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1∣张帆：蒙古的崛起

教授简介�

张帆老师，北京大学历史学系主任、教授。研究方向：蒙元史，北方民族史，明史，政治制度史等；元明官僚政治制度研究，元明政治文化研究，中韩关系史研究。

大家好，欢迎收听新亚文化出品的中国通史大师课，我是北京大学的张帆。在这部音频版的《中国通史》中，我将和你分享元代历史。

(《元朝秘史》)

游牧民族的特征�

中国古代北方草原上活动过很多游牧民族，蒙古是最后一个。

游牧民族有三个特点。第一，生产方式是畜牧加狩猎，基本没有农业。第二，有较强的流动性。非定居，不盖房子，不建城，畜牧业属于游牧。第三，饲养的牲畜主要由马、羊、牛组成，其中羊是数量最多的，马最重要。古代游牧民族都有这些特点，但在蒙古反映得最突出。理解这些特点对于把握游牧民族王朝的特征很有帮助。

早期草原局势及成吉思汗的出身�

介绍完游牧民族特点之后，我们就要进入蒙古崛起这个内容。�

(金灭北宋)

12世纪后半叶，统治中国北方的是金朝，它从东北崛起以后，一下就扎到了中原，灭掉了北宋，但没有花很多时间和精力来控制经营北方草原，所以北方草原比较混乱。当时在草原上，有十几个部落集团，蒙古只是其中一个二流集团，位于今天蒙古国中心位置偏东一点。

(草原各部)

根据史料记载，草原上各部落集团内部的结构非常复杂，拿蒙古来说，它实际上分成两大部分，核心部分叫尼伦蒙古，外围部分叫迭列列斤蒙古。尼伦蒙古又分出好多个部落，部落又分出氏族，氏族又分出家族，结构非常复杂。成吉思汗出自尼伦蒙古的一个核心部落，乞颜部。他的家族叫乞颜·孛儿只斤氏家族。成吉思汗并不是一个普通牧民，他是一个核心部落重要家族的贵族，这和他后来的创业关系是很大的。

(蒙古内部分支)

成吉思汗，本名叫铁木真，“成吉思汗”是他继位以后，草原贵族给他献上的一个尊称。成吉思汗是什么意思呢？这个也有一些不同的说法，过去认为是海洋，或者是天命等等。成吉思汗的这个家族在蒙古部落集团内部居于核心地位，成吉思汗的曾祖父，还有祖父的兄弟，都做过蒙古集团的首领。成吉思汗的父亲没有做首领，但也是一个重要的贵族。那时，蒙古集团处于分裂状态，里面不止一个核心部落，大家都要争夺领导权。成吉思汗有五个弟弟和五个儿子。五个弟弟有三个是同母弟，两个是异母弟。五个儿子，其中有四个是正妻所生。

(成吉思汗)

坎坷的“创业”经历�

大约公元1170年，成吉思汗虚岁9岁的时候，他的父亲突然去世，是被一个敌对部落的人给毒死的。他父亲一死，别的贵族就把他们家的依附百姓、奴隶等全部都给弄走了。这样的话，他们家一下就进入破落状态。成吉思汗吃了很多苦，跟他父亲有竞争关系的一些贵族还想斩草除根，派人来追杀他。所以成吉思汗虽然出身不低，但是他早年的经历是非常坎坷的。

大约1179年，成吉思汗刚刚结婚，他的妻子就被一个敌对集团的人给抢走了，那个时候的草原，抢婚风俗还是挺常见的。他只好找人帮忙，想把自己的妻子抢回来。在这个时候，有两个人帮了他的忙，一个是当时草原上最大的部落集团克烈部的首领王汗。这个人和成吉思汗的父亲结拜过兄弟。另一个人是蒙古集团内部一个边缘部落的杰出人物，叫札木合，小时候就和成吉思汗结拜为兄弟。在王汗和札木合的帮助下，成吉思汗把妻子抢了回来。如果妻子没有被抢，成吉思汗可能会满足于过稳定的生活，但是通过这次妻子被抢，他去找人帮忙，又召回了一些当年的依附人口，包括助手、卫兵、打手等等。从此，他就开始逐步恢复他们家族的势力和在部落集团当中的地位。

大约1189年，成吉思汗被蒙古集团中的一部分人拥戴为汗，这是他创业的起点。要注意，他还不是被整个蒙古集团的人拥戴为首领，只是被其中一部分人拥戴为首领。这时候不要说草原，连蒙古集团也是分裂的，有好几个首领，互相不服。成吉思汗的把兄弟札木合后来也和成吉思汗分道扬镳，因为他们各自有各自的理想，不愿意屈居人下。朋友后来成了对手。

1189年以后，成吉思汗花了十几年的时间，逐一兼并其他首领的地盘，夺取了蒙古集团的领导权，又和草原上其他的部落集团发生战争，包括当年帮过他的王汗。

成吉思汗这支力量一开始依附于克烈部的王汗，但随着时间推移，他们当中也产生了一些纠纷和矛盾，互相失去了信任，形成对抗。到1203年的时候，成吉思汗消灭了克烈部，一下就成为草原上最强大的一支势力。这个时候他已经取得了蒙古集团内部的核心地位，同时又兼并了周围的几个集团，成为草原中部、东部最强大的势力。后面他又往草原西部发展，打败了另外一个第一流的部落集团乃蛮部。

到1206年，成吉思汗完成了草原统一，建立了国家。这个国家可以看成元朝的前身，是以北方草原为中心的草原帝国，大蒙古国。成吉思汗就被大家献上一个尊号“成吉思汗”，以后他就以这个名称见于历史记载。

制度建设�

大蒙古国虽然是个草原帝国，但也有一些重要的制度建设，我们在这儿简单地介绍一下。

第一，建立了千户、百户授封制度。就是把草原上已经统一起来的牧民，按照十进制的方式加以编组，最小单位十户，比较基本的单位是百户，百户上面是千户，千户上面是万户。这种制度是兵民合一的，如果是打仗调军队，就以这个体系来调，每家出一个人去打仗，小队就是十户，中队就是百户，大队就是千户，最高的是万户。平时进行畜牧业生产，也按这个组织征收赋税。

第二，创建怯薛护卫军。“怯薛”是突厥语，本意是轮流值班，指的是大汗身边的卫队，要承担保护大汗的职责。他们是轮流值班的，有白班、有夜班。隔几天一个小队值班，下来几天又换另外一个小队。这是一支贵族的武装卫队。这个卫队的重要性在于它不光是保护大汗，还给大汗承担很多生活方面的服务工作，甚至是国家管理工作。这个时候国家政权还处于比较原始的状态，最高领导人的生活服务和国家管理，很多事是混在一起的。

(《元世祖出猎图》中的怯薛)

�第三，颁布了一部早期的法律。把原来草原上的风俗习惯加以规范化，形成一个统一版本。同时设置了法官，来处理部落之间、千户百户之间、牧民之间的纠纷。

第四，创立了蒙古文字。蒙古和当时的其他草原部落本来没有文字，有时借用别的民族的文字。成吉思汗在创建国家前后，委派草原上的知识分子，借用当时的回鹘字母（回鹘就是今天维吾尔的祖先，在八九世纪的时候统治过北方草原。）拼写蒙古语，创造了蒙古文字。今天我们国家的蒙古族还在使用这套文字，当然在写法上有一些变化，但基本和成吉思汗时代的蒙古文是一样的。

(蒙古文字)

第五，分封子弟。对于整个草原，成吉思汗采取了一种分割管理的方法，把一部分草原上的百姓，分配给他的弟弟和儿子，分别管理。但是这个分封不是平均分配，而是把一小部分拿出来分封，自己保留大部分直接统治。

总之，在公元1206年，成吉思汗建立了大蒙古国，这个草原帝国的制度是比较简单的，和中原王朝复杂的官僚体制有很大区别。但它也有一些重要的管理设施，比方说建立千户、百户授封制度，创建怯薛护卫军，颁布法律和设置法官，创制本民族蒙古的文字，以及分封子弟。就这样，这个国家初具规模，成了一个草原上的新兴强大政权。

(成吉思汗广场)

大蒙古国的意义�

在这儿我还要特别强调一下大蒙古国出现的意义。在历史上，北方草原出现过很多游牧民族，像走马灯一样变来变去。但是自成吉思汗建立大蒙古国开始，逐渐形成了一个稳定的蒙古族，以后草原上就只有蒙古族了，没有再像过去一样一个民族出现又消失，又出新的民族的情况。所以这对中国古代北方草原来说是一个重大的变化，这中间可能主要归因于成吉思汗建立的这个千户、百户授封制度。因为他在建立这套制度的时候，把一部分原来的草原部落或者氏族给拆开了，不允许保留原来氏族部落的完整系统，而是把一部分氏族部落拆分，重新编组。这个做法就推动了作为征服势力的蒙古族或者说蒙古部落对于其他部落的消化。后来蒙古统治草原好几十年，以后正式建立元朝，还继续保持对草原的统治一百多年。

这么长的时间下来以后，蒙古就把别的这些原来的部落集团逐渐消化掉了，所以后来元朝衰落甚至灭亡了，但是蒙古族并没有灭亡，它已经形成了一个比较稳定的族群，长期在草原上活动，并且保持对草原的控制。

成吉思汗建立的政权推动了蒙古族的凝聚和形成。所以我们今天一般认为成吉思汗是蒙古族的缔造者，如果没有成吉思汗，就没有今天的蒙古族。蒙古的崛起大概就是这样一个情况，它本来只是草原上一个部落集团，内部当时很复杂，但是也有核心和边缘之分。出自这个集团核心势力的一个家族成员成吉思汗，经过一些坎坷的经历，逐渐崛起，不光统一了蒙古集团，进而统一了整个草原，创建了早期的国家大蒙古国，而且还颁行了一些重要的制度，然后这个国家的长期统治，推动了草原社会结构的变化，形成了一个比较稳定的、有生命力的民族蒙古族，这就是蒙古崛起，这也是我们要讲的元朝历史的第一个问题。

（蒙古族）

第一讲复习课�

你好！张老师第一讲结束了，我们一起来复习一下本讲内容。

中国古代北方草原上的游牧民族有三个特点。第一，生产方式是畜牧加狩猎，基本没有农业。第二，流动性较强。第三，饲养的牲畜主要由马、羊、牛组成。

12世纪后半叶，北方草原上比较混乱，散布着十几个部落集团，蒙古只是其中的一个二流集团。成吉思汗的家族叫乞颜·孛儿只斤氏家族，在蒙古部落集团内部居于核心地位。成吉思汗幼年丧父，经历坎坷。在他的新婚妻子被抢之后，他得到王汗和札木合的帮助，夺回了妻子，并在这一过程中开始逐步恢复其家族的势力和地位。

1189年，成吉思汗被一部分蒙古集团的人拥戴为汗，之后他通过不断的兼并战争，先是统一了蒙古，继而征服了整个草原，于1206年创立了大蒙古国，他本人被大家献上一个尊号“成吉思汗”，以后就以这个名称见于历史记载。

建国之后，成吉思汗进行了一系列重要的制度建设。

1.建立了千户、百户授封制度。

2.创建怯薛护卫军。

3.颁布法律，设置法官。

4.创立了蒙古文字。

5.分封子弟。

通过以上建设，大蒙古国初具规模，成为草原上的新兴强大政权。

自大蒙古国建立后，草原上就只有蒙古族了，不再像过去一样一个民族出现又消失。这主要归因于千户、百户授封制度。把原来的部落、氏族拆分，重新编组，然后逐渐消化掉。因此即便后来元朝灭亡，蒙古族仍作为一个稳定的族群长期在草原上活动。

以上就是本讲的主要内容，感谢您的收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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