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红楼十二曲，是一连串的挽歌 | 第五回

我们每个人的命运，其实也是一段谜语 | 白先勇细说红楼梦

【导读】

宝玉在太虚幻境看到了哪些人的命运？秦可卿作为一个有争议的人物，在宝玉的人生中扮演了怎样的角色？《红楼梦》中的入世出世两种思想经常搏斗，哪一种是作者青睐？

【精彩摘录】

脂砚斋的评语，有一个“情榜”，贾宝玉是“诸艳之冠”，是这些女孩子的护花使者，可是他看着一朵一朵花凋谢下去，最后才大彻大悟。

《红楼梦》十二首曲子，是一连串的挽歌，哀挽金陵十二钗她们的命运，也是为《红楼梦》整个故事，从贾府的兴衰引申了对人生的哀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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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动起来有正面，有负面，有给予生命的力量，也有毁灭生命的力量。

出世和入世，经常是互相的一种辩证，可是曹雪芹并没有批判入世的人。他说人生本来就有这几条路，各人选各人的道路。《红楼梦》的高度就在这个地方，并没有批判某一种处世哲学。

【相关原文】

“堪羡优伶有福，谁知公子无缘”

出自宝玉游幻境时所见《又副册》中袭人的判词。优伶，旧时把歌舞戏剧艺人称作优伶，这里指蒋玉菡，袭人最后嫁给了他；公子，指贾宝玉。

清装红楼梦人物图之袭人，赵成伟绘

群芳髓、千红一窟、万艳同悲

群芳髓，寓意“群芳碎”。后边茶名“千红一窟”，寓意“千红一哭”；酒名“万艳同杯”，寓意“万艳同悲”。暗示少年女子们的悲惨命运。

情天情海幻情深，情既相逢必主淫。

漫言不肖皆荣出，造衅开端实在宁。

秦可卿判词。情天情海变幻出男女情深，两个浪荡人相遇必生淫心；别说没出息的子孙都在荣府，最初造成祸患的倒是宁府人。根据脂批，小说第十三回回目原为：“秦可卿淫丧天香楼”，与秦可卿判词旁绘画“美人自缢”相符，但脂批又云：“老朽因（秦可卿）有魂托凤姐贾家后事二件……其言其意则令人悲切感服，姑赦之，因命芹溪（雪芹）删去。”

[虚花悟]

将那三春看破，桃红柳绿待如何？把这韶华打灭，觅那清淡天和。说什么天上夭桃盛，云中杏蕊多？到头来，谁见把秋捱过？则看那，白杨村里人呜咽，青枫林下鬼吟哦。更兼着，连天衰草遮坟墓，这的是，昨贫今富人劳碌，春荣秋谢花折磨。似这般，生关死劫谁能躲？闻说道，西方宝树唤婆娑，上结着长生果。

惜春之曲，三春指三个姐姐元春、迎春、探春。婆娑（suō），系“娑罗”之误。相传佛教创始人释迦牟尼，死于两棵娑罗树之间，因此佛教徒把娑罗树叫作宝树。长生果：果，佛语，佛教徒称致力于修行积“功德”，接受了佛教的“真理”，叫“果”。长生果，是说惜春向往佛祖的归宿，希望领悟佛教所谓“真理”，达到“圆寂”境界。

阆（làng）苑仙葩

阆苑，也称阆风苑，传说中仙人的园林，在昆仑山之巅，西王母居住的地方；仙葩，仙花，这里指林黛玉。

【听课注释】

金陵十二钗判词（正册）

宝钗黛玉判词合一

可叹停机德，堪怜咏絮才！

玉带林中挂，金簪雪里埋。

元春判词

二十年来辨是非，榴花开处照宫闱。

三春争及初春景，虎兔相逢大梦归。

探春判词

才自清明志自高，生于末世运偏消。

清明涕泣江边望，千里东风一梦遥。

史湘云判词

富贵又何为，襁褓之间父母违。

展眼吊斜晖，湘江水逝楚云飞。

妙玉

欲洁何曾洁，云空未必空。

可怜金玉质，终陷淖泥中。

贾迎春

子系中山狼，得志便猖狂。

金闺花柳质，一载赴黄粱。

贾惜春

勘破三春景不长，缁衣顿改昔年装。

可怜绣户侯门女，独卧青灯古佛旁。

王熙凤

凡鸟偏从末世来，都知爱慕此生才。

一从二令三人木，哭向金陵事更哀。

贾巧姐

势败休云贵，家亡莫论亲。

偶因济村妇，巧得遇恩人。

李纨

桃李春风结子完，到头谁似一盆兰。

如冰水好空相妒，枉与他人作笑谈。

秦可卿

情天情海幻情深，情既相逢必主淫。

漫言不肖皆荣出，造衅开端实在宁。

注：部分注解摘自《红楼梦》人民文学出版社版庚辰本，和即将出版理想国版程乙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