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皇后】被八立八废的皇后，转角遇到爱

羊献容：《晋书》载：晋惠帝皇后，泰山南城人。祖瑾，父玄之，立为皇后。八王之乱中几经废立。怀帝即位，尊后为惠帝皇后，居弘训宫。洛阳败，没于刘曜。曜僭位，立为皇后。曜甚爱宠之，生曜三子而死，伪谥献文皇后。

正文： 

中国历史上，只有一个女人，当过两个国家的皇后。一次，嫁给了自己国家的皇帝，另一次，嫁给了俘虏了她的敌国的皇帝。但是，她说，更爱第二个丈夫。不要奇怪，如果是你，也许你也会有同样选择。

她就是羊献容。

羊献容的命运，要从她的门第说起。魏晋时期最重门第，琅琊王氏、太原王氏、泰山羊氏、晋陵杜氏、……都是门庭高贵，她就是那显赫的泰山羊氏。可惜，门弟高贵的她，嫁的皇帝，却是晋惠帝司马衷，这个皇帝以蠢闻名，他就是问出了，“穷人没有饭吃，那为何不吃肉羹”，“何不食肉糜（mí）”的傻皇帝。

司马衷之前有一位皇后，就是我们讲过的贾南风，这个丑陋而凶狠的女人，把持朝政，挑起了八王之乱，最后事败被诛杀，皇后的位置就空出来了。赵王伦趁机安插自己人占据这个位置，羊家依附于赵王伦，便匆匆将羊献容送入宫中，被立为皇后。

羊氏家族是得意了，但是羊献容很绝望。上一任贾皇后喜欢司马衷的白痴，正好用来为所欲为。而羊献容不变态，也没有权力欲，当然和司马衷没什么共同语言。

此时，宫外正杀得桃红柳绿，杏花春雨江南，妾在深宫哪得知？“八王之乱”起起跌跌，不是你吃了我就是我吃了你，政权像打篮球一样抢来抢去，最后“傻皇帝”司马衷被杀，其弟司马炽（chì）继位。这场祸乱长达十六年，单是灭赵王伦一役，起兵六十多日，战死者就近十万人。

独白：

我每日都在惊惶里度过。

活一次，死一次。死一次，活一次。

一个县令，就能废立皇后，

一个武夫，就能复立我为皇后。

他们轻轻摁一个指头就能碾死我。

皇后没有威仪和尊严，就是一个国家没有威仪和尊严。

可是，现在哪里还有国啊。

我常常都被不同的人挟持绑架，塞到不同的地方藏起来，

我身边的侍卫和宫女被他们换了一拨又一拨，杀了一拨又一拨。

我好几次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准备悄悄地溜走。

但是，有一次我被门口堆满的尸体绊倒了；

另外一次，我刚出房间门，脖子上就横着一把剑拦住我；

还有一次，我想逃却走不动，发现我的绣鞋很粘稠， 因为满院子的鲜血糊住了我的鞋。

我不知道我能往哪里走。

他们说，最近的这次动乱死了十万人。

我听不懂数字，只知道，我曾见过的人，基本上全死了。 

讲解：

在这场毫无廉耻的骨肉相残中，羊献容这个皇后，竟然被五废六立，下面的废立过程，你不需要记得谁废了羊献容，谁立了羊献容，只需要略略听过，这滑稽的废立过程：

一立：300年12月，羊献容被立为晋惠帝司马衷的皇后。

一废：三年后，司马颖上表废羊献容为庶人，将她囚禁在金墉城。

二立: 接着，司马越起兵讨伐司马颖，恢复羊献容的皇后地位。

二废：一个月后，司马颙（yóng）的部将张方击败司马越，再废羊献容。

三立：没过多久，张方胁逼惠帝到长安，尚书仆射[pú yè]等人留在洛阳，恢复了羊献容的皇后地位。

三废：张方知道大怒，再废羊献容。

四立：立节将军周权自称平西将军，让羊献容复皇后位。

四废：同一个月，周权被洛阳令何乔杀死，羊献容再被废。河间王司马颙（yóng）准备杀了她，但遭到许多大臣的反对。

五立：306年，司马越迎惠帝返洛阳，重新迎立羊献容。

五废：311年，匈奴兵攻破洛阳，晋怀帝和羊皇后被抓到北方，羊献容沦为囚虏，被汉将刘曜[yào]所得。

这十次废立，均在不足两年时间内发生。一代国母，就这样被几个武夫说立就立，说废就废，甚至一个小小的洛阳县令，也能够废掉她。大家不是评价她的对错，而是把对她的废立，当作显示权威、确立权力的一种标志。花开两朵，各表一枝。一枝花是八国之乱，另一枝花是匈奴。羊献容人生的男主角，此时才刚刚出场。匈奴的中山王、大单于刘曜[yào]，进攻中原。刘曜的大军围攻洛阳，最终城破。洛阳被屠城，年过三十的前皇后羊献容，被带到中山王刘矅的面前。刘矅见了羊献容，见她眉宇之间透着淡然、绝世的气质。立刻把她放在身边，立她为中山王妃。

而从此刻起，羊献容才遇到了她命中的如意良缘。公元316年，西晋灭亡。两年后，刘矅称帝，羊献容被立为皇后。也有人把这段历史想象成一个刘曜为了抢心上人羊献容而起兵的爱情传奇。传说中痴心的眼泪会倾城，西晋的陷落成全了她。但是在这不可理喻的世界里，谁知道什么是因，什么是果？也许就因为要成全她，一个大国倾覆了。成千上万的人死去，成千上万的人痛苦着……原谅我引用了张爱玲的桥段，但这不确实是一场倾城之恋吗？ 

史书中说，刘曜相当宠爱羊献容，两人孕育了三个孩子，可见他们的感情甚好。刘曜有一次问羊献容：“我比起你那位姓司马的前夫，怎么样？”羊献容说：“你们怎么可以相提并论？你是开国明君，他是亡国的昏君，不能庇护老婆孩子。他身为帝王，而让皇后被凡人庶子所羞辱，我那时都不想活下去了，谁还能想到还有今天呢。我出生于高门贵族，以为世上的男人都是那种德性。但有幸跟你结婚以来，才知道天下真有男子汉大丈夫啊。”

这可能是老实话，情场上，蠢笨的司马衷哪里是相貌堂堂的英雄刘曜的对手？

这位出身经学世家的皇后说的话一定会把很多人气得口吐白沫。羊献容叛夫、叛家、叛国、叛族，可是，要怪，只能怪她的前夫皇帝不争气。羊献容五次被废都不死，归顺了敌国，反倒越活越滋润；还因为刘曜的宠爱而干预朝政，与刘曜生了三个儿子，其中一个，还立为太子，谁能说她过得不好？

一个国家的灭亡成全了她的幸福，尽管这并非她所愿。

独白：

一千多年后，还有人说，普通百姓女人尚知守贞，

而我，曾为一国之后，却委身强虏，献媚贡谀[gòng yú]，他为国愧死矣。对此，我不屑一顾。

我十多岁就被许配给的男人，是一个傻子，

是一个让万千生灵涂炭的昏君；

我生活所在的那个国家，除了各种烧杀掳掠[lǔ lüè]和奸淫女人，

血流成河，没有给我任何别的回忆；

我除了无休止的惊惧和凌辱，

没有感受过一丝一毫的快乐和欢愉[huān yú]。

那些还眷恋这片土地、怀念这些苦难的人，才是全无心肝！

而我后来的丈夫，他是平息叛乱的英雄，他是征战四方的好汉；

他喜欢我，敬重我，愿意倾听我，

我们有共同的孩子，我们有无数美好往事。

至少在他在的时候，这片土地和我，有了可以喘息的片刻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