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断桥
茅檐下,跨涸溪而为桥,出入所必经,初不觉其危。城中客来,则常渡之而股栗。股栗言其情绪,亦状实也。桥下正为陡崖,深二三尺,且溪床为危石,坠则颅碎,初未知建屋主人,何以择桥址于此?溪宽约二丈许,中立乱石附水泥之圆墩,以四木东西接轨于墩上。轨早折其一,另以一木合之。削窄板长二尺许,间空隙约寸,横铺于轨上,是即为桥。无栏,亦无柱。二人同行其上,则震震然如旧日文人之摇曳构思。若山洪骤来,桥下怒水翻腾,声如奔雷,生客来,色沮丧不敢渡焉。然吾人终年居此,稚子坦然过之,亦安之若素。盖初架此桥时,不过数十金,金则非二千金不办。一二邻居,初欲易之坦地,偶俄延,力遂不能焉。妇孺习惯,亦忘其危而不思迁易矣。
桥如此,无足称者。然盛暑之夜,闷不可耐。至桥上,则溪自南向北,奔出谷口,空气受山夹峙,而顺溪流畅,其间乃常有徐来之物。每仰视繁星在天,满谷幽暗,与同屋二三穷措大,摆竹椅坐桥上,闲谈天下事。细至镇上一周无肉,大至墨索里尼下台,辄不觉夜之三更。有时残月如钩,高悬峰顶,夜气微凉,劳人尽睡。予怆怀身世,长夜不寐,则只身微步桥上。时清风拂衣,人影落涧,溪岸草中乱虫声,与竹叶瓜蔓上纺织娘,合奏夜阑之曲,虽侧身旷谷,无可语者,而于其中时得佳趣焉。
按:桥至去冬,腐朽愈甚,予力筹千金,北移丈许,直达竹丛,夏夜可展席卧其上矣。
读书笔记
清•李方膺题画诗《梅花》:
写梅未必合时宜,莫怪花前落墨迟。
触目横斜千万朵,赏心只有两三枝。
《洞天清录》(宋)赵希鹄——《序》
人生一世如白驹过隙,而风雨忧愁辄居三分之二,其间得闲者才三之一分耳,况知之而能享用者又百之一二,于百一之中又多以声色为受用,殊不知吾辈自有乐地,悦目初不在色;盈耳初不在声。尝见前辈诸老先生多畜法书、名画、古琴、旧砚,良以是也。明窗净几罗列,布置篆香居中,佳客玉立相映。时取古人妙迹,以观鸟篆蜗书,奇峰逺水。摩娑钟鼎,亲见商周。端砚涌巖泉,焦桐鸣玉佩。不知人世所谓受用清福,孰有逾此者乎?是境也,阆苑瑶池,未必是过,人鲜知之,良可悲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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