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系思维就是佛教思维吗？

课程金句

第166集 楔子：佛教何以传入中国？

今日文稿

大家好，我是余秋雨，我们继续讲课。我上次宣布，我们的课程已经要进入佛教，这是一座大山，一个非常难攀登的一个学术的高峰，但是我们必须要进入，不进入的话，就对不起中国文化史这门课的大标题。由于佛教的研究非常地精深，内容也非常地多，我现在采用的是用现代科学思维，用国际哲学观念来讲述，可能在佛教研究里边比较的少，因为我注意到了很多佛教研究者都用佛教翻译本里边的一些惯用的词语在讲，在对这个词语背后的大家都能够理解的意思不太清楚。所以,我们一定要用现代的观念来讲，这一点对年轻人非常重要。

谜思：佛教何以撬动中华文化的深层结构

年轻人需要注意的是，现在大家非常流行一种由日本所发明的叫做佛系思维。佛系思维我听了以后，知道他们大概的意义后觉得有点好笑。这里边不是完全错，有一些现象，无可无不可的现象，有的佛教徒是有这种现象，但是佛系思维显而易见，把整个佛教的学理，做了更多消极化的论述。一个没有太多的固守，没有太多的理念，没有太多坚持的那一种思维，叫做佛系思维。这里边确实有的佛系思维是反对固守，反对坚持，但是它有积极的一面。

我想我们年轻人应该知道，苹果的创始人乔布斯，他就是一个佛教徒，他最大的影响就从佛教思维里边来的，如果光是按照你们的佛系思维来的话，他能够成为苹果的创始人吗？不可能，他应该有好多积极的思维。所以我想，给我们年轻人用现代科学思维和现代的国际理念来讲说佛教，成为一个非常迫切的问题。其实不仅是年轻人，我们中国向佛、敬佛的人，去烧香拜佛的人非常非常多，但是能够真正了解佛教的根本含义的人却比较少。在这个问题上，其实不仅仅是我们课程要完成，是整个中国文化研究都需要面对的一个大问题。

我的课程是这样的，我们在直接地讲佛教的核心内容之前，我先需要讲一讲佛教在中国传播的过程。这一点非常重要，我只有说明了佛教在中国的传播过程之后，我们才能说它到底什么样的思维把中国这么大的一个国家，它几乎是占领了，而且成了我们流传最广、影响最大的宗教思维。

为什么会这样？这个问题我们从文化学的意义上，首先需要讲一讲。我们首先面对这么一个大问题:一种宗教思维，一种哲学理念,如果向一个文化浓度很贫乏的地方传播，这应该比较容易；就像化学里边一样，浓度高的向浓度低的地方来渗透的话，那是个非常自然的现象。这个事情发生在中国就显得非常怪异，因为在佛教传入之前，中国的文化思维不仅已经非常非常的完整，而且是超浓度的完整。那么佛教它纯粹是一个域外思维，是我们中华文化领域之外的思维，它产生在印度，而印度和中华文化的腹地又隔着一个世界上最高的山脉，就在自然环境当中，它很难完成自然交流。那么，更重要的还不完全是自然环境，大家想一想，我们从尧舜到秦汉，从《周易》到诸子百家，几乎把任何一个角落能够想得到的精神空间，都已经严严实实地填满了，而且填得那么精致，那么堂皇。

只要在这片土地上的任何一个学者，哪怕仅仅是钻研其中一家的学问，就足以耗尽终身，而且，一代一代都在钻研，可以钻研一千年、两千年，直到今天，我们还会觉得中国的传统文化深不可测。面对这样超浓度的文化大国，一种纯粹陌生的异国文化，居然能够浩荡地进入，并且快速地普及，这实在是不可思议。我们说不可思议，但是它变成了事实，这里边一定有非常深刻的文化原因。它本来是不可能传进来的，不可能有它插足的余地的时候，它不仅插足了，而且广泛普及，那一定有文化原因。

我一直认为，你专门研究佛教怎么传入的历史过程，这个-难度还不太大，难度大的是它为什么能传入？这是一个文化哲学的课题。这我们一定要很好地来询问一下，因为它撬动了中华文化的深层结构。当一种域外文化撬动了中华文化的深层结构的时候，实际上它也撬动了世界文化的深层结构。因为我们的古文化本来就没几个，大文化又没几个，古文化又是大文化，能够被撬动的话，那撬动的就是个世界结构。

佛教传入中国的时间：西汉末东汉初

那我先需要非常简单地说一说佛教传进来的过程，传进来的时间那应该是在西汉末到东汉初，有几个时间段落，有不同的说法，大概就是这个时间，对这个问题我想我们不要说的太早了。我看到历来有一些佛教学者出于对佛教的感情，出于一种想当然的思维，把传入的时间不断地往前推，那是缺少依据的，那是在现代科学产生之前，好多人的设想。譬如有的著作认为在尧舜的时代，佛教已经传入，这就闹笑话了，因为这比佛教在印度诞生的时间还早了一千多年，这就乱了。《列子》说周穆王的时候已经在崇拜佛教了，还说孔子把佛教当作大圣，这都无法成立，因为直到周穆王去世三百多年以后，释迦牟尼才出世。至于孔子拜佛，那是毫无证据。也有人说，张骞出使西域已经取回了佛经，而且说得很明白是什么时候返回的，取回了佛经，这个又搞错了，因为你到底说的是哪个张骞，我们所知道的张骞肯定没有取回佛经，是不是有个同名同姓的人？没有提供足够的证据。司马迁那么认真地写到了张骞出使的事情，为什么从来没有提到过这件事情？所以我们不要出于一种宗教感情，出于对历史的常识的无知，就把这个事情拼命地拉到前面去，这是不对的。

比来比去，现在大家都觉得范晔在《后汉书》里边记载的事情比较可靠。这个记载是这样的，据世间的传闻，汉明帝梦见一个头顶有光明的高大的金人，就问群臣，这怎么回事？我做梦梦到了这么一个人；那有大臣就告诉他，这应该是西方的佛。汉明帝他在位的时间在公元五十八年到公元七十五年，到底是哪一天我们就不太清楚，但是他既然问了群臣，臣子当中已经有人回答，这是西方的佛，可见佛教的传入的时间，应该比那一天汉明帝问大家的那一天还要早一点。

接下来的时间就更重要了，汉明帝在公元六十四年派了十二个人到西域去求佛法，三年以后，他们和两位印度僧人一起回到洛阳，还用白马驮回了经书和佛像。于是，译经就慢慢地开始了，就翻译经典就慢慢地开始了，并且建造了中国第一座的佛教寺院，洛阳现在还能看到，叫白马寺，由白马驮回了经典。我曾经给白马寺写过“中华首刹”这么几个字，就第一个庙。这个在我看起来是时间上是比较可靠。好，我们先讲到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