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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4集：龟虽寿犹有竟时

宝贝儿，欢迎收听“凯叔·三国演义”，第二百六十四集《龟虽寿犹有竟时》。

曹操的头不疼了，身体也轻盈了起来，他飞也似地奔上山冈，觉得自己还是当初的那个少年。

眼前出现了三匹黑马，都称得上是天下名驹。黑色的鬃毛闪动着锦缎般的华光，四蹄修长有力，骨肉匀亭健壮。只见那三匹黑马正围拢在一处，就着一个红色的马槽一同进食。

奇怪的是，一向爱马成痴的曹操来不及欣赏马儿，却被那马槽吸引。马槽通身朱红，遍布花纹，非比寻常——竟让曹操徒生亲切，莫名喜爱。

谁知槽中草料倾刻一扫而空，三匹黑马发起性子，四蹄交错狠狠践踏马槽。曹操见此，忙赶上前去，想轰走马儿，把那槽护住，却在将将接近的一刹那，目睹眼前的一切化为碎片。

是的，碎片。

天空，山冈，马儿，马槽。除了曹操自己，一切都化为碎片。

碎片如浓雾般悄悄散开，一个巨大幽深的黑色旋涡向他席卷而来。无论他如何奔跑抗拒，还是被吸入旋涡，不断地、不断地下坠，坠入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曹操挣扎无望，渐渐感到窒息，被迫选择了放松四肢，听任命运的安排。可就在此时，旋涡深处，陡然传来了许多声音，每个声音，都让他刻骨铭心。

“主公勿扰，典韦在此！”

“天下可无洪，不可无公！”

“父亲先走，昂儿为您断后！”

“曹孟德，未负天下人，你先负我！”

“奉孝已逝，丞相保重……”

那些声音盘旋交叠，似乎凝聚成了一团柔软而安全的云雾，将曹操包覆其中，缓缓托着他升上去，再升上去……恐惧与孤独烟消云散，惟余腮边两行温热……

“大王，大王……”

一片朦胧，卞夫人的面孔出现在视野之中。曹操抬了抬眼皮，脑海中复又感知到那灼烧般的疼痛，原来自己依旧是个卧病的老人，方才，不过是一场梦。

“孤睡着了？”

“睡了许久，大王做梦了？梦到了谁呀？”

“故人。”

卞夫人伸出双手，拭干曹操脸上的泪痕。又捧起了一只茶盏递到他唇边，

“喝口水吧。”

“嗯。”

“多喝一口。”

 “……子建，回来了没有……”

“还未，自大王在宫中昏厥之日算起，大雪已经下了七天七夜了。子建被积雪耽搁在路上。他们兄弟几个，除了子建，都回来了。”

“子桓也回来了？”

“回来了。大王要传子桓进来？”

“嗯。”

不多时，一个高大身影跪到了榻前，

“父王，丕儿在。”

“方才为父得了一梦，梦中三马同食一槽。”

“请父王明示，此梦是吉是凶？”

“凶。”

“此梦何解？”

“那‘马槽’暗指我‘曹家’。只恐有人觊觎我曹家基业。至于那三匹马……你需提防司马懿。此人可堪大用，却也不能过于重用。”

“可仲达他忠心……是！儿臣记下了。”

“子桓……可怜你大哥早丧，子建又指望不得。曹家基业这才交托给你，你非创业之才，需得谨慎再谨慎，若能守得住这区区之土，便算对得起为父！”

曹丕下唇紧咬，低头喏喏：“是……”

“大王，子侄故将们都在外面候着呢。”

“子孝、子廉、元让、子文，都在？”

“都赶回来了，都在。”

“文远、仲康、公明、儁乂、仲业……都在？”

“都在，都在。大王可要见上一面？”

曹操一一问过，而后欣慰一笑，

“罢了，再等等。孤军旅数十载，整日和他们混在一处，看也看厌啦。临了啦，还是陪陪你。”

卞夫人跪在榻前，泪如雨下。曹操艰难地从被褥中探出几根手指，轻轻搭在夫人手背上。

“这些年，你不易啊。”

“大王……”

“孤这辈子，骂名不断。恐怕恨我的人想不到，我这国贼禄鬼，杀人的魔头，竟然也有妻有子。竟然这妻还是贤妻，子还是孝子。”

“大王……”

“莫哭，莫哭，夫人莫哭。这辈子跟着孤，担惊受怕，何曾享一日清福……孤一生节俭，夫人头上，连珠翠都没有一朵……还好今后有儿子们孝敬你。孤身后惟余一些香料，便分散给那些姬妾伶人吧，让她们用香料换取丝绸，做成鞋履贩卖，也算能自给自足……至于孤的后事，也一切从简，切勿奢靡。你们谨记。”

“大王休说这样话来，大王还有千秋万载，大王……”

“千秋万载，不过哄人而已。神龟虽寿，犹有竟时……孤撒手一去，可恨那刘备、孙权还立于世上。孤戎马征战几十年，到头来，却没有想到，这江山杀伐，天来凭取，凭的竟然是寿命。孤此生至憾，便是我那长子曹昂。儿啊……将来到地下，我有何面目……有何面目……”

“求您别再说了……大王，头疼好些了吗？臣妾替您揉揉。”

冰冷的手掌覆上额头，一阵惬意的清凉。忽听门窗响动不绝，似有人至。

“子建！是子建回来了！”

“父王，不是子建。是北风，今日风大。”

“子建与为父最为心意相通，子建会赶回来的……”

隐约有一声低低的叹息，来自曹丕曹子桓，却无人留意。

曹操的头埋在熊皮褥子里，闻着皮毛的气味儿，感到前所未有的温暖和舒适。他想起那刺骨的河水翻卷恶浪，侵入骨髓又化作热泪；他记得那些凛冽的朔风呼号咆哮，吹走绝望又吹来另一种绝望。还有那些至深至远的阻隔，无力回天的嗟悼，失之毫厘的错手，紧咬牙关的杀戮。他曾在不同时间、不同地点一百零一次地想到过死亡，却始终没有料到，自己竟死于衰老，死于这被褥之间，这与这世上最平凡的老人有何二致？

“……子建呐，子建……”

卞夫人忽觉，手背之上，夫君的手指悄然冷却，不复温存。

建安二十五年正月，魏王曹操薨于洛阳，享年六十六岁。

好了，宝贝儿，今天的《凯叔•三国演义》就讲到这儿了。

哎呀，曹操走了，凯叔的心也跟着空了一块，三国故事里又少了一位英雄。曹操走后的日子里，又会发生哪些精彩故事？我们下集接着讲。

提出今天的问题：曹操临终之前想到了一大憾事，就是他一离世，而他的老对手孙权、刘备却还活着，似乎自己拥有了最大的地盘，拥有了最强大的军队，但是，自己却像是输了。那你觉得曹操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如果给他盖棺定论，你觉得他最后是个赢家呢，还是个输家呢？可以在留言里告诉凯叔，也可以和其他的小伙伴一起切磋，咱们留言里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