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8集：*******

第308集：恨天意鞠躬尽瘁

宝贝儿，欢迎收听“凯叔·三国演义”，第三百零八集《恨天意鞠躬尽瘁》。

秋日的太阳，像一双洞穿世事的眼。那日光明晃晃地斜插入中军大帐，在座诸将的心事，由此一目了然。

刚刚打了败仗，没人高兴得起来。沮丧与不甘才刚溜下这个的眼角，转眼又爬上了那一个的眉梢。叹息声此起彼伏，间或夹杂着一两句脏话，人人心中都愤愤不平——老天无眼，为何要救那司马老贼？

与此同时，所有人都在翘首期待着诸葛孔明的对策，他们已经习惯了对孔明的依赖——丞相自有妙计，丞相料事如神，有丞相这尊真神在，一切都能迎刃而解。

案牍之上堆积如山的公文像是孔明的神龛，他就端坐在其中，不动，不语，不怨，不怒，毫无破绽，全知全能。

谁也不曾注意到，这神一般的诸葛孔明头顶上，正飘着一片看不见的乌云，看不见的大雨正在冲刷着他的脊背。

这片云，是从上方谷尾随而来，这场雨，是上方谷的雨。

是的，于孔明而言，上方谷的大雨至今仍在下着，那冰冷的雨水至今仍叫他浑身颤抖。甚而，他觉得周身上下的皮肉筋骨正在慢慢溶解——诸葛孔明这个活人，即将消失在雨中。

那是属于他一个人的大雨，也是属于他一个人的消亡。如他所愿，偌大的中军大帐中，并无一人觉察。

“报！末将已奉命，将战书与那妇人衣裙一齐送至司马懿处，正式向魏军讨战。不料，司马懿……把那套衣裙收下了，还……向丞相致谢……”

“收下了？”

“司马懿居然把女人的衣服收下了？”

“厚颜无耻！厚颜无耻！”

“老匹夫！”

众人咋舌，议论纷纷。廖化出声道，

“丞相下的战书中已经挑明了，若司马懿还是个血性汉子，该与我军堂堂正正决战一场。若不敢战，便收下那套衣裙穿上，从此做个扭捏妇人。谁知道这老儿竟吃得下这般羞辱，可见狡猾至极！”

那雨越下越大，孔明眼神发虚，只觉有一股暖流在喉间来回窜动。

又有探子来报，

“报！东吴三路进兵，意图伐魏，曹叡亲率大军至合淝抵抗。两军相交，东吴中曹魏之计，粮草战具尽被烧毁，又兼吴兵水土不服，染疾者众多，更是雪上加霜。因此无功而返，正在撤兵！”

“撤兵？东吴撤兵，曹魏失去了牵制，必定集中兵力，调头对付我大汉，这可如何是好？”

“哎呀，大魏的总兵力比咱们多上一倍啊！”

“是啊，以少对……呜！”孔明忽然觉得喉中生出了一股力量向外打出了一拳，这股力量终于从喉间倒灌入口中，弥漫着腥甜气息，那是鲜血。

孔明紧闭双唇，硬把即将脱口而出的鲜血活活咽了回去。他勉力支撑着，遣散众将。却有一人刹住脚步，静静留了下来。

是姜维姜伯约。

“丞相的脸色这样差……应该静养才是啊。”

“伯约……”

“想来上方谷一败，对丞相的打击非同小可……”

瞒过了众人，却瞒不过这心细如发的姜维姜伯约，孔明且伤怀且欣慰，看来这一次，自己的眼光并没有错。

“伯约，你可知，我为何出此激将之法，急着与司马懿正面决战？”

“想来，上方谷一役，丞相还是放不下……”

“不，我并非雪耻心急。只因我已是将死之人。”

“啊，丞相！”

“此话我只说与你一人，切莫张扬，以免军心浮动。我料得自己大限将至，那一天……不远了……”

“丞相……丞相定有办法……”

“我确有一法，或能趋吉避凶，但不知天意如何……天意……”

“丞相将这法子说出来，姜维去办！”

“如此姑且一试……伯约，你挑选士兵四十九人，穿黑衣，执黑旗，环绕在帐外，闲杂人等，一概不得放入。我于帐中点灯祈福，你亲自为我护法。若七日之内帐中本命灯不灭，我或许能闯过这一关；若是灯灭，我必死无疑。”

“丞相，丞相必得上天佑护！我立即着手准备。”

大帐中的祈福仪式已经秘密进行了六个夜晚，这第七夜，也是最后一夜，更是决定成败的关键一夜。

外围七七四十九盏小灯炯炯燃烧，如披坚执锐的卫士，环成了一个大圈，中间七盏大灯璀璨明亮，像忠心耿耿的武将，围成了一个小圈。而被层层簇拥在核心的那盏灯是最能吸引人的注意，它形状奇特，暗弱无力，火苗摇摇晃晃，似乎随时都会被风吹灭。

那便是诸葛孔明的本命灯。

只见孔明披发仗剑，向天祝祷，

“亮生于乱世，甘老林泉，承昭烈皇帝三顾之恩，托孤之重，不敢不竭犬马之劳，誓讨国贼。不意将星欲坠，阳寿将终。谨书尺素，上告穹苍：伏望天慈，俯垂鉴听，延我阳寿，使得上报君恩，下救民命，克复旧都，永延汉祀。”

这场祈福仪式，所求的，不仅是孔明的阳寿，更是大汉的气数。

孔明持剑而坐，似乎那跳动流淌的灯火已然预先透露了结局。一时间他满心凄怆，不由得出了神。

“司马懿……那司马懿什么都知道。他说我‘食少事烦，其能久乎’。一路以来，我的计策，十之八九他都能猜出，他猜不出的，却又有老天帮他……咳咳……”

“丞相勿扰，待丞相康复，司马老儿必手到擒来。”

“……他早就该死在那上方谷中，那上方谷，足足旱了八个月，为何偏偏那日下起大雨……为何天意不助我而助他？难道，这就是命数？”

“丞相……”

孔明不愿在任何人面前展示自己的脆弱。姜维的呼唤，像是将他从梦中惊醒，

“伯约，你信命吗？”

姜维愣住了，但就在这一瞬间，他的目光决绝，斩钉截铁，

“不信。”

“若你日夜兼程，去往一个地方，将至未至之时，路突然断了，面前是深渊，是大海，你该怎么办？若这就是你的命，你该怎么办？”

“丞相，小时候，我常常惹得我娘生气，我娘骂我是头‘蛮牛’，您猜为什么？”

“因为你倔。”

“正是，我天生一副牛脾气，撞了南墙也绝不回头。只要那个方向是对的，我就逢山开路，遇水搭桥。”

“可若你面对的是深渊、是大海呢？”

“深渊大海又如何？只要有这条命在，我就是路，我就是桥。八个字，‘知其不可为而为之’，丞相亦然，姜维亦然。”

“好……好个姜伯约……你可曾想过，若我死后，人人苟且偷安，只有你一力主张北伐，伯约，你可就是世人眼中的疯子。”

“丞相，我是蛮牛一头，不懂得世人眼光。活着，岂能尽如人意，但求无愧我心。”

孔明大笑出声，一滴清泪在腮边轻轻颤动，映着灯火之光，显得剔透异常。喧哗呼啸声由远及近，紧接着，命运的脚步声咚咚传来，一个彪形大汉猛地掀开帘幕冲入帐中，脚下裹挟着一阵狂风，

“丞相！有魏兵劫寨！”

“魏延，你！”

最后，万籁俱寂，本命灯默然熄灭。

孔明泰然处之，不动，不语，不怨，不怒。

岂能尽如人意，但求无愧我心。这是圣人对待命运的态度，也是最好的解脱。

好了，宝贝儿，今天的《凯叔·三国演义》就讲到这儿。

提出今天的问题：诸葛亮把自己的命运与大汉的命运连在了一起，他为自己请命，也为大汉请命，只可惜，他的祈祷没有成功。很多人因此把诸葛亮的死、把蜀汉的未来归咎于天命，你觉得真的是天要亡孔明吗？是天要降危难于蜀汉吗？可以把你的想法在留言里告诉凯叔，也可以听听其他小伙伴怎么说，咱们留言里见。

【注释】

神龛：旧时中国民间放置道教神仙的塑像和祖宗灵牌的小阁。龛都是木制的，雕刻吉祥如意图案，用来供奉帝王将相、英雄人物、道教神仙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