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罗斯史07 | 张建华：彼得大帝从欧洲学走了什么？

一、知识点卡片

二、思维导图

三、文稿

喜马拉雅的朋友，你好。上一讲，我们谈到了俄国历史上的政治制度，也就是沙皇专制君主制的建立过程。就是说到16世纪中期，伊凡四世沙皇统治时期，那么沙皇专制制度已经正式建立了。我们还谈到了这位沙皇的外号，“恐怖的伊凡”、“伊凡雷帝”。因为他为了加强皇权，以血腥的方式来剪除异己，也就是和他争权夺利的俄国的大贵族。其实在俄国的历史上，在过往的统治者中，一共有22位沙皇，其中包括四位女沙皇，这些沙皇几乎每个人都有一个或雅或俗、或褒或贬的外号。

“神秘沙皇”亚历山大一世（1777-1825）

伊凡四世，人称“伊凡雷帝”，这当然是贬称了。那么伊凡四世的儿子费多尔在哥哥阿利克谢被父亲失手杀死之后，就继承了皇位，但是他被称作胆小鬼沙皇。因为在他很小的时候就被父亲伊凡四世逼着去观看审判和处决大贵族的场面，目的是锻炼他的胆量，而他恰恰是从小就被吓破了胆。

“胆小鬼沙皇”费多尔（1584-1598）

另一位与拿破仑同一时期齐名的沙皇是亚历山大一世，他的外号是“神秘沙皇”。因为他的出身，他的离世都是一个神秘之谜。在亚历山大一世之后的沙皇是尼古拉一世，他的外号被称作“军棍沙皇”，因为他是踏着十二月党人的鲜血登上皇位的，并且在他执政时期对内实行警察独裁统治，对外则穷兵黩武发动战争，因此外号是“军棍沙皇”。

1861年。宣布废除俄国农奴制的是沙皇亚历山大二世，正因为他做了这样一件顺应历史潮流的事情，他在俄国历史上是唯一的一位被称作“解放者的沙皇”，那就是称赞他解放了俄国的农奴。俄国的末代沙皇，那也就是最后一任沙皇了，是尼古拉二世，人称是“血腥沙皇”。因为在1896年这位沙皇登基的那一天，就在莫斯科酿成了一场血腥的惨案。人们都说这位沙皇是踩着人民的鲜血登上皇位的。并且在1905年革命中，尼古拉二世派出军警对手无寸铁的工人和农民进行血腥屠杀，因此人称“血腥沙皇”。

在这22位沙皇中，还有两位被尊称为“伟大的皇帝”，也就是大帝。一位是从普鲁士来的女皇叶卡捷琳娜二世，另一位她的前辈彼得一世，我们这一讲的主题，睁眼看世界的彼得大帝。彼得大帝是罗曼诺夫王朝第一个名叫彼得的沙皇，因此也称“彼得一世”。在这一讲里，我们还是称他为彼得一世吧。

谈到了罗曼诺夫王朝，这里要做一点点小知识普及了。公元862年，留里克三兄弟奉邀来到了诺夫哥罗德，最后执掌了诺夫哥罗德的大权，建立了第一个俄罗斯国家，也就是诺夫格罗德罗斯。随后留里克就把大公位置世袭地传给了自己的后代，也就开始了留里克王朝的统治。这一家族按照父死则子继、无子则女继、兄终则弟继的习惯世代延续，被称作留里克王朝。

1598年，留里克王朝的最后一位沙皇，也就是伊凡四世的那位被称作“胆小鬼沙皇”的儿子——费多尔去世了，因为他生前无子也无女，同时他上无哥哥，下无弟弟也无妹妹，于是留里克王朝到此，寿终正寝。随后经历了15年的混乱时期之后，罗曼诺夫家族的第一位沙皇米哈伊尔登上了沙皇宝座，随即开始了罗曼诺夫王朝的统治。直至1917年2月，罗曼诺夫家族的最后一位沙皇，就是那位“血腥沙皇”尼古拉二世下台，并导致俄罗斯帝国灭亡。

彼得一世，是罗曼诺夫家族的第三位沙皇。他继位的时候年仅七岁。由于年纪幼小，并且受同父异母的姐姐索菲娅的排挤。索菲娅当时是摄政王，因此彼得一世的童年实际上是在莫斯科郊外的皇村度过的。皇村旁有一个外侨村，也就是这里住着来俄国做生意的，或者是在俄国政府军队中服役的外国人。在那里，彼得一世，学会了德语、荷兰语，也是从那里彼得一世知道在俄国之外，还有一个更大的、更自由的、更神秘的欧洲。1689年8月7日，年满17岁的彼得一世在宫廷禁卫军的支持之下，发动了宫廷政变，软禁了摄政王，也就是同父异母的姐姐索菲娅和同父异母的哥哥伊凡，宣布亲政。

彼得一世的姐姐索菲娅（1657-1704）

正是由于彼得一世，有童年在皇村的生活记忆，使他知道外面的世界更精彩。因为在外侨村的时候，他从那些外国商人那些外国工匠那里知道了在俄国之外有一个更发达的欧洲。他决定要带领文武百官去欧洲访问，一方面是要开开眼界，另外一方面是要为他即将开始的大改革，物色人才，搜寻物资。1696年12月，彼得一世向文武百官们宣布，他将组织一个大使团出访欧洲，并且将亲自随团出访。消息传出，俄国的宫廷内外以及东正教会是一片反对之声。

因为俄国曾经是一个闭关锁国的国家，在彼得之前的历任统治者中只有基辅罗斯大公伊兹雅斯拉夫在1075年到过普鲁士，与普鲁士的国王亨利四世会过面。但彼得一世，不管来自任何方面的反对，他毫不退缩，他任命瑞典驻莫斯科使馆的一等武官，法国人勒福尔特为“高级大使团”的第一任团长，任命戈洛文担任第二团长。戈洛文是一个外交老手，也是一个谈判怪才。他曾经代表俄国与清政府进行谈判，签订了中俄历史上的第一个条约，就是《尼布楚条约》。彼得一世还任命通晓多门外语的枢密官普罗科菲为副团长，并兼俄国大使团的秘书长。

那么您一定想知道，在使团中彼得一世是什么身份呢？陆军下士。没错，是小小的陆军下士。那么这样做最符合彼得一世的个人风格的。因为一方面可以不引人注目，人身得以安全。另外一方面更重要的是彼得一世想要作为一个普通一员，得以用心观察，认真学习，为了表示自己的决心，临行前，彼得一世，专门让木匠给他刻制了一个特别的印章，上面画有一个木匠，木匠的周围呢摆放的是木匠工具，在边上写着这样一句话：“我是寻师问道的小学生”。那么使团中任何人只要见到此章，就知道这是沙皇在下达命令。当然它也表达了彼得一世谦逊好学的决心。

1697年1月，为欢迎彼得一世到访荷兰举行的舰队演习

在彼得一世亲自拟定的计划中，俄国大使团实际上是一个身兼多重使命的特殊的一个组织，有哪些使命呢？第一个使命——外交游说团，任务就是游说各国的宫廷，说服各国的国王与俄国进行军事联合，共同对付南方的近敌——奥斯曼土耳其帝国和北方的劲敌——瑞典，以为俄国争取出海口。第二个使命是招贤纳士团，就是为了俄国即将开始的大改革，尤其是海军和陆军改革，要到欧洲各国去招募那些有才能的水手、船长、能工巧匠等等这些人。

第三个使命是武器采购团。因为俄国要准备与土耳其与瑞典打仗，要准备进行军事改革，要创办海军，创办新式陆军，这就需要高精尖的人才，还需要新式的火炮、来福枪，以及造船所用的起重设备，导航仪器等等。第四个使命是留学考察团。彼得一世亲自下令，在大使团中设置了35名留学生的位置。这35名留学生的任务就是到欧洲各地各国去留学，去学习各国先进的造船技术，先进的武器制造技术，学习先进的军事技术，如地形学、战术学、工程学等等。

而彼得一世是陆军下士，同时也是这35名留学生中的一员。从1697年3月到1698年8月，彼得一世随着俄国大使团出访欧洲整整一年半，行程到达了北欧的瑞典，荷兰的赞丹，阿姆斯特丹，还有海牙，向南到达了英国的伦敦，到达了神圣罗马帝国的首都维也纳，波兰的拉瓦鲁斯卡，行程达数千公里。一路上彼得一世，先后与瑞典的王室、普鲁士国王、荷兰三级会议、英国国王、神圣罗马帝国皇帝等重要人物进行了会面。

彼得一世与普鲁士国王腓特烈三世在共同对付北方强国瑞典方面达成了协议，与神圣罗马帝国的皇帝利奥波德一世，在共同对付奥斯曼曼土耳其帝国方面达成了协议，可以说彼得一世不虚此行。那么在寻访欧洲期间，彼得一世还留下了什么样的佳话呢？

例如1697年8月，彼得一世来到了荷兰的赞丹，赞丹是被称为“海上马车夫”的荷兰的一个主要的造船基地。彼得一世决心要认真学习造船技术，以用于随后所进行的军事改革。很快，彼得一世就以自己的谦逊态度，熟练的技术，还有灵巧的双手，在造船工人中获得了人缘。很多荷兰的工人都愿意和勤快的高个子的俄国佬聊天喝酒。三个月之后，陆军下士和留学生彼得从师傅弗兰茨手中获得了优秀结业证书，上面是这样写的：陆军下士兼木匠彼得，自始至终地参加了船长为一百英尺的三桅战舰的全部建造工作。在这个过程中，彼得显示出他是一个熟练的灵巧的木匠的才能。

彼得一世在荷兰

按照原计划彼得一世还要去意大利，还要在欧洲在游学半年到一年，没成想，1698年8月中旬，被废除了的索菲娅公主在宫廷禁卫军的支持之下发动政变。彼得一世闻讯之后只能匆匆结束欧洲行程，于1698年8月25日匆匆赶回莫斯科，迅速地平定了国内的叛乱。虽然没能按照原计划结束访问，但是彼得一世亲率俄国大使团与虚心好学的态度去欧洲游学，可以说这是俄国历史上的一段佳话。

《禁卫军临刑的早晨》

其实在近现代世界历史上落后国家，派出使团到欧美发达国家去学习和考察，进而推动本国的改革，是屡见不鲜的。但是由于出发点不同，考察的目的不同，尤其是考察者的态度不同，而考察之后的所获得的效果和造成的影响呢也自然是不同的。

在1871年到1873年，在日本历史上也发生了一次日本大使团访问欧美18个国家的事件。那么这一事件发生的背景是1853年，美国的舰队打开了日本的国门，即所谓的黑船事件。随后日本在1868年开始了明治维新的大改革，为了学习欧美，1871年，日本政府决定派出既精通外语又熟悉外事的优秀的官员前往欧洲考察。那么使团的任务，包括要考察欧美各国的文物制度，考察他们的政治制度，以便从各个方面大规模地引进西方的技术，要考察欧美各国的经济和科学技术，以促进国内的改革。

日本大使团的团长是日本的太政官岩仓具视，太政官就类似现代日本的内阁总理大臣的职务。那么在日本大使团中上至使团的团长，下至普通的留学生，都以极其认真的态度和谦虚的精神去学习欧美。其中有一位使团的成员，后来他成为日本自由民权运动的旗手，他的名字叫中江兆民。他在考察过程中所留下的日记，谈到了当时自己的感想，他写道：“目睹彼邦及数百年所取得的灿烂夺目的成就，我始惊，次醉，终狂。”那就是说我看到了别的国家数百年所取得的成就，我第一先是惊诧，第二是陶醉，第三是发狂。我觉得这里面最精彩的就是后六个字：“始惊、次醉，终狂”。这可能是中江兆民个人的体会，也可能是日本人到了欧洲后所有人的感受。

那么也就是说他们到了欧洲，见到欧洲教育发达，经济发展，科学发达，那就是大为惊诧。当深入了解到了欧洲各国经济发达、科学发达、文化发达的原因之后，第二感觉是陶醉于他们所获得的经验。随后在讲欧洲各国的现状，与日本做了比较之后开始感叹日本落后，于是终于发狂，发奋，要加速日本的改革和现代化。

历史上总是有一些无独有偶，看似相似的事情。1896年3月，中国的洋务派领袖就是清政府的直隶总督李鸿章作为奉使头等出使大臣，率领中国使团出访欧洲。中国使团陆续访问了俄国、德国、法国、英国。李鸿章本人，也参观了德国和法国的造船厂、军械场。但是三个月之后，李鸿章一行就匆匆地启程回国了，为什么呢？据说是欧洲的气候和饭菜，对于这位李大人极其不适合。如果我们把俄国使团、日本使团、中国使团赴欧美考察做一比较的话，我们或许能得出一点结论。

1896年，李鸿章在德国皇宫

尽管这三者赴欧美考察的时间有前后，但是考察的目的几乎是相似的，但是考察的态度和考察的结果及影响却大不相同，尤其是在领导者的认识水平上。因此也自然而然地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各国的改革和现代化进程。通过以上的比较我们可以看出，彼得一世和岩仓具视，以及他们所率领的使团，都以事必躬亲，和谦虚好学的态度来对待他们在欧洲所遇到的人和事，并且把个人的感悟和欧洲先进国家的经验带回国来，运用到本国的改革事业中。而李鸿章显然还是以天朝大国的心态，端着满清大员的架子，去对待在欧洲的所见所闻，自然李鸿章的个人态度和认识水平，比起彼得一世和岩仓具视，是浅显的，是局限的。

就如梁启超所评价的：“李鸿章不识国民之原理，不通世界之大势，不知政治之本源，而仅摭拾泰西皮毛，汲流忘源，盖以自足。”也就是说李鸿章他不懂欧美的政治与法律，更不能认清世界的大势，只不过是从欧美学了些皮毛，盖以自足了。李鸿章是洋务派的领袖，也是实际上中国现代化的领导者，甚至也可以说是那个时代看的最远，站的最高的人。虽然他曾明确地断定当时的中国正处于百年未有之变局，但是落实到他所领导的改革和现代化，自然是千疮百孔和捉衣见肘了。

好了，我们现在对彼得一世和俄国大使团的欧洲之行做一个简单的总结。首先彼得一世，作为一代君主，俄国的最高统治者，有此雄心，有此魄力去睁眼看西方，看欧洲看世界。我觉得他个人的见识和判断力以及他的执行力已经远远地超过了他所代表的俄国统治阶级。

彼得一世（1672-1725）

再有一点，彼得一世，看到了欧洲国家都是以工业立国，商业立国，尤其是海上交通和贸易的繁华，可以称得上是英国和荷兰的生命线。欧洲国家的政府大都采取有力的政策，鼓励本国的商人去开拓海外市场，发展对外贸易事业。由此彼得一世，就懂得了一个非常重要的道理：国穷则民穷，国富则民富。国家有了钱，君主就可以办一切想办的事，可以拿钱来扩建海军，鼓励科学研究，发展国民教育等等。而普通的老百姓，也就是在吃饱饭穿暖衣之后才知道仁义廉耻的做人道理，所谓的“仓廪实知荣辱”。因此彼得一世下决心要在俄国推行军事改革、经济改革、社会改革、文化改革、宗教改革等方方面面的大改革。

下一讲，我就要谈一谈从欧洲访问回到俄国的彼得一世，是如何开始他的大改革的，以及这些改革对俄国历史发展的影响。当然还要谈一谈，为什么彼得一世，被尊称为彼得大帝，好的，朋友，再会！我是张建华。

部分图片来源于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