英国首相丘吉尔会晤，联合发布《大西洋宪章》，重审共同反对法西斯的决心，并明确宣布与苏联合作。

罗斯福在推动美国支持亚太战场和欧洲战场的举动，到1941年底才出现根本性改变。这个改变是由日本偷袭珍珠港引发的。

珍珠港事件，日本偷袭美国在太平洋舰队基地

当年12月7日，日本在完成对美作战的准备后，突然偷袭珍珠港，摧毁美国太平洋舰队的主力。庆幸的是，当时美国太平洋舰队的所有航空母舰都在外航行或者修缮，避免了灭顶之灾。

珍珠港偷袭爆发后，海军部长诺克斯接到一则电讯：“珍珠港遭到空袭——不是演习。”当天晚上，罗斯福召集内阁会议，起草宣战咨文。随后，总统向国会做了6分钟的演说，要求对日本开战。

半个小时后，参众两院进行表决，除了1人外，所有参众议员都赞成宣战。同时，德意日也根据同盟条约对美国宣战，太平洋战争爆发。美国正式加入到世界反法西斯的阵营中。

在处理珍珠港事件前美国与日本的关系中，当时有一种阴谋论的说法。即罗斯福为了打破国内孤立主义的情绪，一步步采取措施，逼迫日本采取行动，甚至最后“调动日本人放第一枪”。

这个观点起源于罗斯福政府的陆军部长史汀生的日记。他提出：“问题是我们应该如何调动他们到我们不太危险的阵地去放第一枪。这是一个十分困难的问题。”

在1946年的国会听证上，有参议员抓住史汀生的说法，反复询问罗斯福政府的政治要员，包括国务卿赫尔、参谋总长马歇尔与陆军部长史汀生。这些反对者，大做文章，把罗斯福的对日政策说成是逼迫日本走上发动战争之路。显然，上述阴谋论的观点是不符合历史实际的说法。

好了，这一讲里，我讲了在美国极其厌战的情绪下，罗斯福是如何推动美国一步步支持和帮助反法西斯国家，反对法西斯德国、意大利和日本的侵略，又最终如何推动美国参加到反法西斯阵营中，成为其中的重要一员的。下一讲我们讲讲二战后美国推行的全球战略，以及美苏之间的冷战。

我是南开大学的丁见民，我在喜马拉雅等你。下期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