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课 刘禹锡：其实我和柳宗元没什么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

水不在深，有龙则灵。

读到这，很多朋友是不是就知道我今天要讲谁了呢？没错！“诗豪”刘禹锡，这篇《陋室铭》实在太深入人心了，今天我们就来聊聊刘禹锡。

张爱玲曾说过“出名要趁早。”这句话放到千年前的刘禹锡身上可以说是百分百适用，这个只有21岁的年青人，第一次进京考试就中了进士，又在同一年拿下博学鸿词科，两年后，又考取了吏部取士科，成为太子校书，从一介布衣成为中央机构官员，刘禹锡只用了两年时间。

不过，最值得称道的，还是刘禹锡身上的那股子少年老成，一个如此成功的年轻人，却能一直保持清醒的态度，他在《华山歌》里写道：

丈夫无特达，虽贵犹碌碌。

这份可贵的心态，一直伴随着刘禹锡一生。

说刘禹锡，就不得不提柳宗元。唐宋八大家之一的柳宗元，是和刘禹锡同榜及第的进士，这就好比今天的同窗，实在是不一样的友情，因为同榜同窗同年，就意味着二人在未来的整个政治生涯中，将会自动结成稳固的政治盟友，互相扶持。

但是刘柳二人，可不只是因为同榜，而是两个人真的有共同的理想和抱负，两个意气风发的年轻人一见如故。

刘禹锡年少成名，心直口快，有点小骄傲，所以行事也没有顾忌，经常得罪人。但是柳宗元则沉稳大气。有了柳宗元，刘禹锡在官场上也没有那么咄咄逼人了。很快，刘禹锡得到了当朝权臣王叔文的赏识，进入权力中枢，成为朝廷革新派的核心成员。

这场被称为“永贞革新”的政治运动，试图向朝廷自唐玄宗开始就产生的宦官专权、藩镇割据、铺张浪费这些弊政宣战，结果不到一百天就失败了。党派领袖王叔文被赐死，其余从众全部贬官，其中也包括刘禹锡和柳宗元。

成功来得太快去得也快，这次风波成为刘禹锡人生的分水岭，从此开启了长达二十三年的贬谪之路，再也没有翻身。

好在刘禹锡和柳宗元二人心态不错，到哪里都能达观安居。人生难得一知己，高山流水遇子期，二人同榜进士，同朝为官，同台为政，又同时下放，刘禹锡被贬为永州司马，柳宗元被贬为朗州司马。

司马在唐代是所谓地方州官的佐官，但是有职无权，只有俸禄而无法施政，地方官员也不敢结交这样的贬官——这是非常残忍的，让年轻有志的人才，每天无所事事，才是最难堪的折磨。但也因此，刘禹锡和柳宗元得以每天游山逛水，修诗写文，即使被贬，也丝毫没有影响二人的创作与交流。

在柳宗元和韩愈因为一些哲学问题起了争端以后，刘禹锡听闻立即提笔书写《天论》三篇来声援柳宗元。刘禹锡认为，柳宗元不擅长激辩，所以他愿意自己出头去和百代文宗，当时的文坛领袖韩愈以文宣战，并且更可贵的是，刘禹锡的观点和柳宗元的总是不谋而合，可见两人默契之深。

也难怪二人在诗坛并称为“刘柳”了。

就这样，二人在蛮荒之地呆了十年，终于得以奉召回京了。

吃了十年的亏，受了十年的苦，柳宗元早已看淡官场权势，在返京的路上，他和刘禹锡以诗唱和，表明自己现在只想娶妻延续香火，有妻有子有朋友，余生能这样过已经是皇恩浩荡了。虽然柳宗元这种想法和刘禹锡的大相径庭，但是刘禹锡还是对他表示出了理解，因为他了解自己的好友，实在不适合如今这污浊的官场。

回京后，阔别十年的两个官场失意人终于相见，自然是每天在一起游乐畅聊，可没想到的是，就这么一聊，出事儿了。

一日，柳宗元约刘禹锡去玄都观赏花，刘禹锡欣然前往，看着满园桃树，想起自己的经历与官场现状，这不饶人的嘴可又闲不住了，来了一首《元和十年，自朗州召至京，戏赠看花诸君子》：

紫陌红尘拂面来，无人不道看花回。

玄都观里桃千树，尽是刘郎去后栽。

若不是我刘禹锡当年被贬，哪能让你们这帮谄媚之徒当道，好嘛！这种明讽实在露骨。当权派也不客气，贬！连着柳宗元一起贬。

这一贬，又是十年。

对刘禹锡而言，他是知道写完这首诗可能的后果的，但是他却没有想到，对号入座的官员乃至皇上大怒，不仅将自己再度贬到边远之地，连好友柳宗元也受了牵连。

刘禹锡很后悔，毕竟柳宗元现在就希望过安生日子，好日子没过成，又要去吃苦，堂堂才子，怎么会交上自己这个扫把星呢！

正在刘禹锡后悔不已的时候，柳宗元却做了一件让他意想不到的事，因为刘禹锡写诗惹祸，成为罪魁，所以贬他去了最偏远的播州，也就是现在的贵州遵义，在当时，播州是中原王朝的边地，到处蛮荒，人口不足五百，可见政敌之心狠手辣。而柳宗元则去了柳州，条件相对好一点点。但是，刘禹锡上有老母，当时已经八十岁，随刘禹锡去这样的地方，几乎必死无疑。

柳宗元四处求人，希望自己可以代替刘禹锡去播州，他说：

“梦亲在堂，播非人所居，断无母子俱往理，愿以播易柳。”

梦得，也就是刘禹锡的母亲尚在世，播州那个鬼地方真不是人呆的，绝对没有母子同去的道理，我愿替梦得去播州，让他去柳州。

这就是千古佳话《柳宗元易播州》的故事儿，被韩愈记录下来。

刘禹锡听到这个消息后十分震惊，明明是他惹的祸，连累了柳宗元，他却不怪他，还低三下四地去求人，要知道，求人这种事儿，这圈子里的人根本不屑于做的。柳宗元为了朋友，放弃了原则，成全了刘禹锡的体面。

临别时，柳宗元难掩悲伤。这一别，可能就是绝别了：

二十年来万事同，今朝岐路忽西东。

皇恩若许归田去，晚岁当为邻舍翁。

柳宗元一首《重别梦得》，道尽与刘禹锡同榜题名以来二十二年宦海沉浮、人世沧桑。

在边远之地，刘禹锡又呆了十三年，这十三年里，柳宗元一直以书信的方式与他联络，悠悠十三载，二人用笔墨相互慰藉，用书信陪伴对方度过漫漫长夜，瘴疠凄凉。直到他收到了柳宗元已在永州去世的消息，万千悲伤涌上心头，“如得狂病”。一切都结束了，相识相知相携三十五载的挚友已驾鹤西去，而我却仍在这苍茫世界漂泊。

从来没有这么迫切地想要回到京城，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好友，说好的“晚岁当为邻舍翁”，说好的“黄发相看万事休”，他为我做这么多，我不能什么都不做。

借着为自己母亲扶灵回京的机会，刘禹锡奔赴永州料理柳宗元的后事，柳宗元知道他一定会来，将自己的毕生遗稿与六岁的儿子都托付给他。

刘禹锡将柳宗元的诗文整理成集，《柳河东文集》得以流传后世，我们熟悉的《小石潭记》、《捕蛇者说》全部出自这部由刘禹锡整理的柳宗元书稿。

刘禹锡回京后，又来到了当年的事发地——玄都观，写下了《再游玄都观》：

百亩庭中半是苔，桃花净尽菜花开。

种桃道士归何处，前度刘郎今又来。

今天的《复有诗书》就讲到这里，打开您的课程页面，温故今天的内容，咱们下期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