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老头》2:王宏图|“人间喜剧”的顶梁柱

《高老头》2:王宏图|“人间喜剧”的顶梁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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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马拉雅的朋友,你好,我是复旦大学的王宏图。今天我开始给你讲解的是19世纪法国作家巴尔扎克的长篇小说《高老头》。说到巴尔扎克,他名声实在是太大了。喜欢文学的朋友大多听说过他,基本读过他的一两部作品。而《高老头》是巴尔扎克最广为人知的作品,而且也是构成他小说艺术的宏伟大厦、由90多部作品组成的大型系列作品“人间喜剧”的顶梁柱。


《高老头》是由两个故事交叉组成的,其中一个是讲某位青年人从外省来到巴黎寻求飞黄腾达的曲折经历,另一个是讲落魄的老商人因溺爱两个女儿而荡尽了家产,最后被女儿们抛弃,在他重病期间不管不问,最后孤单单死去的悲惨经历。


小说一般篇幅有长有短,长的如中国的古典小说《红楼梦》,它的总字数超过了一百万,俄罗斯作家托尔斯泰四大卷小说的《战争与和平》也有一百多万字,而法国作家普鲁斯特的煌煌巨著《追忆逝水年华》更长,总共有七卷,翻译成中文近三百万字,真正读完全书的人实在是不多,法国有句幽默味十足的话,“人生太短,普鲁斯特太长”。


 “人间喜剧”由近百部各自独立、又相互间存在关联的作品构成令人眼花缭乱的庞大系列,实在是小说历史上的一个前所未有的创举。



巴尔扎克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雄心,去构建这么一个宏伟的艺术大厦呢?


这个问题还得从巴尔扎克生活的年代说起。巴尔扎克童年和青少年时代,正是拿破仑在法国当政的时期。拿破仑这个来自法国南部地中海中偏远的科西嘉岛的穷小子,凭借着他罕有的军事才干,不仅成了全法国的统治者,而且十多年间纵横驰骋,成了大半个欧洲的主人。


尽管后来拿破仑战败退位,被流放到了大西洋中英属圣赫勒拿岛,但他作为一个伟大的世界征服者的形象吸引了无数人眼球,成了大家伙顶礼膜拜的英雄。而巴尔扎克在求学期间便成了拿破仑的崇拜者。他曾在拿破仑石膏塑像的剑鞘上写了下面两句话:“这把长剑未完成的,我要用笔来完成”。


从这儿不难看出,拿破仑成了巴尔扎克努力仿效的对象。拿破仑征战欧洲各地,建立了横跨欧洲的庞大帝国,但不久便坍塌了,而巴尔扎克用文字建筑出一个不朽的文学王国。从某种意义上可以说,是拿破仑塑造了巴尔扎克的精神世界。


“人间喜剧”庞大宏阔的规划来恰好反映出了巴尔扎克把握整个世界的狂热雄心与激情,是他在精神上征服世界的一次大胆的历险。他曾经说过,“我将在我的头脑中装下整个社会”。


所以说巴尔扎克观察世界的方式从来不是零碎着来的,从来不满足于展示社会生活的某几个侧面。要么是全部,要么是没有,决不满于部分、局部。他这种力图“把握一切、认识一切、解说一切”的倾向,使他在作品中试图对周围的世界给以总体化的展示说明,就好像在拍一张全景照片。


巴尔扎克特别关注具体的社会环境对人的性格和命运的影响。他的作品都有一个套路,全书一开始不是快速地进入情节,而是先将书中主要人物生活的环境详尽细腻地描绘一通,如果是在巴黎,他便写一下那个街区、那幢楼房,甚至还深入到他房间中的家具和各种摆设,好似电影惯用的空镜头一般。


今天的很多读者不太会有耐心读完那些冗长的描写,但巴尔扎克不是故意和读者为难,因为在他看来,要准确理解一个人物,必须先了解他置身其中的环境,否则对人物的把握很容易出现偏差。


“人间喜剧”听着还挺特别的,巴尔扎克是怎么取出这么特殊的标题的?


这是他受到了中世纪晚期意大利诗人但丁的长诗《神曲》的启发。但丁的《神曲》是欧洲文学史上最为重要的作品之一,它的篇名原文意思为“神的喜剧”,内容是但丁做的一个梦,但这个梦异常诡异,他先后游历了地狱、炼狱和天堂,遇到了众多人间难以想象的人和事,所以命名为“神曲”。


巴尔扎克对神的世界不感兴趣,他想展现的是他生活的19世纪上半叶的法国社会生活,所以就仿照《神曲》将自己这套作品取名为“人间喜剧”。当然,从“人间喜剧”这个标题可以猜到,这套系列小说的重心,就是全面描绘生活在那个年代,法国社会中形形色色的人物。


巴尔扎克的人生经历、创作经历之类的,上学的时候也都学习了解过,你应该很熟悉了,今天咱们就另辟蹊径讲一些书里没看到过的。比如巴尔扎克他写这么大量的作品,很难想象他是怎么工作的呢?


据说他常常是晚上6点上床睡觉,午夜12点左右起身,披上白色的圣多明各式僧袍,点起蜡烛,一鼓作气写作1416个小时。他三天就要用掉一瓶墨水,更换十几支笔。为了保持这一高强度的工作节奏,他不得不依靠咖啡强行提神。所以有人说就是数十年间他喝下的五万杯咖啡毁了他的健康。


1850年8月,巴尔扎克刚过51岁,便离开了人世。由于他赢得了众多读者的心,因而在出殡入葬时成千上万的人自发赶来送葬,人流绵延了好几条大街,由此可见他在普通民众中享有多么崇高的威望。


巴尔扎克在创作上如此努力,值得敬佩。不过啊,我们此处稍微八卦一下他在生活上很有意思的一些“花边新闻”。


你可以搜搜他的肖像画,巴尔扎克身材长得异常魁梧结实,精力极为充沛旺盛。所以他才有资本长年累月、夜以继日地玩命写作,他这么拼,跟他需要大量钱有着很大关系。巴尔扎克是一个伟大的作家,但他并不是一个完人。他身上有着许多常人都有的弱点,比如时常沉溺于肉体的欲望之中而不可自拔,喜好奢华的生活环境,挥霍无度。


按理说他写了那么多作品,应该说稿费版税收入源源不断,不至于缺钱啊,怎么还那么拼命?如果他是一个勤俭持家、擅长精打细算过日子的人,这些钱确实绰绰有余,但巴尔扎克偏偏不是这样。他赚得多,用得更多。


他在写作之余,经常出入于巴黎上流社会的社会场所,周旋于众多的达官贵人之间,花钱如流水。有时他刚拿到了一大笔钱,没几天就花个精光。因而他还时常欠债,为了躲避债主的追讨东躲西藏。而要能将大笔债务还清,他只得拼命写作,赚更多的钱。


在男女关系上,巴尔扎克并不是一个谨慎规矩、守身如玉的人。他曾有过好多个女友,但都为时不长。在他去世前不久,巴尔扎克才与长年相好的韩斯卡夫人正式结了婚。韩斯卡夫人是巴尔扎克作品的铁杆粉丝,一开始只保持通信往来,后来他们俩终于在奥地利首都维也纳见面,暗地里成了情侣。但碍于女士有丈夫的缘故,他们俩长年不得相见。


直到韩斯卡夫人的丈夫去世,巴尔扎克内心的火焰再一次被点燃,他希望尽快结婚,了却长久以来的心愿。但好事多磨,本来两人的结合应该说没有什么障碍,但由于韩斯卡夫人居住在俄罗斯统治下的乌克兰,是一个具有波兰血统的贵族,按照惯例他们的婚姻需要得到俄国沙皇的批准。此外,双方的家庭都不看好这门跨国婚姻,设置了种种障碍。


于是在巴尔扎克生命最后的八年里,与韩斯卡夫人成婚成了他最大的念想。结婚之前巴尔扎克一直住在韩斯卡夫人的庄园中,但他已是身心俱疲。直到俄国沙皇终于同意了婚事,他们俩在乌克兰举行了没有外人在场的秘密婚礼,不久便返回法国。好景不长,巴尔扎克因肺部感染导致手脚肿涨,腿部又生了毒疮,没过几个月,便告别人世。


听了这段故事,你对巴尔扎克的生活是不是有了更全面深入的了解呢?


巴尔扎克就是这样一个热情奔放的人,在私生活中里是这样,在创作中体现得更加明显。他自己在小说《贝姨》中对艺术家创作艰辛作了极为精彩的描述,用到他自己身上非常贴切:艺术是一件“劳心的工作,在智慧的领域内追猎鹿群,是人类最伟大的业绩之一。艺术家不能因生活的磨难而灰心丧气,还得把这些磨难制作成栩栩如生的作品。工作是一场累人的战斗,精壮结实的身体既惊喜又畏惧,往往搞得精疲力竭。如果艺术家不是没头没脑地沉浸在他的工作里,像古罗马传说故事中的居尔丢斯冲入火山的裂口,像士兵不假思索地冲入堡垒,如果艺术家在火山口不像地层崩陷而被埋的矿工一般工作,那么作品便无法完成,艺术家惟有眼看自己的天才夭折。”


你或许觉得,既然巴尔扎克那么看重环境,他笔下的人物都受到周围生活环境的重大影响,那这么多人肯定或多或少成了环境的奴隶,那相同环境下的人岂不是都一模一样?每个人物还有自己的特点和生命激情吗?


我得先消除你在这方面的误解。的确,巴尔扎克在作品中观察人表现人时,会和特定的社会环境相联系起来。但这并不意味着那些人物只是被上面所说的社会发展规律和社会环境牵着鼻子走的木偶啊。巴尔扎克还有着另外一面,他是精神力量的信奉者。社会环境固然重要,但人内在的精神力量也同等重要。如果忽视了这一点,你的想法就是片面的。


“精神力量的信奉者”?这怎么理解?在巴尔扎克看来,我们人类的思想、意志和自然界的声、光、电是一样的,都能产生巨大的能量。他认为“人类的激情是创造之母”,“是一切行动的动力”,它本身是中性的,既可以让人为善,也可以诱使人作恶。所以,激情和欲望在巴尔扎克的作品中占有特别重要的地位。


巴尔扎克塑造出来的许多人物,包括我要讲的《高老头》,他们都被某种激情控制着,所作所为乖张偏激,超出常规,比如熟悉的吝啬鬼葛朗台老头,嫉妒心十足的贝姨等。正因为人物有了这种非同寻常的欲望和激情,这些人物对读者才有了异常强烈的感染力。


而所有这一切又与巴尔扎克本人的性情密切相关,所以刚刚的八卦不是没原因的闲扯。尽管他小说的题材内容五花八门,遍及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但它们只是艺术创作的原材料,不经过作家的加工熔炼,不会自动生成为艺术品。


你可以设想一下,如果巴尔扎克内心没有澎湃沸腾的激情,没有欲望想象中征服世界,那些作品也不可能产生。即便写出来了,也会全无生气,人物也会像僵尸。在长年累月的创作中,他源源不断地将内心不断生长、不断更新的热情灌注到字里行间,才孵化出了一个个有血有肉的人物。


这一节呢,我们八卦了一下巴尔扎克的生平和他里程牌的文学系列作品“人间喜剧”。了解了这些内容后,就得请出《高老头》本尊了,贵为标题的高老头因何成为人间喜剧顶梁柱?下一讲我为你详细讲述这部作品。


今天就到这里,我是王宏图,我在喜马拉雅等你。


以上内容来自专辑
用户评论
  • Jenniferrxj

    非常喜欢听王宏图老师的课,前面的几期悲惨世界和巴黎圣母院,差点就放弃这个节目了,还好被王老老师拉回来了。

    大先生说 回复 @青令_lw: 感谢!

  • 海的奏鸣曲

    最喜欢王老师,深入浅出,语言优美,享受~

  • 桔羽

    王老师讲得真心好,文案优美,资料丰富,思路清晰。从时代背景,作者的人生经历,作品的思想性和文学价值等多方面解读文本,值得聆听。非常认真负责的一位老师,谢谢!。

  • 心慧荷

    多次听王宏图老师讲课了,非常喜欢您的声音,更喜欢您的讲解!您的声音听着特别入心,温暖,使我神宁。您的内容丰富广博,满足我对文学的探寻……

  • A爱尚孕婴馆153518198

    王老师的明显清晰透亮,直达心底

  • 王敏的书斋

    王老师的课百听不厌。

  • 落霞与孤鹜齐飞Liu

    这片尾音乐真性感

    落霞与孤鹜齐飞Liu 回复 @落霞与孤鹜齐飞Liu: 欧,原来你们也在听吗?

  • 霞光_0y

    从悲惨世界直接跳到高老头

  • 小单大娘子

    老师讲的真好,娓娓道来

  • 珠珠降临

    希望全部王宏图老师来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