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萌芽》3：高建为 | 生命和钱哪个更重要

喜马拉雅的朋友你好，我是北京师范大学的高建为，我们现在开始左拉和他的《萌芽》第二讲。第一讲我们主要讲了左拉青少年时期的艰苦生活和他的奋斗精神，他如何开始写作又如何成为一代著名作家的。第二讲，我们主要要讲左拉《萌芽》的基本情结。

首先我要解释什么是《人间喜剧》式？

你可能知道，《人间喜剧》是巴尔扎克的一个大型系列小说，巴尔扎克的长中篇小说几乎全部包括在内，一共有长中篇小说90多部，这90多部小说每部自成一体，但各部之间通过历史背景、历史事件和一些反复出现的人物联结起来。

《人间喜剧》的主要特点是以写实手法广泛描绘一个时代的社会生活，它在形式上有一个重要特点就是“人物复现法”，即一些重要人物在系列中的多部小说里出现，例如伏脱冷在《高老头》里出现过，在《交际花盛衰记》中也出现过，后来在别的小说中还出现过。《卢贡－马加尔家族》一方面采用写实手法广泛描绘第二帝国时代的方方面面，另一方面也学习了“人物复现法”，让一些人物在不同的小说中出现，但《卢贡－马加尔家族》更多采用的是把系列中的不同人物用血缘联结起来，就是说其中多部小说主人公都有血缘上的关系。

左拉的创作以长篇小说成就最高，而他的优秀长篇小说差不多都在《卢贡一马加尔家族》这个系列中，其中《小酒店》、《娜娜》（第9部）、《萌芽》（第13部）、《金钱》（第18部）等一直拥有大量读者。

《萌芽》故事讲的是一个名叫艾蒂安·朗蒂耶的工人在蒙苏矿区领导罢工的故事。艾蒂安是《小酒店》女主人公绮尔维丝的儿子，他在《小酒店》里也出现过，但当时是个小孩，着墨不多。艾蒂安后来成了里尔一家铁路工厂的机器匠，因为打了工头几个耳光，被工厂赶走，现在到处寻找工作，最后来到蒙苏煤矿地区。

艾蒂安小时候上过学，有一定文化，后来在一个好心铁匠的帮助下学会做工，最后被介绍到里尔一家铁路工厂当工人。他被赶出铁路工厂后，别的地方都不收留他，于是他走到了蒙苏矿区，他在蒙苏的沃勒煤矿得到老工人马赫一家的帮助，成为井下工人。

最初，艾蒂安只是做女工的工作，就是在井下推煤车。当时这种煤车是一种小型轨道车，装上煤每车大约有700公斤重。马赫的女儿卡特琳也在做推车工，她对艾蒂安很友好。后来俩人互相有了好感,但不久后卡特琳成为另一个矿工沙瓦尔的情人。做了一段时间推车工后，艾蒂安当上了挖煤工。虽然艾蒂安显得文弱，但他非常灵巧，头脑也很灵活，因此干活儿不亚于其他煤矿工人。

艾蒂安初到煤矿，没有自己的住房，开始时住在旅馆里。旅馆兼酒店老板拉赛纳原先也是一个工人，因为煽动工人同矿方斗争而被开除，他利用自己的酒店鼓动工人同资本家进行斗争。艾蒂安在在这里接触到很多工人，其中有一个从俄国流亡革命家、机器匠苏瓦林，他主张彻底打破旧世界、建立新世界。这个人其实是一个无政府主义者。

无政府主义者又怎么会是革命家呢？

19世纪末俄国人巴枯宁在法国普鲁东的影响下信奉无政府主义学说，提出不要任何政权，不要权威和政府，巴枯宁曾参加过德国革命，后来参加了第一国际，有相当多的人拥护他，他的追随者与马克思的追随者常常对立，最后马克思派把巴枯宁派逐出了第一国际。这

里我讲一个花絮，巴金年轻时也曾信奉无政府主义，笔名“巴金”的第一个字就取自巴枯宁的“巴”。《萌芽》还写了一段苏瓦林与艾蒂安的争吵，艾蒂安受普鲁沙影响相信“国际”的学说，苏瓦林则认为愚蠢，他说：“你们的卡尔·马克思主张一切听其自然发展，不耍手段，不搞阴谋，是不是？一切都要公开，一味要求提高工资·····赶快丢掉你们那套进化论吧！要烧毁城池杀掉人类，把一切一扫而光，使这个腐败世界荡然无存，那时候才能建成一个更加美好的世界。”当时艾蒂安理论上没有什么修养，不敢与苏瓦林论争

艾蒂安发现，许多工人对资本家的压迫和剥削充满愤恨，但又没有办法反抗。艾蒂安目睹工人高强度的劳动、菲薄的工资和穷困的生活，感觉必需同资本家斗争来争取正当的权利。艾蒂安在里尔时就与当地的一个工人运动领袖普鲁沙经常谈话，受到他的影响，普鲁沙是国际在法国一直有较强的斗争意识。到了沃勒煤矿，艾蒂安仍然与普鲁沙通信，因此了解工人斗争的现状，并且受到普鲁沙的鼓动，准备在蒙苏矿区建立工人组织。为此，艾蒂安阅读有关书籍，增加知识，同时鼓动马赫与资本家斗争。

在马赫的帮助下，艾蒂安终于在工人中间建立起了互助基金会，每个参加的工人每月交1个法郎，在需要的时候供大家使用。为了同工人建立更多的联系和进行宣传，艾蒂安搬到了工人村住在马赫家里，与卡特琳和她的弟弟同住一间屋子。虽然卡特琳和艾蒂安两人早就互有好感，但现在卡特琳已经成了沙瓦尔的人，因此他们双方都很克制，像朋友一样相处。

艾蒂安利用住在矿工村的方便，经常对工人进行宣传，马赫和他的老婆孩子首先成了他的信徒。在建立起互助基金会后，艾蒂安被大家任命为基金会的秘书，因为他常为基金会写写划划，基金会还给他一点津贴。他经常帮工人写信，常常给遇到困难的工人出主意，自然而然成了工人的主心骨。不久以后，基金会有了3000法郎的基金。这时普鲁沙希望让蒙苏煤矿工人参加“国际”，但没有一个工人愿意参加。

什么是“国际”？

“国际”，指的是“国际工人协会”，后来叫“第一国际”，是1864年9月英国、法国、意大利、德国和波兰工人代表在英国伦敦成立的工人国际联合组织，马克思出席了会议并成为协会的领袖。后来因不再适应斗争需要，1876年在马克思的建议下解散。那么为什么《萌芽》中的工人开始都不参加“国际”，那是因为他们对“国际”不了解。

小说故事随时间发展，到了10月，艾蒂安听说矿方对矿工支架的坑木很不满意，可能因此要改变发放工资的办法。原先是将支坑木的工钱与挖煤的工钱一起算，以后可能要根据坑木架设的质量来发放补贴。艾蒂安意识到矿方的主意是压低工人的工资以应付正在出现的经济危机，他预感到将会有一场斗争，因此做好了罢工的准备。

到10月底快发工资时矿方果然宣布了新的发放工资办法，新办法从12月1日起实行。按照新的办法，原先每车煤50生丁改为40生丁，另外10生丁按架设坑木的工作量支付。工人们算了笔账，实际可能每车煤会减少2生丁，而且还要增加支坑木的时间，不满在工人中间漫延。就在十月底领取半月工资时，许多工人因为坑木支得不好而扣了罚款，再加上矿方多次停工导致工人工作量减少，因此许多工人的工资都比从前少得多，发工资那天本来是喜庆的日子，矿工村却是一片哭声。艾蒂安感觉他组织工人进行斗争的时候到了。

12月中旬，罢工开始了，这让矿方感觉吃惊，因为就在12月1日实行新的工资办法时工人们还很安静。这肯定是有人在暗中组织。果然，正当煤矿总经理埃纳博在家里款待客人的时候，工人派出了代表来与他交涉。工人代表有艾蒂安和马赫，马赫在艾蒂安的指派下成为工人的主要发言人。工人们提出，矿方的新工资办法实际上让工人每车煤少拿了2生丁，这就使工人们无法生活。既然只能饿死，那就不如坐着饿死少受罪。工人们提出，矿方恢复原先发放工资的办法，并且每车煤增加5生丁，如果矿方不答应，工人就不上工。

罢工坚持下来了，艾蒂安成了工人领袖，感觉自己有了力量，但也认识到自己受的教育太少，因此加强了自学。只是他没有掌握好的方法，因此他的自学杂乱无章，使脑子里装了一大堆互相矛盾的思想，其中主要是卡尔·马克思关于资本是剥削的结果这个思想。半个多月以后，罢工仍然没有取得胜利，而互助基金会的几千法郎和别处的捐款都分发到工人家里用完了。这时普鲁沙不断来信说是要亲自到蒙苏来鼓励工人的热情，希望由艾蒂安主持一次秘密会议，动员工人参加国际。

艾蒂安开头还有些犹豫，因为拉赛纳反对让别处的人操纵本地工人。然而艾蒂安看到工人的困难，认识到如果没有外援，罢工很可能失败。这时他的领袖欲也在脑子里发热了，他决定让普鲁沙来动员工人加入国际。虽然拉赛纳多方阻挠，普鲁沙还是来了。经过普鲁沙的动员，参加会议的工人都表示加入国际，并且代表不在场的工人参加国际，也就是说蒙苏的1万工人都参加了国际。但是国际只寄来了4千法郎的援助款，这笔款子还不够工人们用一个星期。

“国际”为什么只寄4000法郎就不再寄了？

这是因为“国际”是各国工人的联合组织，没有什么经费来源，所以不可能多寄。我们知道，马克思作为国际工人领袖，自己经常连吃饭的钱都没有，要靠恩格斯资助。

最后罢工工人的钱全用完了，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艾蒂安又一次召开会议，让工人决定是否继续罢工。工人们情绪激昂，在艾蒂安的煽动下都表示希望坚持下去，让资本家知道工人的力量。矿方这时也遭受了巨大损失，但他们不愿意向工人屈服，因此动员了部分工人复工。

这一情况被罢工工人知道了，他们愤怒地冲向矿井去阻止上工的工人，并且在怒火中开始捣毁矿井的设备。艾蒂安就势组织工人在各个矿区游行示威，愤怒的工人捣毁了商店，抢了商店的面包，这时矿主们叫来了宪兵，工人才冷静下来。后来省长派来了整整一团军队驻扎在蒙苏一带维持秩序。　　　　

这时矿方开始大肆解雇工人，但罢工工人仍然不复工。马赫被解雇了，艾蒂安躲了起来。由于长时间没有开工，矿方损失非常严重，因此招募了一批比利时工人来代替罢工工人上工。罢工工人发现外国人来抢了自己的饭碗，十分愤怒，于是在艾蒂安和马赫等人的带领下包围了矿井，与奉命保护矿井和比利时工人的军队发生了冲突。最后军队在受到攻击的情况下开枪，打死14人，打伤25人，工人们溃散了。

马赫在冲突中丧生。发生这样的暴行后，矿方做出和解的姿态，宣布辞退比利时人，并且对罢工工人既往不咎，已被解雇的工人和罢工最坚决的工人只要去上工，就照旧雇用。这时有不少工人决定上班，已经与沙瓦尔分手的卡特琳也打算回去上班。暂时住在马赫家的艾蒂安此时与卡特琳旧情复燃，不愿意卡特琳一人去受苦，决定陪她下井。

到了井下不久，原来保护井壁的木板因为被仇恨旧世界的苏瓦林锯断，矿脉里的地下水涌出来淹没了矿井并引起塌方，许多工人被压死在矿井里。艾蒂安、卡特琳和沙瓦尔没能跑出矿井被困在地下，三个人一同挤在一处狭小的空间里。最后艾蒂安与沙瓦尔发生冲突，艾蒂安打死了沙瓦尔，他和卡特琳在井下第一次真正结合。

可能有读者想问，既然艾蒂安早就喜欢卡特琳，为什么不早点提出，让沙瓦尔抢了先？小说讲艾蒂安虽然喜欢卡特琳，但他比较羞怯，再说卡特琳当时才15岁，艾蒂安并不知道矿区子弟早恋的习惯，所以没有及时向她表示，后来而沙瓦尔抢先送了卡特琳一条挂在帽子上的丝带，就强行把她占有了，她成了沙瓦尔的情人。以后沙瓦尔又把卡特琳赶走，表示不要她了，于是两人分手。

体弱的卡特琳在地下挣扎了9天，最终死在了井下。艾蒂安被救援队挖开矿井救了出来，在医院里康复后出院。这时矿方通知艾蒂安说他的身体已不适应再做矿工，但给他100法郎补偿。艾蒂安谢绝了100法郎，离开矿区到巴黎去，因为普鲁沙来信让他去协助工作。

今天就到这里，下一讲再会。我是高建为，我在喜马拉雅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