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罗斯史17 | 张建华：“站立式的贵族革命”：十二月党人的命运

一、知识点卡片

二、思维导图

三、文稿

喜马拉雅的朋友，你好。上一讲的主题是乱世枭雄沙皇亚历山大一世。同其他的沙皇一样，这位沙皇也是有一个外号的，叫什么呢？“神秘沙皇”，也就是一个让人琢磨不透、猜不透的沙皇。这也是对他执政24年一个意味深长、有趣的一个评价。的确，亚历山大一世是以自由主义者的面貌上台的，但是最终以宗教神秘和保守主义的面貌离世的。

亚历山大一世执政时期，俄国终于登上了欧洲霸主的神坛。他在国际上风光无限，但是，在国内，亚历山大一世所依靠的社会基本的支柱，就是贵族军官中却在酝酿着反对他的革命。在1825年12月26日，在俄国的两大首都莫斯科、彼得堡和南方的一些省份发生了一起声势浩大的以贵族军官为主体的武装起义，起义的目标就是推翻沙皇制度，建立新的政权体制和国家体制。

因为这次起义发生在12月份，因此这些人被称作“十二月党人”，这次起义被称作“十二月党人起义”。它是俄国历史上第一次针对沙皇专制制度的，并且还是有组织由俄国的精英就是贵族军官领导和发动的武装起义，因此它的意义是重大的，对俄国带来的影响则更大。

1825年12月，彼得堡广场上的十二月党人起义

谋划发动领导和参与这场起义的人被称作“十二月党人”。但是需要说明的是，这些人并没有真正去组织一个政党叫“十二月党”，这是后人对他们的尊敬的称呼。十二月党人大多数都是出身于贵族家庭，是沙皇近卫军的高级和中级军官，像起义的领袖彼斯特尔和穆拉维约夫的军衔都是陆军上校。这些十二月党人还有一个共同的经历，他们都是1812年卫国战争的参加者。在1812年抗击拿破仑大军入侵俄国的战争中，他们曾经忠诚地响应沙皇亚历山大一世的号召，英勇地进行战斗，直到把侵略者拿破仑大军赶出俄国。

那么，在随亚历山大一世远征西欧的过程中，他们发现所到之处充满了自由、民主、平等的思想和空气，他们真正的感受到了人类的尊严，他们感到自己为保卫祖国不惜流血牺牲，他们以解放欧洲的名义占领了法国。但是，最终究竟是给欧洲、给法国带来了自由，还是新的独裁呢？尤其是他们将眼前的法国和身后的俄国做了一个比较。于是，彼斯特尔在日记中就这样写道了：“难道我们给了法国人一部宪法，反而在自己的祖国连它的字眼都不敢提吗？难道我们用血汗换来的国际地位，就是就是为了维护国内的沙皇独裁？就是为了让俄罗斯人在国内继续遭受凌辱吗？”

最初的时候，这些十二月党人只是好友之间的彼此通信，来表达自己对俄国的不满。随后呢，在彼斯特尔、穆拉维约夫等人的身边，就聚集了一群的志同好友。于是，他们决定成立秘密组织，定期集会。说起来呢，这也是世界历史上绝大多数革命和农民起义所采取的组织形式和必走的道路。例如，中国的太平天国起义最初呢也是由领导人洪秀全、洪仁玕秘密组织拜上帝会聚集各路豪杰，然后再揭竿而起的。像中国国民党的前身，也是一个革命组织，叫同盟会，随后才集结力量，在1911年发动辛亥革命，推翻满清政府的。

彼斯特尔（1793-1826）

1816年，十二月党人的第一个秘密组织救国协会，在彼得堡的近卫军中秘密成立了，随后又陆续成立了幸福协会、绿灯协会。上述秘密组织的成员都自称自己是“祖国之子”，商讨拯救俄国的使命。需要特别提出一点就是，这个时候著名的诗人普希金也是绿灯协会的会员。1821年，近卫军上校彼斯特尔将俄国南方的秘密组织联合成了一个大的组织，叫南方协会。这个组织的政治团体是要彻底地推翻沙皇统治，建立一个共和制的新国家。

1823年，南方协会通过了由彼斯特尔起草的《俄罗斯法典》，其实这是这部文件的简称，因为它的全称非常长，但是您听了这个全称，也就大致可以了解到了法典的内容了。它的全称是什么呢？《伟大的俄罗斯人民不可侵犯的国家证书，它是改善俄国政体的约法，是交给人民和临时最高权力机关的委托书》。《俄罗斯法典》首先宣布人人是生而平等的，因为任何人都是为追求幸福而生的，任何人都是上帝平等创造的。南方协会反对把人分成不同等级，分成沙皇、贵族、平民、农民等等，认为那种只把贵族称为高贵，而其他的人都是下贱的行为，是极不公正的。

在这里我们要知道，彼斯特尔和南方协会中的大部分成员，可都是贵族出身，他们能提出这样的革命主张，实在是非常地了不起。《俄罗斯法典》强调主权在民，也就是说不管是沙皇，还是沙皇政府，其实都是人民的，都是人民把权力交给他的，都必须为人民的幸福而服务。否则呢，人民就有权抛弃他、推翻他。因此，这部法典宣布要彻底推翻沙皇亚历山大一世的专制制度。那么，建立一个什么样的新政权、新国家、新制度呢？给出的答案是资产阶级的共和制，也就是说未来的俄国应该是一个共和国，而非帝国。

1822年8月，近卫军上校穆拉维约夫，将俄国北方的秘密团体联合起来，在彼得堡成立了北方协会。北方协会的政治主张与南方协会基本相同，同样也主张主权在民，把推翻沙皇政权、废除农奴制和等级制度作为自己的目标。只是在建立什么样的新政权、新制度和新国家方面与南方协会有所不同。就是他主张保留君主制，但是要通过设立三权分立的宪法来限制沙皇的权利，也就是说要建立一个君主立宪制的国家，来取代君主专制的国家。

穆拉维约夫（1796-1826）

尽管南方协会和北方协会的政治主张有所不同，但有一点他们是相同的，也就是要推翻现政权，建立一个新的体制。于是呢他们相互约定，在1826年春天起事，也就是趁着沙皇亚历山大一世离开彼得堡，去南方巡视的时候，在路上刺杀他，然后再从彼得堡和莫斯科和基辅三路分兵进军彼得堡，迫使俄国的最高权力机构枢密院召开新的立宪会议，来决定未来的国家是建立一个共和制的国家，还是一个君主立宪制的国家。

但是，事情的发展超出了十二月党人的预料。1825年12月13日，亚历山大一世突然病逝了。由于当时的通讯方式非常落后，这个消息在八天以后才传到了首都彼得堡，宫廷内部顿时出现了一片混乱，而十二月党人呢决定利用这样一个特殊的形式，赶在新沙皇，就是尼古拉一世继位前，发动起义，起义的时间就定在1825年12月26日。他们选举了近卫军的团长特鲁别茨科伊上校担任起义军的总指挥，并且拟定了《告俄国人民宣言》，宣布要推翻沙皇政府，召开立宪会议，成立临时政府，同时宣布废除农奴制，解放全国农民。

然而呢天有不测风云，新沙皇尼古拉一世在几天前已经从潜伏在近卫军中的密探那里，得到了十二月党人详细的起义计划。他在26日的半夜就已宣誓就任皇位了，随后呢，他就可以以沙皇的名义将军队从各处调集到彼得堡，并且包围彼得堡的枢密院广场。但是，十二月党人却并不知道新沙皇的秘密安排，他们按照事先的约定，在26日的凌晨，带着各自的团队，打着旗帜，最先开进了彼得堡的枢密院广场，并且排好了作战的方阵。

1825年12月26日，尼古拉一世在冬宫

十二月党人和士兵们，等待总指挥特鲁别茨科伊发出起义信号。然而，特鲁别茨科伊临阵胆怯，随后临阵脱逃，始终未见其出现。但是呢，其他的十二月党人也没有能够及时地接过指挥权，按计划发动起义，因而呢就贻误了最好的战机。

这场起义被残酷地镇压下去了。新沙皇尼古拉一世下令成立由国务会议枢密院和东正教会组成的最高法庭，对参加起义的人进行审判，判处彼斯特尔等五位十二月党人的领袖为绞刑，数千人被流放到了西伯利亚等地。

新沙皇尼古拉一世为什么要如此残酷地镇压这场起义呢？那么镇压了这场起义，又为什么要以更残酷的方式对待已经成为阶下囚的十二月党人呢？原因之一就是除了十二月党人要推翻他的统治之外，另外一个原因就在于十二月党人的出身使尼古拉一世不寒而栗。因为这些十二月党人，他们不仅仅出身于贵族，甚至有一些人曾经是尼古拉一世往来的好友，他们所出生的那个阶层贵族，曾经是沙皇政权最稳定的社会基础。

尼古拉一世（执政1823-1855）

于是，尼古拉一世就亲自地调阅了十二月党人的审讯记录，试图从中了解俄国反对派的主张，以及他们对沙皇和政府的指责。阅读的结果使尼古拉一世不寒而栗，他感觉到十二月党人起义，表明了沙皇政府和沙皇本人最信赖的上流社会和统治阶层出了大问题。

十二月党人是以贵族为主体的革命家群体，同样出身于贵族家庭的俄国革命家，后来的苏联的缔造者列宁，把他们称作“贵族革命家”，并把这一时期称作“贵族革命时期”。那么，为什么列宁给予十二月党人起义这样高的评价呢？首先，十二月党人起义是俄国历史上对沙皇专制制度的一次巨大的冲击。它不同于以往的以农民为主体的起义，因为十二月党人不论是在文化教育水平、政治素养、政治远见，也包括政治斗争手段和组织能力方面，都远远地胜于农民起义。

在此之前，曾经爆发了轰动俄国和欧洲的普加乔夫农民起义。但是，起义的领袖普加乔夫他缺少政治才能，也没有明确的政治主张，他不仅以假冒沙皇彼得三世的名义发动起义，并且他起义的目的还是建立一个新的帝制政权。因此，比较起来，尽管普加乔夫的农民起义声势浩大，前后持续了将近三年，但是只能称为起义，不是革命。因为他不能提供新鲜的政治主张，对俄国历史的发展的影响终归是有限的。

十二月党人起义

而十二月党人起义呢有组织、有纪律、有理论、有主张、有文才、有武装。尽管起义的过程仅仅持续了数个小时，但是它却是一场真正的革命。列宁在谈到十二月党人革命的时候，还有一句话很重要，说“贵族中的优秀人物，帮助唤醒了人民”。

人们往往习惯于以成功还是失败来论英雄。如果按照这个标准，十二月党人起义是失败了，似乎十二月党人就配不上英雄的称号了。但是，俄国的历朝历代的人民都给予十二月党人以英雄般的评价，包括流放到西伯利亚的十二月党人，也大多得到了当地老百姓的尊敬和仰慕，甚至当地的军政官员也对他们厚以待之。1923年，这个时候是苏联，就把十二月党人起义的发生地列宁格勒，也就是圣彼得堡的枢密院广场，改名为十二月党人广场。而随后的克鲁泡特金、列宁、普列汉诺夫等人同样是出身于贵族，而十二月党人的英雄事迹和革命的追求同样激励着他们走上了革命道路。

列宁和十二月党人的纪念碑

好的，这一讲的主人公是十二月党人，他们是贵族出身的革命家，他们的英雄故事仍然在今天的俄罗斯，尤其是在他们被流放的西伯利亚的大小城市和乡村中被传颂的。不管是苏联时代，还是今天的俄罗斯，都有无数的街道是以十二月党人的名字来命名的。正如列宁所说的，他们代表了一个时代，是俄国革命史上的贵族革命时期。

十二月党人也影响了伟大的诗人普希金，他被誉为是“俄罗斯诗歌的太阳”，他的一生以及他的优秀作品中来证明一个道理：诗人不仅是诗人，诗人也是思想家，诗人也是革命家，诗人也是战士。下一讲，我们就要谈到这位伟大的诗人的经历，以及他为俄罗斯带来的影响。好的，这一讲就到这里。谢谢你，再见。

普希金（1799-1837），基普林斯基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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