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工作的幸福】金钱的弥补作用

喜马拉雅的朋友，你好。我是彭凯平。

在上一讲中，我给大家谈了谈如何花钱买幸福。今天我们谈一谈金钱能不能弥补心理的痛苦和伤害。很多抱怨自己工作枯燥无聊但又不想更换工作的人，经常的理由就是自己的工资和收入还不错，40万的年薪可以让很多人不想去改变自己现在痛苦的生活状况。为什么我们能够接受自己的不开心？仅仅是因为收入还不错呢？这样的一种弥补作用，有没有一些心理学的解释？这种弥补作用，有没有一些局限？

金钱有的时候确实能够缓解我们心中的不快，这就是为什么有些人心情烦躁的时候、情绪不好的时候，想的是拼命去刷卡，去买东西。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金钱除了我们经常理解的工具性意义以及等价交换物之外，它也是一种社会的资源。自从人类发明了货币之后，它就不是一个简单的交换的工具；它也代表了一种身份、地位、象征、权力和资源的拥有。特别是金钱，从金属货币逐渐演变为纸币，然后又演变为虚拟货币、信用卡、支付宝等等根本就看不见的数字。金钱的象征意义就变得越来越强大。

心理学家凯瑟琳沃斯和同事在2006年做了一个实验，让人去想金钱这个概念，结果发现：仅仅是想一想钱，就有可能激发人的自己自足的感觉，不愿意去寻求帮助，或者是提供帮助。换句话说，金钱给人一种自信。使得人在面临威胁或逆境的时候，觉得自己靠金钱能够解决问题，满足自身的需要。

更多的心理学研究证明：金钱作为一种社会资源，可以激活人的信心、力量和效能感。甚至可以提高人承受疼痛的能力。获得或拥有资源，可以减少痛苦的体验；反过来失去资源会让人更加脆弱，从而加重痛苦。

浙江大学管理学院的著名社会心理学家周欣悦老师，曾经做过一系列的研究，来证明金钱可以弥补身心痛苦的作用。她首先让来参加试验的人，接受金钱概念的启动，比如说让被试花时间，收几打百元的大钞，或者是请参加实验的人自行脑补数钱的快乐。然后再让被试接受一些物理疼痛，比如说烫水、冰水等刺激，或者是社会的疼痛，比如说被同伴排挤出游戏。她发现，与没有接受金钱概念启动的人相比，接受金钱概念启动的人更能够接受疼痛。无论这个疼痛是物理的伤害，还社会性的心理的伤害。

以前的社会心理学研究，比如由艾森伯格等人在2003年的研究就发现：社会的排斥会产生与类似于疼痛的大脑的反应。麦克唐娜和李威2005年的研究也证明：社会排斥可以产生类似于伴随身体受伤、疼痛时出现的麻木感。周欣悦老师通过他的实验证明，在我们中国同胞身上这样的社会排斥也会产生痛苦的感觉。但是当这样的社会排斥出现的时候，中国人对金钱的渴望也会得到提升，身体的痛苦也会增加人对金钱的渴望。所以，数钱有助于排解被排斥的失落感，使自己感觉更强大。花钱呢，又会增加人的痛苦感。

那是不是我们心里不开心的时候，和身心疼痛的时候，数数钱，想想钱，就会治疗我们心理上的创伤呢？现在看来，金钱的弥补作用没有那么简单。因为，金钱符号启动什么样的心理，也受到我们的社会关系、社会价值、社会行动等多种因素的影响。

首先，心理学研究就发现：金钱的弥补作用受到关系类型的影响。不是所有的社会关系受到伤害之后，都可以通过金钱来弥补。社会心理学家赫曼和艾瑞里2004年提出货币交换和社会公平的两分原则，他们认为：金钱的社会规则，促使人们对赔偿的数额高度敏感，希望准确和立即地平衡债务关系，而且是通过可计算的方式来进行的。但是社会和公共的归还，并不要求如此紧迫精确的平衡，而是会更多地关注社会互动的软的方面，比如相互理解、相互支持和建立长期关系。这就是如果你忘了妈妈的生日，你可能会感到内疚，而且想方设法花更多的时间和她在一起来弥补这样一个错误。这种社会和人际危机行为后的行动补偿比金钱的补偿显然效果就很好，而且能够帮助我们有效的恢复受到伤害的关系。这也是说明为什么赔偿大屠杀的幸存者，或种族歧视的受害者，以及所有自己的亲人受到伤害的人，金钱并不能够治愈所有的创伤。

美国洛杉矶大学的著名心理学家阿兰费希就认为：亲密的社会关系之间的伤害，靠金钱是很难弥补的；反而要靠更多的社会的行为、亲密的举动来弥补亲密关系的伤害。但是市场化的社会关系，金钱的弥补作用还是很有帮助的。所以说，关系的类型决定了我们金钱弥补作用的效果，

北京大学心理学系的周小林老师，他的研究就发现：在亲密的、友好的社会关系中间，愿意与受伤害的一方分担痛苦和伤害，更能够增进双方之间的亲密的感受。他们发现：人与人之间在对待金钱补偿作用的效果方面还有很大的差异。那些喜欢社会性补偿的，比如说和别人分担痛苦的受害者，倾向于与施害者建立更多的人际关系，而不是较少的物质关系，更愿意接近以分担痛苦和伤害作为补偿的人。相反，那些偏好货币补偿及支付金钱的受害者，对不同的施害者在社会距离和亲社会方面的作用就没有什么差异。他们还发现，如果补偿的行动主要是由内疚、负罪等情绪来驱动的话，那么那些施害者更愿意去承担和表达对对方的同情或者关心，而不是简单的支付金钱。因此，真诚的道歉或者其他真实而有创意的社会补偿策略，可能是更好的修复受到威胁的人际关系的方法；而不是简单的给别人金钱补偿。

第二，很重要的就是花钱，不是花钱本身，它是一种社会支持的表现形式。我们心情不好的时候，如果有亲人或者朋友送了一两句关心的话，往往会让我们感到好受一些。那么这样的关心就是一种社会支持，现在发现金钱概念和社会支持是一种互补又互相排斥的复杂关系。

社会支持是我们能够抵御痛苦的有效的心理屏障，也能够保持人类免受食肉动物和竞争者的攻击。从进化的角度来讲，社会支持增加了人类的生存的概率。所以我们喜欢社会支持，也受益于社会支持。同样的道理，社会关系还提高人类借助合作来收集食物和建造住所的能力，保护个人免受威胁。因此有效的社会关系，保证了我们人类物种的生存、繁衍。而排除在社会关系之外的人类的祖先，往往就面临着危险甚至死亡。所以社会排斥对社会动物的生存构成了一种威胁，现在人类也往往通过各种方式，寻求社会接受，比如说改变自己的态度、观点，改变自己的行为和情绪等等。

因为社会支持和金钱所代表的资源，都是人的安全感的心理源泉。现在发现这二者之间是不是可以互换的。其中一种的强大和明显，往往会削弱对另外一种资源的渴求。所以研究已经发现：过分重视金钱，会降低我们对社会支持的渴望，降低我们社会关系的重要性。这就是我们通常所说的见钱眼开、见利忘义、商人重利轻临别等等，都是因为在金钱概念的刺激之下，我们对社会支持的需求会降低不少，也显得更少义气情义、更加自主独立、更注重一物换一物的市场交换，而冷漠感情的建设和交往。反过来，积极的社会反馈呢，也会降低我们对金钱的重要性的感知。

浙江大学的周欣悦老师就做了一些研究，看一看社会支持的感受是不是会降低我们对金钱弥补的渴望。我们心里学家已经知道：人们经常会用一些和身体疼痛相关的词语来描述丢掉金钱的痛苦。比如说在描述一张昂贵的账单的时候，我们会说心疼、吐血等等。有研究发现：我们人类在处理金钱时的大脑区域和身体疼痛做出反应的大脑区域，是相重叠的、相类似的。具体明确的说，丢钱的预期会激活脑岛的活动，而脑岛是我们已经知道的和疼痛有关的大脑区域，因此花钱本身是可以让我们心疼的。

周欣悦老师就在每个商场的出口，对购买商品的顾客做问卷调查。询问他们：通过回忆之前他人对自己的好处、善处和得处。看看这样的一种社会支持行动是不是可以减轻花钱的痛苦。他们也在实验室中进行模拟实验：将被试随机分成两组。一组是由主试扮演的研究搭档，对被试进行鼓励和夸奖，一种积极的社会支持。另外一种就是对其自己的搭档进行消极的评价，一种典型的社会排斥，让后让被试在网上模拟购物，最后再调查他们花钱的痛苦感觉。结果，周欣悦老师的团队发现：能够意识到的社会支持可以降低我们对金钱弥补的渴望。我们在这种社会支持的环境下不太容易想到需要去花钱来弥补自己的痛苦。

综述以上的心理学研究发现，在金钱的补偿方面，关键还不是花不花钱；而是花钱产生的主观的心理的效益。因此，在我们需要金钱弥补的时候，金钱弥补确实是有作用的，它作为一种社会资源，能够提高我们的忍受能力和应对能力，也能提高我们的主观的效能感和自信心。但是对于特定的社会关系，金钱的弥补可能会产生负面的作用。社会支持可以提供给我们直接的补偿，不需要通过金钱来实现。由此可见，金钱作为一种社会资源，它其实和社会支持的作用，是等同的。能够用社会支持来弥补的心理伤害，不妨用社会支持来完成；能够用金钱来弥补的社会关系，也可以用金钱来完成，只不过其性价比价比可能会高很多。

特别是结合上一讲谈到的加拿大UBC多恩 教授花钱买幸福的研究。把闲钱花在别人身上，比如说做慈善、或做一些亲社会的举动，比把闲钱花在自己身上，能够获得更多的快乐感。如果真正想要自己持久的快乐的话，多做一些慈善的捐赠，会让自己得到更多的快乐。同样的是，虽然金钱对痛苦有一定的缓解的补偿作用，但相对于社会支持来讲，这个效果也是短暂的。因此让自己始终保持快乐的心境，最好还是苟富贵，莫相忘。

今天你感到福流了吗，谢谢。我们下次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