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家文化生命力的障碍与实际上的边缘化

课程金句

第164集 儒家文化生命力的障碍与实际上的边缘化

今日文稿

大家好，我是余秋雨，我们继续开课。上次我们已经把儒家的人格结构，君子之道讲完了。大家还记得吗？我讲完是完成在他的负面人格小人这个题目上，我对小人的研究，被海内外学术界评价为是第一次对中国传统文化中的负面人格的系统的整理。希望大家能够注意，因为你们几乎不会在别的书上看到这样系统地论述小人的学术研究。

大地小人：对君子人格的反向论述

为了让大家有个印象，我再提几句，我讲到小人实在是值得我们注意，我们很难定义他。但是我们光知道一个村庄里边曾经来过一个搬弄口舌的妇人，结果一个亲如一家，几百年的一个村庄，一下子就变成了人人都提防的地狱。深刻的是，当这个女人迁移走以后，几十年，好像误会已经消除了，但是关系还没法恢复，这就是小人的巨大的负面作用。我们在生活当中到处可以遇到这样的情景，但是，我们往往连这个“女人”，打引号的“女人”，这个“女人”还找不到。我们知道我们的关系突然搞坏了，不知道什么原因，因为小人，我们受过很多很多的罪，吃过很多很多的苦，我们一定要研究他们。

我曾经根据司马迁所写过的一个著名的小人叫费无忌——他的行为轨迹，我概括了小人的几个特征。我说，小人见不得美好，小人见不得权力，小人不怕麻烦，小人办事效率高，小人不会放过被伤害者，小人总是打扮成弱者，小人永远离不开造谣，最后小人无法控制局势。我从一个小人解剖了小人的这些特点，然后我进一步分析小人的产生不是道德问题，而是体制问题，是出于集权专制的需要。

可以用低层社会的几种生态来做比喻的话，我概括为四种，一种叫恶奴型的小人，第二是乞丐型的小人，第三是流氓型的小人，第四是文痞型的小人，文痞，我主要以上海的那种小报文痞作为例子，来解析这一种小人的特征。

小人为什么难于战胜呢？我说在我们自己身上有原因。我讲了五个原因：一个是观念上的缺陷，不痛恨他们；第二是情感上的牵扯，这是因为小人利用了君子在情感上的寂寞；第三是心态上的恐惧，怕小人撒泼；第四是策略上的失误，我们很多了不起的人经常用小人手段来对付政敌；第五，灵魂上的对应，我们在很多时候出于嫉妒和与其他个人原因，也会喜欢小人所做的一切，比如造谣等等。

讲了我们自身原因以后，我又说了，有什么办法来对付他们呢？我首先肯定，面对小人，我们能够做的事情很少；然后说，如果真要做的话，首先做我们自己，好好地做个君子，不要害怕，而且尽量让我这个君子变成纯粹的君子，把心头的小人因素逐渐地清除，因纯粹而强大。在这个之外，我还希望大家在社会上多研究多讲述，甚至于多表现这种小人，多研究他。我说争吵使小人加重，研究使小人失重。最后我还举了一个非常重要的观点，所谓伟大的时代，是谁也不把小人放在眼里的时代。

所以，我们按照时间的趋势，可以断定，小人现在在信息传媒非常发达的时候，他们有一点被冷落；但遗憾的是，君子品格也同样被冷落。对于这种双向冷落，我们首先就要把我们自己通过修行锤炼得更好，成为一个更纯粹的君子。

这就是我所说的小人的一个天地，我把这个研究完以后，等于对君子人格做了反向的论述，从反面方向进行了论述。我们好多事情除了正面论述以后，还要从边缘的切割的方式来了解它的反向形态是什么，这样的话，我们对这个问题的论述就立体了，就完整了。到今天为止，我们可以这么说，我们对儒家的人格结构，就君子之道，已经论述地比较完整了。

但是，在这个时候，我们就一定要把我们的学术往前推。我讲到儒家人格作为儒家文化的一个核心的沉淀点，可以概括这么一句话，就儒家千言万语其实概括成一个遗嘱，这个遗嘱叫做“做君子，不做小人”，这已经把儒家文化的许许多多的关键都概括了。从这个时候，我们又不能不感谢欧洲的文化人类学家，他们说，一切文化最后都沉淀为人格。一项君子小人，我们其实把儒家文化都概括了。

儒家文化生命力的局限性和边缘化

我讲到，我们在讲儒家文化的时候，我们现在对于他们的好多政治理念，我们听起来是比较遥远了，比较古老了，比较很难实行了。但是，对于君子和小人的划分，我们到今天还有亲切感；不仅今天有亲切感，对今后它仍然有效率。但是儒家毕竟遇到问题了，什么问题呢？它在理论上，在我们高层理论上，它除了往上面推进的一种力量，我们为什么要做君子？最终理由何在？君子的具体的标准，又是怎么出来的？在学理上，儒家没有把这个问题讲彻底。

儒家是一群温良恭俭的人，他们提出了好多好多观点，不断地告诉大家应该怎么样、应该怎么样、应该怎么样，但是，他们很少问，为什么必须这样？很少问。这个问题就产生了儒家文化自己生命力的一个很大的一个障碍，他们在生命力上遇到了一个很大的障碍，很难再往前推进。

当一件事情说不清楚最终理由的时候，人们要来接受你，产生两个问题。高层的人觉得他缺少终极的解答，普通的人觉得你很难回答我最根本的最简单的原因。如果这两点，高层和低层都没有能够满足的话，所以他的实际的生命力就比较地微弱了。在诸子百家之后，如果说在诸子百家的时候，儒家的地位相当高，孔子、孟子一直到我们集大成的荀子，这样的人地位都非常高，他们的言论传达的也比较广。但是，遗憾的是，在秦汉两朝的过程当中，儒家实际上慢慢地边缘化了。

秦朝统一中国的时候，他在学术上主要用了法家。商鞅、李斯、韩非子主要用了法家，法家起了很大很大的效果，法家统治效果很大，但是问题是，他用了太多太多残酷的那种整肃的手段，最后不能不整肃到自己。所以，法家起了很大的政治效果，但是在社会上普及了某一种恐怖政治，而实际上他们也被这种恐怖政治落到了很不好的下场。这是秦统一中国的时候，我们遇到的情景。

汉代建立以后，大家希望能够改变这个状态，更多的是全国休养生息，主要是采取了道家的学术学说。尽管开始的时候，道家还不成熟，我们用的是叫黄老哲学、黄老思想，但是，这已经和道家后来所主张的连在一起了。大家就会问，汉代不是有个董仲舒提出了“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的思想？请注意，董仲舒的思想已经不是经典儒学。

这个问题我需要下次再来细细地来讲一讲，由此证明秦、汉两朝，我们的经典儒学已经被边缘化了。我们讲到的儒家的人格，包括君子之道，在实际生活当中也已经被边缘化了，所以，我们必须要寻找新的社会思想动力了。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