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1【白话文】致九弟：劝九弟不可长傲多言

       这封信是咸丰八年三月初六那天，曾国藩从湖南湘乡老家，写给远在江西吉安前线的九弟曾国荃的。在这封信中，曾国藩批评了六弟曾国华为人太傲的毛病，希望曾国荃能引以为戒。信中提到的丹朱，传说是“五帝”之一的唐尧的儿子。丹朱为人傲慢、喜欢与人争辩，不得人心，尧不愿因为丹朱一人受益而损坏天下人的利益，故而没有传位给他，最终将大权禅（shàn）让给舜。信中所说的“凶德”，出自儒家经典《尚书》，主要是指违背仁德的恶行。

沅甫九弟左右：

       初三那天刘福一等人回来，接到来信，由此悉知你说的一切。

       城里的贼寇被围困了很久，算下来不久之后城池就可以被攻破了，唯有断绝与外界的文书联系最为重要。弟弟应该起到表率作用。

        家里四宅的人都平安，季弟还在湘潭，澄弟初二那天从县城回来。我身体不舒服，初二那天住在白玉堂，一夜都没睡着。温弟什么时候到吉安呢？在县城、长沙等地还算顺利么？

       自古以来，因为凶德而招致失败的原因大概有两方面。一是傲气太过；一是争辩的话太多。丹朱不成材，就是在于为人太傲、喜欢争辩。纵观历代的出类拔萃的杰出人物，常常会因为这两个方面而招致身败名裂。我这辈子常常会犯执拗（niù）的毛病。这属于“品德上的傲”。虽然闲话不多，但是动起笔就停不下来，也跟说话争辩略有相似。静下来反省自己，我之所以处处不顺，根源无外乎这两个方面。

       温弟的性格跟我有些相似，而且他说话尤其的刻薄。大凡盛气凌人，不可一世的人，不一定是用语言压制人，也有用神气压人的，有拿脸色压人的。温弟的神气，有些英气外漏的感觉，脸色常让人觉得蛮横，这样最容易让别人觉得他盛气凌人。平时心中一定不要自视太高，心里自视太高就容易表现在脸上。从家族的出身、名望上说，（他也没什么值得自视太高的地方），现在我的名望大减，还担心名声不好，连累家里的兄弟后辈呢。从见识上说，近些年，军队里锻炼出来的人才很多，弟弟们也没什么过人的地方。这两方面，你们都没什么值得自傲的。只有平日克制自己，为人谦让（才是正确的做法）。多讲忠心、讲诚信、做事稳重、对人恭敬，这样大概可以弥补之前的过错，给自己带来一番新气象。否则的话，人人都讨厌你，鄙视你。沅弟你为人小心谨慎，还是比较稳妥的。温弟就有些喜欢开玩笑调侃、讽刺别人的毛病了。总喜欢假装自己什么都很有经验，仍然还有以前的老毛病，不能不深刻反省，不能不痛改前非啊！听说他在县里经常嘲讽别人，责怪别人，应该抓紧改正！我在部队这么多年，难道就没有一点值得骄傲的事？（不骄傲），是因为“傲”会让人一事无成，所以我要谆谆（zhūn）教诲弟弟们引以为戒啊！

       九弟媳妇近来已经痊愈，不要挂念，你在部队要振作起来，不能懈怠。千万记住。

        哥哥曾国藩亲笔

        咸丰八年三月初六

       曾国藩在这封信中指出，“古来言凶德致败者约有两端，曰长傲，曰多言”。也就是说，傲气太过，说话太多是招致失败的两个最重要的原因。傲气会有很多种表现方式，有时候是通过言语表现、有时候是通过表情，有时候是通过神态表现，但无论哪种方式，都十分伤人。说话太多，不是指废话多，而是说喜欢与人争辩，喋喋不休，有的人的话多，体现在言语上，有些人的话多则见诸笔端，但无论哪种，都不可取。这两个方面十分影响人际关系，会招致别人的不满，以至于丧失人心。对于领导者来说，尤其是对军队的统帅而言，这两方面都是致命的缺点，所以曾国藩对“长傲”、“多言”深恶痛绝。而想要避免这两个方面的问题，在曾国藩看来，根本还是要从“心”入手，多反省内心，要做到“心中不可有所恃（shì）”，也就是说，要消除自己内心的执念，消除自视太高的念头，少觉得自己有过人之处，而多看自己的不足。这些话，都值得我们细细体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