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集：返老还童逆生长，会成为可能吗？

今天的故事，我还是要从一部电影说起。

美国电影《返老还童》，可能你并不太熟悉。它获得了2008年的奥斯卡奖，尤其是在有一个单项奖上，当时许多人都觉得实至名归，那就是最佳视觉效果奖。因为什么呢，因为电影讲了一个生下来就已经年过八旬的老人，一生都在向着年轻转化，直到最终变成一名被人抱在怀里的婴儿结束一生的故事。先不说这个故事有多奇幻，从视觉效果上讲，电影的确精彩，你能想象一个满脸皱纹、老态龙钟的婴儿吗？电影里，的确在一个个体身上，很准确地呈现了这两种完全不沾边的形象。是不是有点好奇，想去把电影找来看一看了？

我真正要说的，并不是这种显得有些神奇的电影技术，而是那个更加神奇的故事设置：我们所知道的万物生长的固有规律是从幼到老，而电影里却讲述了一段从老到幼的奇幻人生。这种生命的逆行发展，对我们人类来说，是具有特殊而强烈的吸引力的。想想我们中国古代的秦始皇，派出童男童女出海瀛洲寻找返老还童不死药的故事，从古到今，返老还童一直是人类希望将它从梦想变为现实的重要课题。

今天我要讲的，正是我们的科学家在类似的课题上做出的努力。不同的是，今天的科学还做不到帮助一个人实现逆生长，但是帮助细胞实现逆生长，已经成为现实，并且因此获得了2012年的诺贝尔生理学或医学奖。

你可能要问，帮助一个细胞实现逆生长，有啥用处呢？一个获得了诺贝尔奖的科学发现，当然一定有很大的用处，或者说具有很大的意义。今天这一讲，我们就来说一说，一个能够逆生长的细胞，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细胞。

首先，所谓“逆生长”，就是说，这个细胞经过科学家的处理，它能变得年轻。在这里我要问你了，对于生物来说，年轻意味着什么呢？你可能会说，更娇嫩、更强壮、更有生命力……等等你能想到的，幼苗、小树、成长中的动物、或者就是活力四射的你自己！

那么，对于细胞来说，年轻又意味着什么呢？

还是让我们一起进入人体的细胞世界，清清楚楚地看一看吧。

你一定知道，我们每个人都是从一个细胞，也就是受精卵，开始我们的生命历程。你也一定很熟悉，那个受精卵细胞一分为二、由二到四、由四到八……不断分裂的过程，在医学科学上，这个分裂的过程被称作“增殖”与“分化”。我们说，只有对于受精卵这个最年轻的细胞而言，它的变化才能同时被称作“增殖”与“分化”，在其它许多不那么年轻的细胞那里，这个说法，可是不能成立的。为什么呢？

我打个比方，如果你把细胞看作一个有魔法的小孩，有一种小孩，他的魔法能把他变成好多好多个他自己，那么，他的这种魔法就叫做“增殖”；而另一种有魔法的细胞小孩，拥有更高明的魔法，能够把他自己变成好多好多个完全不同的小孩，那他的更高明的魔法就叫做“分化”。

于是，受精卵，这个最年轻的细胞，它必须同时具备两种魔法，才能变化成长为一个具有各种组织和器官的人。

现在我可以大致地回答前面那个问题——对于细胞来说，年轻意味着什么。那就是，足够年轻的细胞，能够同时拥有“增殖”和“分化”两种魔法。

而对于一个成人来说，比如我，身体里绝大多数的细胞就只能“增殖”，而不能“分化”了。比如，如果我的皮肤表面不小心划伤一个口子，我的皮肤细胞就会忙不迭地开始工作，通过“增殖”的方式，造出更多的皮肤细胞，把伤口补全。然而，如果特别不幸，我的某一个器官出现了问题没法工作了，比如肾脏，我身体里可是找不出这样的细胞，能够通过“分化”的方式，给我再造出一个肾来。而通过细胞“分化”，造出例如心肝脾肺肾等等身体所有器官的过程，正是作为一个年轻细胞的受精卵，成长为胚胎，最终成为人的自然过程。

现在，你可能发现了问题，在我刚才的讲述里，我提到了一个很重要的概念——器官再造。事实上，这是一个今天的科学成果还无法支持的任务，像我刚才说的，如果肾脏器官出现无法工作的问题，今天的医学解决手段，通常就是器官移植。

说到这里，我想起来多年前，我作为一名科学纪录片的编导，观摩过一场我所见过的最大的手术——心脏移植手术。回忆起来，我进入手术室的时候，患者和其它的手术助理早已完全就位，这个就位，意味着，手术的一切准备工作都已完成，开胸、体外循环等等都已经在我到来之前做好了。从主刀大夫走入手术室，到那颗装在蓝色器官冷冻箱内的心脏送入，最终到那颗心脏在患者胸腔内，奇迹般地跳动起来，整个过程，在我记忆中，大约是两到三个小时左右。

然而，你能想象吗，这两到三个小时，对于手术床上那名患者来说，究竟有多宝贵？他曾经为此有过怎样的花销和等待？主刀大夫告诉我，最大的问题，是供体不足，和术后的人体排异。单就心脏移植手术而言，作为一种已经有五、六十年发展历史的手术，它的技术本身是成熟的，然而全世界每年的心脏移植手术，加起来才不过三、四千例。这和数以十万、甚至百万计的患者比起来，简直是杯水车薪。

这个让人感觉沉重的器官移植话题，我就不要继续讲下去了。也正是因为器官移植的整体状况如此沉重和无奈，医学科学家们在积极地寻找另外的办法，也就是我前面提到的器官再造。

我们已经知道，对于像受精卵这样的年轻细胞而言，在成长过程中，通过“分化”，制造器官是它的本职工作，一点也不费劲。但是，对于那些因为器官受损、从而需要新器官的患者来说，用自己体内的细胞，制造出一个属于自己的全新器官，这样的事，我们也已经知道了，是不可能发生的。

但是，科学家们不是这么想的。如果能找到那种具备神奇的“分化”作用的细胞，这一切不都迎刃而解了吗？在医学上，这种神奇的“万能细胞”，具有“圣杯”一样的地位，它能分化为一切类型的细胞，从理论上讲，人体的一切，它应该都能“制造”出来，它就是，对医学科学家最具吸引力的全能干细胞。

事实上，从某种意义上说，这种“闪着光”的全能干细胞，并不需要特意去找，它就存在在那儿。聪明的你一定能够想到，我说的就是受精卵这个最年轻的细胞。

从受精卵发育到桑椹胚之前这个生命阶段，所有细胞都是全能干细胞。你可以想象，如果拥有这些全能干细胞，你能拿它们制造一切你想要的组织和器官。科学家们也是这么想的，但是他们却没法这么去做，甚至，就连去开展研究，也几乎不可以。你可能也想到了，这是出于伦理的考虑。我们上面说的这种全能干细胞，是胚胎干细胞，他们的未来，是长成像你一样的孩子，科学家怎么能用研究的理由去伤害他们呢？

在科学的逻辑里，永远没有“山穷水尽”，全能干细胞，既然已经成为了“圣杯”一样的目标，就一定有人会为之竭尽全力、另辟蹊径。日本科学家山中伸弥就是这样的人，他走了一条前人没有走过、甚至连想都可能没想过的路，我们在前面讲过的那个2012年诺贝尔奖，就是颁发给山中伸弥的这个成果，你还记得吗，他帮助细胞实现了逆生长。

经过我们这一整集的介绍，现在的你应该知道，实现了逆生长的细胞有可能会干些什么事了吧？从逻辑上讲，成熟细胞逆生长为年轻细胞，有可能因此具备“分化”为其它细胞的功能，那个像明星一样的全能干细胞也就因此指日可待。事实是否真的如此呢？我在下一集会继续告诉你。

顺便说一句，我不能确定，美国电影《返老还童》里那个逆生长的故事，会不会给了山中伸弥一些启发。但是，谁又知道呢？对于科学来说，一切皆有可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