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5∣张帆：元朝国家制度

下面要讲的是元朝的国家制度，讲元朝国家机构和相关管理制度是怎么设置的。元朝的前身大蒙古国是个草原帝国，忽必烈把统治中心迁到中原，开始跟前代汉族王朝接轨，建立起一个汉族传统模式的王朝，就是元朝。现在要讲的是汉族传统模式的元朝，是什么样子，它的机构、管理、制度从中央到地方大概是个怎样的框架。关于早期大蒙古国的制度我们就忽略了，因为那个和汉族王朝是不太接轨的。

中央机构�

元朝建立之后，忽必烈制定了一套汉族模式的官制，从中央到地方有一套系统。在中央，简单说有三大机构。

第一大机构是中书省，是全国最高行政机构，也可以称之为宰相机构。

第二大机构是枢密院，是管军事的，是全国最高的军政机构。

第三大机构是御史台，是管监察的，独立于行政、军政系统之外。

这三个机构都是从中原王朝以前的机构中发展过来的。比如说在唐朝有三省六部制，中央有三个叫“省”的机构，共同辅助皇帝决策和协调百官，进行行政管理。

唐朝的三省是尚书省、中书省、门下省，这三个省到元朝就只剩一个省了，就是中书省，只有它来承担协助皇帝决策和进行行政管理的职能。

（三省六部）

中书省下面有六部，和唐朝的六部完全一样。六个主要职能部门，吏、户、礼、兵、刑、工，分别主管人事、财政、文化教育、军事、司法和工程。六部体制，从隋唐一直到清朝都没变，元朝也是这样。所以说从这些机构来看，我们就会觉得跟汉族王朝一样，这些机构都是汉族模式的，用的都是汉字，而且和前后朝代都是有联系的。这就是元朝中央官制的基本架构。元朝三大机构里面比较主要的是中书省，它是宰相机构，在元朝国家机构当中地位非常重要，承担主要的行政管理职能。

家臣政治�

元朝有个特点，就是蒙古族统治者可能保持了一些游牧民族的豁达和不拘小节的特点。皇帝不愿意管很多小事，比较放松。元朝有一个和其他朝代都不一样的地方，就是皇帝不上朝，除了个别节日出来跟大家见面，举办大型活动以外，平时没有一个上班的制度。他不需要每天或者隔几天在哪个地方坐着，进行工作或者处理政务。

主要的行政压力都在中书省，中书省要听取下面的机构、各单位，包括地方的汇报，制定政策，然后再去找皇帝汇报，由皇帝批准之后进行贯彻落实。中书省的领导就是宰相，他们每三天找皇帝汇报一次工作，至于皇帝在哪就不一定了，皇帝在哪他们就去哪找皇帝，皇帝如果在宫里坐着他们就去宫里面找皇帝，皇帝如果在外面打猎，他们就要去打猎的地方去找皇帝。在这个体制里，皇帝是比较超然的，他不太涉入具体的管理，宰相机构中书省就显得比较突出。

(《元世祖出猎图》)

从这个角度来看，感觉到元朝皇帝好像权力比较下放，不是特别专制独裁。其实从本质上来说，元朝是一个专制强化的朝代。因为按照蒙古贵族的统治理念，元朝就是家天下的一个政权。整个国家，包括政府和老百姓在内，都是皇帝或者说是皇家、皇族的私人财产。那么皇帝作为这个家长，他不见得要管那些具体的事，他会委任一些仆人来替他管理家务。

仆人的首领相当于管家，就是宰相，反正我就交给你了，你管得好我就让你接着管，管不好我就把你撤掉，甚至于废掉、杀掉，各种惩罚都有可能，它是这样的一种统治理念，就是家天下。家长不见得管事，具体的活动都交给管家去处理，所以元朝的政治体制是一种家臣政治。以宰相为代表的官僚被看成是皇帝个人的仆人，或者是家臣，他们代理皇帝来执行管理工作。

(史天泽)

地方制度�

元朝在地方上还有一套有特色的制度就是行省。什么叫行省呢，因为中央最高行政机构叫中书省，中书省管理这么大的国家有点管不过来，就在一开始派一些人挂着中书省的招牌到外地去坐镇，去处理一些重要事情，或者协调一些重要的工作什么的，相当于设立了很多工作组。这些工作组就被称为行中书省，因为中央的机构是中书省，那么代行中书省职权到地方充当工作组角色的，就是行中书省，简称行省，又简称省。今天咱们国家的一级行政区还叫省，就是从元朝演变来的。

行省在元朝一共有十个。元朝的地盘很大，把离首都比较近的地区，包括今天河北、山西、山东和内蒙古的大部，由朝廷的中书省直接管理。别的地方设立行省，中书省就不直接管了，而是派出一批人到那去坐镇，进行管理，这就是元朝的行省制度。

行省制度和以前的中原王朝地方制度有些不一样的地方，一是行省地盘大，一个省至少相当于咱们今天的一个省，有的相当于咱们今天的两三个省，地盘都很大。另外级别高，因为是代表中央去地方坐镇的，作为工作组，都顶着中央头衔，级别和中央政府宰相是一样的。就是说不是一个下级机构，与朝廷不是上下级关系，而是一个同级别的，主体和分支的关系。行省级别很高，而且权力集中，什么都管，行政、军事、财政一把抓。这种情况在汉族王朝一般不会允许出现，地方行政区权力这么大，管事这么多，级别这么高，很容易发生叛乱。

(元代行省）

但是在元朝呢，因为是蒙古族王朝，蒙古族比较强调效率，有什么事迅速反应，迅速行动，不希望扯皮，同时，蒙古族作为一个从外围进入到中原的民族，派几个人到地方坐镇，也很难和地方势力结合，闹不了独立。当然，行省也不是完全没人管得了他。元朝中央有监察机构御史台，御史台在地方上也有一套机构，叫行御史台。

整个北方是由御史台直接负责监察，南方由江南行御史台负责监察，西部包括陕西、甘肃、四川、云南由陕西行御史台负责监察。一个是中央御史台，元朝称为内台，一个是江南的御史台，称为南台，一个是陕西那边就是比较靠西的地方也设个御史台，叫做西台。下面又有一些具体的机构来负责。在监察上有一套系统，多少能对行政系统有些约束。

（元代监察机构）

另外，行省并没有覆盖元朝全国所有地区，还有一个很大的特区没有设行省，就是青藏高原或者说藏族地区。在藏族地区元朝推行的是政教合一的管理体制。在藏族地区佛教势力特别大，元朝中央政府设立了专门机构来主管佛教，这个机构叫宣政院。元朝就由佛教机构宣政院监管西藏的事情。因为在西藏宗教几乎笼罩一切，中央管宗教的那些人顺便就把西藏管了。西藏或者青藏高原可以看成是一个特区，没有设行省，而是由中央的宗教机构宣政院来进行管理。

(忽必烈与八思巴)

元朝对于边疆的控制比较稳固。以前的汉族王朝，汉朝、唐朝地盘都很大，但那种大是短期的，或者是偶然的、不稳定的，没有能够长期维持那么大的版图并且进行比较深入的统治。

相反，在元朝，从开始到最后，这个大是非常稳定的，对边疆控制的稳固程度、深入程度也是超过汉唐的。所以同样是版图很大的王朝，元朝比以前的汉族王朝做得要更成功。

选官制度�

另外，讲讲官员选拔。元朝的高官当然基本是由蒙古贵族垄断的。对于汉族，元朝很长时间没有搞科举，基本上从吏员，就是普通公务员当中直接提拔上行政岗位。不是面向知识分子开辟一个专门的选拔官员渠道，而是在衙门里面打工的一些人，只要你干得好，我就直接提拔你。古代，这些在衙门打工的吏员和知识分子是两拨人，不完全一样，这两批人是比较隔绝的。在汉族王朝都是有类似科举的制度向知识分子敞开，很多人通过读书做官，而那些吏员基本就在下面负责打工，不会担任领导。元朝就把这个区别打破了，打工的人直接当领导，而没有面向知识分子再开辟一个做官的快速通道，这是元朝的特点。

(山西临晋元代县衙遗存)

那知识分子就不太满意。到了元朝后期，经过大家一再抗议，还是恢复了科举制度，开辟这个通道。不过这个通道很小，录取的人很少，而且录取以后也当不了什么大官。总的来说，在官员选拔方面，传统的儒家知识分子没有得到足够优待，这和蒙古统治者对儒家文化认识不深有关系。

在元朝这些读书人没有得到传统那种优待，就容易被人嘲笑。他们也发了很多牢骚，比方说，有种说法“九儒十丐”，说在社会上我们知识分子、儒生就比乞丐高一点，别人都比我们强。不是说真有这个制度，而是显示儒家知识分子对于当官不太顺利这样局面的不满。

(关汉卿)

法律制度�

再讲讲元朝的法律制度。元朝的汉化不到位，管理上不够细化，很多东西都是粗线条的。在法律方面，始终没有颁行过一个正规法典。审案子都是现找案例。这案子出了我去找个以前的例子，以前怎么判的，我拿来参照就判了。如果说这种事以前没出过，那就现商量一个办法，而且会作为以后的一个参考案例来处理。基本是临时找案例这样的一种处理办法。

很多人可能有一个误解，觉得元朝统治会很残暴。应该这么说，元朝在战争当中是很残暴的，蒙古统治者在战争当中屠杀现象很多，但是在和平年代，他们并不残暴，这和游牧民族那种办事比较粗线条，豁达或者是不拘小节有关，它的法律是比较宽松的。其实在元朝有人专门记载过，说地方上很少判死刑，偶然判一个死刑大家都奔走相告去看，去围观。元朝的统治并不能称之为残暴，而且相反，司法还很宽松，甚至有很多漏洞。

草原制度的残余�

以上说的是元朝国家机构、国家制度的特点。在基本的汉族模式体制之下，还有一些蒙古的旧制度糅杂在里边，没有完全充分地汉化。比方说元朝有达鲁花赤制度，就是各机构的一把手，各机构都要配一个特派员。这个特派员原则上要由蒙古人来担任，不能由汉人担任，代表蒙古贵族来控制这个机构。他有一票否决权，平时管事不一定多，但最后有可能一票否决。这样的制度，等于是在机构里面专门多出一个编制。

再比方说元朝有分封制，我们讲过成吉思汗把儿子、弟弟都分封在草原，他们的后代越来越多，在草原都有封地，同时在内地还会指定某些地方，由他们来享受这个地方的部分赋税，他们也会对这个地方进行一些操控和垂直管理。这对中央的统一管理，包括中央集权这套体系其实是有破坏作用的。这些都是元朝草原制度遗留到汉族框架里面的一些残余，这也是元朝制度的一个方面。

第五讲复习课�

你好！张老师第五讲结束了，我们一起复习一下本讲内容。

元朝在中央有三大机构：中书省、枢密院、御史台。中书省管行政，枢密院管军事，御史台负责监察。其中中书省是宰相机构，位置最重要，承担主要的行政管理职能。中书省下辖六部，吏、户、礼、兵、刑、工，分别主管人事、财政、文化教育、军事、司法和工程。元朝皇帝不愿处理过多的小事，基本上都委托给中书省。中书省长官每三天向皇帝汇报一次工作。

元朝在地方实行行省制。元朝疆域过于庞大，中书省管理不过来，就派人到地方坐镇，处理重要事务，相当于中央派到地方的工作组。这些“工作组”就是行中书省，简称行省或省，今天的省就是从元朝演变来的。行省地盘很大，和中央平级且权力集中。

御史台对行省起到制约作用。北方由御史台直接负责监察，南方由江南行御史台负责监察，陕西、甘肃、四川、云南由陕西行御史台负责监察。

藏族地区并没有设立行省，而是推行政教合一的管理体制，由中央宗教机构宣政院来进行管理。

在官员选拔上，元朝的高官基本由蒙古贵族垄断。对于汉族，主要从基层吏员中选择优秀者直接提拔到行政岗位，元朝长时间没有开科取士。

在司法上，元朝始终没有颁行过一部正规的法典，审案主要是靠从前的案例。蒙古贵族在早期杀伐战争中确实表现得很残暴，但在和平年代，司法是相对宽松的。

元朝的汉化做得不彻底，其政治制度中掺杂着很多草原痕迹，比如达鲁花赤制度等。

以上就是本讲的主要内容，感谢您的收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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