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课 | 春秋外交：州吁的出色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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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义灭亲，我们都知道这个成语，这里被灭的那个亲，叫石厚，他是被他的父亲卫国老臣石碏处死的。但背景事件的核心人物是另一个人，州吁。

在讲他之前，我们先看看卫国的背景。卫国是一个颇有些特殊的国家，中原地区是之前殷商的大本营，而卫国所在地，就包括了商朝都城朝歌。卫国创始人是周文王的第九个儿子，也是武王的同母弟，武王去世之后，发生了三监之乱，说白了就是武王的三个兄弟想要继续实行兄终弟及的继位制度，但是这个制度被周公旦给终结了，周公旦让武王的儿子继承了天子之位，那三个兄弟不服，于是就闹，男人闹起来可是轻则伤筋动骨，重则血流成河。他们叛乱的地区就在原来的商朝王畿区域，因为武王当初考虑的是派自己的嫡亲去管理殷商遗民，这样才放心。叛乱被平叛以后，还是得派人去管理，于是派了听话的弟弟老九康叔封去了，创立了卫国。临行之前，他那个能干的四哥周公旦，教他“启以商政，疆以周索”，就是利用商人政治来贯彻周法，老九把这个地方治理得很成功，成为周朝重要的藩屏。所以卫国这个地方的运行是商人那套，只是用周礼匡正了一下。于是战国时很多变法的名人，都是从卫国出来的，因为他们实际是用了商人逻辑。

卫国州吁的爸爸是卫庄公，卫庄公有一位来自姜姓齐国的夫人，按照我们上一期讲过的名称规则，她叫庄姜，《诗经》卫风里的《硕人》这首诗就是写她的，“巧笑倩兮，美目盼兮”，说她是诗经第一美人也不为过。但州吁只是个姬妾生的，庄姜也不喜欢他，所以他没有继承权。

同样作为小宗，州吁做了与共叔段一样的事，就是要把大宗拉下马，在他的哥哥卫桓公的国君做到第16年的时候，也就是公元前719年，州吁采用血腥恐怖手段杀死自己的国君哥哥，篡夺了卫君之位，但他马上就面临着十分严峻的外交形势。因为当时国际通行的国际公理是周礼，这是一套极其讲究层级、次序和规矩的法度系统。州吁弑君篡位显然是破坏了这套系统规矩的，那么系统内的诸侯都可以讨伐诛杀他，而且他想获得共主天子的正式承认更是绝无可能。与此同时，国内亲贵和国人之中坚决反对他的也有很多，比如老臣石碏。

在这种内外交困的局势下，州吁不能坐以待毙，他必须想办法打破这个艰难的局面，为自己找一条出路。

他最终想出的方案就是：讨伐郑国。我们先不论州吁此人最后的结局如何，他的这个方案，已经是当时所能做的最优选择，这是一个外交经典案例，值得仔细研究和学习。

郑国能成为州吁发动战争的目标，是有其充分理由的：

首先，三年前郑国内战，共叔段失败后，他的儿子公孙滑流亡到卫国政治避难，郑国与卫国有宿怨，这几年都摩擦不断，讨伐郑国可以让国内民众暂时转移视线。虽然这无法从根本上解决国内矛盾，但在眼前这个焦头烂额的节骨眼上，能把矛盾的爆发拖延一下也是好的。

从外部来看，郑国成为目标几乎是个必然，因为郑庄公的扩张战略使得郑国在国际上成为众矢之的。

郑国去年出动武装部队收割了王畿的粮食作物，与周王室结怨，那么讨伐郑国，看起来就像是维护王室利益，同时也拉拢了忠于王室的诸侯，比如陈国和蔡国。不过，陈国在这件事中处境有些尴尬，州吁杀死的卫桓公可是陈侯爵鲍的亲外甥，而侯爵依然接受卫国的邀约参与伐郑，这也反应了陈国对王室忠顺，似乎可以压过公族利益。然而后来的事实证明，陈侯爵对此事和彼事是分得很清楚的，所以他最终在处理州吁的问题上扮演了重要角色。

同样的，另一个中原核心国宋国，与郑国也有仇怨，因为郑国收留了宋公爵与夷的最大政敌公子冯，并且还一直暗中策划送公子冯回国夺权，这是宋公爵的大忌，那么宋国与郑国在此时就是敌国关系。

并且郑国去年与远在东边的齐国达成石门盟约，郑国是商业强国，齐国是经济贸易强国，强强联合，就形成了一定的地缘和经济优势，这让夹在中间的宋国和鲁国感觉很不自在。因此，讨伐郑国，也正是宋公爵想做的事，于是与州吁一拍即合。

通过实施联合宋、陈、蔡一起讨伐郑国的方案，州吁的新卫君地位，事实上也就被这三国默许承认了，这是州吁在外交上一次很大的胜利。

至于最后他又被卫国元老石碏设局杀死，是因为的确困难重重，但这都无法掩盖他在联合多国伐郑这个方案策划上的闪光之处。

但州吁在获得了宋、陈、蔡的外交承认之后，还迫切想得到天子的正式承认，这对于他而言的确是种奢望了。天子不会册封他的，如果那样就等于鼓励乱臣贼子。州吁正因为知道这很难，所以才会被石碏设计给办了。石碏让他们去求陈国，但是被州吁杀掉的卫桓公是陈国的外甥，这一点利害关系被州吁忽略掉了，也许他看到陈国都已经默认自己国君之位了，其他的恩怨也能一笔勾销。哪知道一笔是一笔，更何况风云变幻的形势和人心呢。

而多国对郑国的围攻，会影响郑国成为中原商业霸主的计划吗？郑国该怎样下这盘棋呢？我们留待下期来分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