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顷出至园外,王夫人恐贾母乏了,便欲让至上房内坐。贾母也觉腿酸,便点头依允。王夫人便命丫头忙先去铺设座位。那时赵姨娘推病,只有周姨娘与众婆娘、丫头们忙着打帘子,立靠背,铺褥子。贾母扶着凤姐儿进来,与薛姨妈分宾主坐了。薛宝钗、史湘云坐在下面。王夫人亲捧了茶奉与贾母,李宫裁奉与薛姨妈。贾母向王夫人道:“让他们小妯娌(zhóu li)伏侍,你在那里坐了,好说话儿。”王夫人方向一张小杌(wù)子上坐下,便吩咐凤姐儿道:“老太太的饭在这里放,添了东西来。”凤姐儿答应出去,便命人去贾母那边告诉,那边的婆娘忙往外传了,丫头们忙都赶过来。王夫人便命“请姑娘们去”。请了半天,只有探春、惜春两个来了;迎春身上不耐烦,不吃饭;林黛玉自不消说,平素十顿饭只好吃五顿,众人也不着(zhuó)意了。少顷饭至,众人调放了桌子。凤姐儿用手巾裹着一把牙箸(zhù)站在地下,笑道:“老祖宗和姑妈不用让,还听我说就是了。”贾母笑向薛姨妈道:“我们就是这样。”薛姨妈笑着应了。于是凤姐放了四双:上面两双是贾母、薛姨妈,两边是薛宝钗、史湘云的。王夫人、李宫裁等都站在地下看着放菜。凤姐先忙着要干净傢伙来,替宝玉拣菜。
少顷,荷叶汤来,贾母看过了。王夫人回头见玉钏儿在那边,便命玉钏与宝玉送去。凤姐道:“他一个人拿不去。”可巧莺儿和同喜儿都来了。宝钗知道他们已吃了饭,便向莺儿道:“宝兄弟正叫你去打绦(tāo)子,你们两个一同去罢。”莺儿答应,同着玉钏儿出来。莺儿道:“这么远,怪热的,怎么端了去?”玉钏笑道:“你放心,我自有道理。”说着,便命一个婆子来,将汤饭等类放在一个捧盒里,命他端了跟着,他两个却空着手走。一直到了怡红院门口,玉钏儿方接了过来,同莺儿进入宝玉房中。
袭人、麝月、秋纹三个人正和宝玉顽笑呢,见他两个来了,都忙起来,笑道:“你两个怎么来的这么碰巧,一齐来了。”一面说,一面接了下来。玉钏儿便向一张杌(wù)子上坐了,莺儿不敢坐下。袭人便忙端了个脚踏来,莺儿还不敢坐。宝玉见莺儿来了,却到十分欢喜;忽见了玉钏儿,便想起他姐姐金钏儿来了,又是伤心,又是惭愧,便把莺儿丢下,且和玉钏儿说话。袭人见把莺儿不理,恐莺儿没好意思的,又见莺儿不肯坐,便拉了莺儿出来,到那边房里去吃茶说话儿去了。
这里麝月等预备了碗箸(zhù)来伺候吃饭。宝玉只是不吃,问玉钏儿道: “你母亲身子好?”玉钏儿满脸怒色,正眼也不看宝玉,半日,方说了一个“好”字。宝玉便觉没趣,半日,只得又陪笑问道:“谁叫你替我送来的?”玉钏儿道:“不过是奶奶太太们!”宝玉见他还是这样哭丧,便知他是为金钏儿的原故;待要虚心下气磨转他,又见人多,不好下气的,因而变尽方法,将人都支出去,然后又陪笑问长问短。那玉钏儿先虽不悦,只管见宝玉一些性气没有,凭他怎么丧谤,还是温存和气,自己到不好意思的了,脸上方有三分喜色。宝玉便笑求他:“好姐姐,你把那汤拿了来我尝尝。”玉钏儿道:“我从不会喂人东西,等他们来了再吃。”宝玉笑道:“我不是要你喂我。我因为走不动,你递给我吃了,你好赶早儿回去交代了,你好吃饭的。我只管躭(dān)误时候,你岂不饿坏了。你要懒怠动,我少不了忍了疼下去取来。”
说着便要下床来,扎挣起来,禁不住嗳哟之声。玉钏儿见他这般,忍不住起身说道:“躺下罢!那(nǎ)世里造了业的,这会子现世现报。叫我那(nǎ)一个眼睛看的上!”一面说,一面哧的一声又笑了,端过汤来。宝玉笑道:“好姐姐,你要生气只管在这里生罢,见了老太太、太太可放和气些,若还这样,你就又挨骂了。”玉钏儿道:“吃罢,吃罢!不用和我甜嘴蜜舌的,我可不信这样话!”说着,催宝玉喝了两口汤。宝玉故意说:“不好吃,不吃了。”玉钏儿道:“阿弥陀佛!这还不好吃,什么好吃?”宝玉道:“一点味儿也没有,你不信,尝一尝就知道了。”玉钏儿果真赌气尝了一尝。宝玉笑道:“这可好吃了。”玉钏儿听说,方解过意来,原是宝玉哄他吃一口,便说道:“你既说不好吃,这会子说好吃也不给你吃了。”宝玉只管陪笑央求要吃,玉钏儿又不给他,一面又叫人打发吃饭。丫头方进来时,忽有人来回话:“傅二爷家的两个嬷嬷来请安,来见二爷。”宝玉听说,便知是通判傅试家的嬷嬷来了。那傅试原是贾政的门生,历年来都赖贾家的名势得意,贾政也着实看待,故与别个门生不同,他那里常遣人来走动。宝玉素习最厌勇男蠢妇的,今日却如何又命两个婆子过来?其中原来有个原故:只因那宝玉闻得傅试有个妹子,名唤傅秋芳,也是个琼闺秀玉,常听人传说才貌俱全,虽未亲睹,然遐思遥爱之心十分诚敬,不命他们进来恐薄了傅秋芳,因此连忙命让进来。
那傅试原是暴发的,因傅秋芳有几分姿色,聪明过人,那傅试安心仗着妹妹要与豪门贵族结姻,不肯轻易许人,所以躭(dān)误到如今。目今傅秋芳年已二十三岁,尚未许人。争奈那些豪门贵族又嫌他穷酸,根基浅薄,不肯求配。那傅试与贾家亲密,也自有一段心事。今日遣来的两个婆子偏生是极无知识的,闻得宝玉要见,进来只刚问了好,说了没两句话。那玉钏儿见生人来,也不和宝玉厮闹了,手里端着汤只顾听话。宝玉又只顾和婆子说话,一面吃饭,一面伸手去要汤。两个人的眼睛都看着人,不想伸猛了手,便将碗撞落,将汤泼了宝玉手上。玉钏儿到不曾烫着,唬了一跳,忙笑道:“这是怎么说!”慌的丫头们忙上来接碗。宝玉自己烫了手到不觉的,却只管问玉钏儿:“烫了那(nǎ)里了?疼不疼?”玉钏儿和众人都笑了。玉钏儿道:“你自己烫了,只管问我。”宝玉听说,方觉自己烫了。众人上来连忙收拾。宝玉也不吃饭了,洗手吃茶,又和那两个婆子说了两句话。然后两个婆子告辞出去,晴雯等送至桥边方回。
那两个婆子见没人了,一行走,一行谈论。这一个笑道:“怪道有人说他家宝玉是外像好里头糊涂,中看不中吃的,果然有些呆气。他自己烫了手,到问人疼不疼,这可不是个呆子?”那一个又笑道:“我前一回来,听见他家里许多人抱怨,千真万真的有些呆气。大雨淋的水鸡似的,他反告诉别人:‘下雨了,快避雨去罢。’你说可笑不可笑?时常没人在跟前,就自哭自笑的;看见燕子,就和燕子说话;河里看见了鱼,就和鱼说话;见了星星月亮,不是长吁短叹,就是咕咕哝哝的。且是连一点刚性也没有,连那些毛丫头的气都受的。爱惜东西,连个线头儿都是好的;糟蹋起来,那(nǎ)怕值千值万的都不管了。”两个人一面说,一面走出园来,辞别诸人回去,不在话下。
如今且说袭人见人去了,便携了莺儿过来,问宝玉打什么绦子。宝玉笑向莺儿道:“才只顾说话,就忘了你。烦你来不为别的,也替我打几根绦子。”莺儿道:“装什么的络子?”宝玉见问,便笑道:“不管装什么的,你都每样打几个罢。”莺儿拍手笑道:“这还了得!要这样,十年也打不完了。”宝玉笑道:“好姐姐,你闲着也没事,都替我打了罢。”袭人笑道:“那(nǎ)里一时都打得完,如今先拣要紧的打两个罢。”莺儿道:“什么要紧,不过是扇子、香坠儿、汗巾子。”宝玉道:“汗巾子就好。”莺儿道:“汗巾子是什么颜色?”宝玉道:“大红的。”莺儿道:“大红的须是黑络子才好看,或是石青的才压的住颜色。”宝玉道:“松花色配什么?”莺儿道:“松花配桃红。”宝玉笑道:“这才娇艳。再要雅淡之中带些娇艳。”莺儿道:“葱绿、柳黄是我最爱的。”宝玉道:“也罢了,也打一条桃红,再打一条葱绿。”莺儿道:“什么花样呢?”宝玉道:“共有几样花样?”莺儿道:“一炷香、朝天凳、象眼块、方胜、连环、梅花、柳叶。”宝玉道:“前儿你替三姑娘打的那花样是什么?”莺儿道:“那是攒(cuán)心梅花。”宝玉道:“就是那样好。”一面说,一面袭人刚拿了线来,窗外婆子说:“姑娘们的饭都有了。”宝玉道:“你们吃饭去,快吃了来罢。”袭人笑道:“有客在这里,我们怎好去的!”莺儿一面理线,一面笑道:“这话又打那(nǎ)里说起,正经快吃了来罢。”袭人等听说方去了,只留下两个小丫头听呼唤。
宝玉一面看莺儿打络子,一面说闲话,因问他:“十几岁了?” 莺儿手里打着,一面答话说:“十六岁了。”宝玉道:“你本姓什么?”莺儿道:“姓黄。”宝玉笑道:“这个名姓到对了,果然是个黄莺儿。”莺儿笑道:“我的名字本来是两个字,叫作金莺。姑娘嫌拗(ào)口,就单叫莺儿,如今就叫开了。”宝玉道:“宝姐姐也算疼你了。明儿宝姐姐出阁,少不得是你跟去了。”莺儿抿嘴一笑。宝玉笑道:“我常常和袭人说,明儿不知那(nǎ)一个有福的消受你们主子奴才两个呢。”莺儿笑道:“你还不知道我们姑娘有几样世人都没有的好处呢,模样儿还在次。”宝玉见莺儿娇憨婉转,语笑如痴,早不胜其情了,那(nǎ)禁(jīn)更提起宝钗来!便问他道:“好处在那(nǎ)里?好姐姐,细细告诉我听。”莺儿 笑道:“我告诉你,你可不许又告诉他去。”宝玉笑道:“这个自然的。”正说着,只听外头说道:“怎么这样静悄悄的!”二人回头看时,不是别人,正是宝钗来了。
宝玉忙让坐。宝钗坐了,因问莺儿:“打什么呢?”一面问,一 面向他手里去瞧,才打了半截。宝钗笑道:“这有什么趣儿,到不如打个络(luò)子把玉络(lào)上呢。”一句话提醒了宝玉,便拍手笑道:“到是姐姐说得是,我就忘了。只是配个什么颜色才好?”宝钗道:“若用杂色断然使不得,大红又犯了色,黄的又不起眼,黑的又过暗。等我想个法儿:把那金线拿来,配着黑珠儿线,一根一根的拈(niān)上,打成络(luò)子,这才好看。”宝玉听说,喜之不尽,一叠声便叫袭人来取金线。
正值袭人端了两碗菜走进来,告诉宝玉道:“今儿奇怪,才刚太太打发人替我送了两碗菜来。”宝玉笑道:“必定是今儿菜多,送来给你们大家吃的。”袭人道:“不是,指名给我送来的,还不叫我过去磕头。这可是奇了。”宝钗笑道:“给你的,你就吃去,这有什么猜疑的?”袭人笑道:“从来没有的事,到叫我不好意思的。”宝钗抿嘴一笑,说道:“这就不好意思了?明儿还有比这个更叫你不好意思的呢。”袭人听了话内有因,素知宝钗不是轻嘴薄舌奚落人的,自己方想起上日王夫人的意思来,便不再提,将菜与宝玉看了,说:“洗了手来拿线。”说毕,便一直出去了。吃过饭,洗了手,进来拿金线与莺儿打络子。此时宝钗早被薛蟠遣人来请出去了。
这里宝玉正看着打络子,忽见邢夫人那边遣了两个丫嬛送了两样果子来与他吃,问他:“可走得了?若走得动,叫哥儿明儿过去散散心,太太着实记掛着呢。”宝玉忙道:“若走得了,必请太太的安去。疼的比先好些,请太太放心罢。”一面叫他两个坐下,一面又叫秋纹来,把才那果子拿一半送与林姑娘去。秋纹答应了,刚欲去时,只听黛玉在院内说话,宝玉忙叫:“快请。”
要知端的,且听下回分解。
宝玉真的渣
梨容神尊夫人李香玉 回复 @1589983huiw: 你根本就不了解宝玉。你有看过红楼梦原著或者是听过前面的第五回开生面梦演红楼梦立新场情传幻境情太虚幻境里面的警幻仙姑她是怎么评价宝玉的吗?
莺儿是不是湘云的配音?好像丫
Utopia第四十三次日落 回复 @1872811ifxy: 就是呢,都是吕嘉怡姐姐配的
怎么林红玉的玉字不能用,玉钏的玉字就不用改?
1817078xpdb 回复 @寒拾得: 玉钏和钏玉不同,玉钏是钏,钏玉是玉;红玉是玉,叫玉红就行了。
不过宝钗这样真的挺吓人的,总感觉随时在监视你们,但又见到人特别好。
宝玉的声音很像欧阳奋强。
真馋小煮 回复 @仙仙_xe: 那87版也不是欧阳奋强的声音,也是全国海选的配音演员。
宝玉骚年心性,见一爱一个,年纪大了反而觉得哪个都不好。
害死了姐姐,又来调戏妹妹。虽然不是他直接害死的。
宝玉的配音时时都是充满了活力 生动形象得表现了其性格
为什么红玉的玉犯了贾宝玉和林黛玉的忌讳改成小红,玉钏却不用?
萧莞尔 回复 @齊冉: 不是避讳。 曹雪芹在刻意创造“林红玉”。 红楼梦没有闲笔,所谓避讳改名,其实是为了点出小红这个人物跟林黛玉有联系,这是在刻意提醒读者。贾宝玉陪跑而已。 在全书最初的章节里面,有大意如下的一段论述,天地间孕育了很多痴男怨女,他们秉正邪二气而生,与一般人不同,会做一些奇人奇事。而这些人物又因为出身不同分为三六九等。 所以,其实有很多“林黛玉” 她们只是出身不同,境遇不同。 林红玉就是“平民阶级的林黛玉” 她的老公贾芸,人称“芸二爷”,曹雪芹刻意使其认“宝二爷”为干爹…… 同样的情况还有龄官,身份是“下九流”的戏子,境遇又堕一等。 “王孙公子”贾宝玉和“戏子”蒋玉菡(将玉含)也是同样的存在
这贾宝玉着实让人讨厌,难泥扶不上墙,刚挨了一顿打,不去想为什么被打,不想想其中缘由,先去勾搭女人。
梨容神尊夫人李香玉 回复 @何必言名: 你根本就不了解宝玉。你有看过红楼梦原著或者是听过前面的第五回开生面梦演红楼梦立新场情传幻境情太虚幻境里面的警幻仙姑她是怎么评价宝玉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