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题25：中医六淫VS西医病原微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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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课程内容】

各位听众朋友，大家好！今天我给大家小结、归纳一下六淫病因的实质。

顺带还有一个问题：中医不讲细菌、病毒，、衣原体这些病原微生物，它们也多半是外感而来的，也能够引起人体致病。那它们跟中医的六淫是什么关系？中医能不能解决它们导致的疾病呢？

之前我们讲过，中医认识病因的方式有二：

一是直接询问发病的经过以及有关情况，再参考临床表现，就可以判断出病因，比如食滞、大喜、大怒等；

二是「辨证求因」，即主要以病证的临床表现为依据，通过分析疾病的症状、体征，再来跟各种致病邪气的致病特征作比较，进而推求出病因。这种方法，本质上是寻象、据象而推因，这是中医认识病因的主要及特色性方法。

比如之前讲的六淫，指的是风、寒、暑、湿、燥、火六种外感病邪的总称。它原来的意思是指自然界「六气」的异常态，即六气太过或不及；或非其时而有其气；或气候变化过于急骤等，超过人体的适应能力，从而使人发病。

淫，有太过与浸淫的意思。

但中医学的发展，有着自身的规律与特点。特征之一就是各种原始的「象」在不断地外延丰富中，内涵得以拓展。

源于气象异变观念的六淫也不例外，大多从原来的「气象性」病因逐渐转变成与气象因素紧密联系，通过拟象而产生的意象性病因。

这时「象」的义蕴更见深广了，它的临床解释性也日趋合理、丰满、自洽。

也就是，除「气象性」因素之外，举凡物理、化学、西医所讲的病原微生物等因素作用于人体而引起的病理变化，只要具有六淫的病象，就可以用六淫来作归纳。

比如，风邪的概念，是自然界中使人致病而产生具有风之升发、开泄、善行、致动等特性病象的外邪。

注意，这里不直接将它表达为自然界之风的入侵，而是归纳为具风之象的外邪。就表明它不是纯粹的气象病因，而是以风之象为概括的病因，而具有了更大、更灵活的解释空间。

同理，寒邪就是模拟自然界六气之寒征，临床表现出凝滞、收引、易伤阳气等寒象的意象性病因；

湿邪就是模拟自然界六气之湿征，临床表现出重浊、粘滞、易阻遏气机、易损阳气、其性趋下等湿象的意象性病因；

火邪就是模拟自然界六气之火征，临床表现出炎上、耗气伤津、生风动血、易致肿疡等火象的意象性病因。

六淫中只有暑邪与燥邪为较纯粹的气象性病因。当然，不排除有时人造的温度、干湿度的环境所导致。

而风、寒、湿、热这四种病邪，其中的气象因素比重，如果以我的经验估算，大约是寒邪的比重最大，湿邪次之，热邪又次之，风邪是最低的。

但即便是意象化后的六淫，仍与气象的六气保持着互动关系，比如寒证者遇自然界的寒会加重，湿证者遇自然之湿会加重。

无他，同气相求，同类相召也，天人合一律在这里仍然发挥着作用。

有意思的是，西医的病因分类中虽然也有寒、热刺激，中暑等气候性因素，但它的应对方式基本是对「症状」处理，比较少像中医这样有着系统的辨识方法与丰富的应对措施。

比如暑邪，在中医要先分中暑还是感暑。中暑则有闭与脱的不同；感暑则要分清是感暑热还是感暑湿，还要看有否伤气伤津，或者是否属阴暑，然后再分别处理。

燥也有凉燥与温燥之分，以及相应的对治法。

听众朋友们可能会有这样的疑问，西医病因中的病原微生物以及理化因素与中医的六淫是什么关系？

我们仍以风邪为例：之前我们讲过的太阳中风证，如果以病来概括它，应该属于感冒，如果以西医学病因分类，应属细菌、病毒、和衣原体等微生物感染，如果说与自然界的风相关，那么，就仅仅表现在「恶风」这一个症状上面。

而风痹、风疹、面瘫这些病症，按西医看来，也多属微生物或理化因素所致，仅遇风加重的特点可与自然界之风稍有连带。

可见，感风邪并不一定是真正被自然界的「风」所侵袭，如果以现代观念表述，风邪是机体在致病动因（可以是生物、理化、气象等因素）作用下，产生了具有「风」之象的病理特征的致病邪气。

寒邪、湿邪、火邪的原理也相同。

要注意的是，中医的外感病因，如果以现代观念来看，本质上不是纯粹的致病动因，其实包含了机体对致病动因的个体反应性，这种反应性以风、寒、湿、火等不的「象」状态呈现，就有了中医不同的诊断结论。

比如流行性感冒，在西医看来是同一地区的人群，感染同一种流感病毒，致病动因是一样的，所以，它的治法也基本一样。或用同一疫苗预防，或以抗病毒药物治疗。

但为什么中医会有外感风寒、外感风湿、外感风热以及单纯的伤风的区别呢？

关键是流感病毒是作用在不同的个体身上，而不同的个体有着不同的体质背景，或阳虚、或气虚、或阴虚、或痰湿等。不同的体质背景，如果以现代医学观念来表达，大概就是有着不同的生化内环境。

所以，虽然甲、乙、丙、丁感染的是同一种流感病毒，但由于体质（生化内环境）不同，各自与致病动因相互作用后产生的状态就不同，或以风之象外显，或以湿之象表现，或以火象之外露，或以寒之象出现，所以，就有了中医不同的病因诊断。

「同病异证」也就是这样产生的，再根据证来推求病因，这就是「辨证求因」。

所谓「证」，本质就是致病动因与人体体质（生化内环境）互动后产生的个体反应状态；所谓「因」，就是这种状态所拟的「象」。

「辨证求因」就是「辨证求象」，得风象，那么它的因就是风，得寒象，它的因就是寒。

按这样推导，所谓的祛风药并不一定是祛除自然界之「风」，而是具有解除或减轻类似于「风象」病证的药物。

而散寒药、清热药、祛湿药……的原理也类同。

另外，临床病象多复杂，时见一病之中多象共见，如既见游走性关节疼痛，痛无定处之「风」象；痛处又有沉重、寒冷感的「寒湿」象；更遇风、寒、湿气候而发作或加重，这里，风寒湿三种象齐现，所以，诊断上就是风寒湿三痹。

这就是六淫致病的相兼性。

换句话来说，中医的诊断是有什么「象」，就具什么因，而诊断为什么证。

不少中医的学习者常会问，细菌、病毒在中医如何分类？

其实中医并不单独以具体的细菌、病毒作分类，中医更注重的是以细菌、病毒作用于人体之后的「象」状态来分类。

下一个问题接着就来了，不按细菌、病毒之分为指引，中医也能解决细菌、病毒引起的疾病吗？

回答是：大部分是可以的！

在中医看来，细菌、病毒引起的疾病终归是使人处在某一状态（证）下，中医擅长的就是调整状态，也就是调整证。

其实，这里可以作一个反问，当人体状态恢复正常，症状、体征都消除了，甚至连西医的实验室指标，影像学病理改变也恢复正常了，细菌、病毒还在吗？或者还起致病作用吗？抑制或杀灭细菌、病毒，只有直接杀灭或对抗这一种途径吗？

在这里，不妨借用佛家的因-缘-果关系来作一浅显类比。

先谈「因」。因是指最初之动机或所为。在佛家唯识学上，称之为「种子」，就好比植物的种子，播种于地，就有可能生长出植物（果）。果，是被生成的一切现象。

如细菌、病毒，若以西医观念来看，是感染性疾病的常见病因，这是因，它们作用到人体，就有可能产生疾病这个果。

但要注意：「可能」不是「一定」。

因为，种子要生根、发芽、长苗、开花、结果，是需要诸如土地、肥料、阳光、雨露等条件的。不同的条件，植物的长与不长，或长势是不同的。

所有可能对种子产生影响的因素或条件就像「缘」。

一颗种子，如果种于极地的的冰雪中，不管过多久都是不会发芽、开花、结果的。

所以，结不结果，或结出什么样的果，不能光看「因」，也需看因缘是否有际会，以及如何际会的，缺因或缺缘都得不到果。

换句话来说，细菌、病毒这类因，要引起疾病之果，也需要「缘」。

这个缘，就是人体不同的生化内环境，中医会将它表达为不同的体质或正气状态。

这样，万事万物就有了因缘俱同、同因不同缘、同缘不同因、因缘都不同等种种因缘关系，各种各样的因缘会合就产生出世间各种各样的现象之果。

所以，要想改变「果」，既可通过改变「因」，也可通过改变「缘」，甚至是「因」「缘」都改变来达到。

西医的治疗目标主要是通过改变「因」——抑制或杀灭细菌、病毒等。

中医的方式就有点复杂了。前面讲的辨证求因，本质上来说是辨象求因，呈寒象即反推其因为寒。

如果以古代的六气异常为六淫论，那么逻辑很简单，寒证之因就是感受了自然界之寒冷之气；如果以意象化之后的六淫来论，问题就没那么简单了。这寒证之因实是原始病因（因），作用到人体生化背景——我们可以理解为缘，之后产生的合力，由这样的合力而导致寒证。

所以，中医的「因」，如果套入佛家的「因缘」关系中，就不能以一个「因」字来概括，实际是「因缘际会」后的共同作用。

因此，中医的治疗本质，是「因缘」并治。只是在不同的情况下，作用到在际会中难以拆解的「因」与「缘」的比例不同而已。

比如外感风热，如果将银翘散、桑菊饮拿去化验，您会发现里面确实有些药物具有直接的杀菌或抗病毒作用。

因此，会有人认为，这是中医「科学化」的依据，因为它们与西医的对「因」治疗有着相近的机理。尽管银翘散、桑菊饮这么复杂的药物成分对人体的生化内环境肯定有一定的改变作用，但在机理上就常会被忽略。我们也暂且把它们看作是作用于「因」大于「缘」吧。

但假如是外感风寒呢？已经过两千年临床印证有效的麻黄汤、桂枝汤是通过直接杀菌、抗病毒来起效的吗？

又或者换一种方式来说，银翘散、桑菊饮的杀菌、抗病毒作用应该大于麻黄汤与桂枝汤吧？但如果以它们来治疗外感风寒证，它们的效果会好于麻桂两汤吗？还是恰好起反作用，使得寒者更寒，而加重了病情？

再推进一问，如果麻黄汤、桂枝汤不是通过直接杀菌、抗病毒来起主要作用，那它们的疗效主要机制不是已经呼之欲出了吗？

不就是通过改变了机体寒性的生化内环境，也就是缘，而最后改变了「寒」的结果吗？

关于今天的命题，我们还没讨论完，一些可以进一步深挖的内容，就放到下一讲再讨论。

（本集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