货币金融 | 宋朝的老百姓为什么拒绝用纸币？（下）

第八课：宋朝的老百姓为什么拒绝用纸币？（下）——钱的故事（3）

同学们，欢迎收听由我主讲的经济学启蒙课。

今天我们继续上一节课的内容，接着讲钱的故事。

我们上一节课讲了，北宋四川地区出现了世界上最早的纸币——交子。最先由民间的钱庄发行，承诺随时可以兑换成跟交子面额一样的银子，但由于民间钱庄印的交子太多，后来很多钱庄不能兑换成银子，让交子成了一张废纸，出现了严重的纸币危机。北宋政府为了平息这场危机，就禁止民间再发行交子，而改由政府发行交子，称为“官交子”。

政府为了避免再次出现民间交子的问题，就严格限制了“官交子”的发行数量。只发行了125万多贯，这个数量是经过认真计算的，基本可以满足四川地区商品交易的需要，大家不用背着城中的铁钱或者铜钱去做买卖了。政府还准了价值38万贯的金银铜钱这样的贵金属货币作为准备金。谁信不过政府，想把手里的交子换成金属货币的，随时可以到政府去换。官交子的印刷也很讲究，不容易伪造，政府还负责严厉打击那些试图伪造官交子的犯罪分子。

官交子的面额很标准，分为半贯、1贯、5贯、10贯这么几种，跟我们今天的五块、十块、五十、一百的人民币一样，方便找零钱。这样一来，官交子就很受民间欢迎，大家做生意都用官交子，不用再带着称重的金银铜铁了，很方便。四川地区的商业也跟着繁荣了很长一段时间。官交子也就成了世界上最早大规模流通的纸币。

不过，这段美好的时光大概也就持续了七八十年。因为政府跟民间的富商一样，也忍不住想要多印一点纸币。印钞机一开，就可以拿着钞票去买各种东西了，实在太爽了，政府也很难抵抗这种诱惑。在官交子发行了二十年以后，北宋政府因为西北地区打仗需要经费，就在原来125万贯的基础上，又新印了六十万贯的交子。政府拿着这些交子就去民间购买各种军需物资，包括粮食啊、马啊、布料啊、钢铁等等。这六十万贯的数量还不算太大，发出去以后，交子也没有出现很明显的贬值。原来一贯交子可以买100斤大米，后来交子印多了，钱多米少，一贯交子就只能买到九十斤，但差别不大，民间还没有出现恐慌。

北宋政府尝到了甜头，一看：哎呀，这个不错，印点钞票就把六十万贯的军费开支给搞出来了，太方便了。他们就忘记了几十年前，民间钱庄因为滥发交子带来的问题。觉得多印点儿也没事儿。于是就控制不住自己了，一旦政府需要额外用钱，也不用征税什么的太麻烦，就直接印点交子就可以了。

结果这个数量控制不住，到最后有人统计政府总共发行了差不多两千万贯的交子，是原来125万贯的十多倍。这一下市场就受不了了。交子就疯狂的贬值，原来一贯交子能买100斤大米，到后来就只能买五斤大米了。这个呢，就叫做“通货膨胀”，也就是流通中的货币数量膨胀了，货币贬值，物价上涨。原来100斤米的价钱是一贯交子，现在要十几贯交子了。物价上涨的太快，大家都不想把交子放在手里，而是尽快花出去，不然很快就会贬值的。

还有一些人拿着交子去找政府要求兑换成金属货币，政府本来就只准备了38万贯的金属货币，结果发行了两千万贯的交子，只要有百分之二的人拿着交子去兑换，政府就没有金属货币可以兑换了。这样一来，政府的信用就跟当年那些乱发交子的钱庄一样，破产了。

到了官交子发行之后七十多年，北宋政府终于受不了，没办法保证交子可以兑换成金属货币了。只能宣布，把交子改个名字，叫做“钱引”，然后中止兑换，以后政府发行的钞票不能再来找政府换成金银铜铁了。

老百姓一看，你这么搞，那不是耍流氓吗？但北宋政府跟钱庄不一样，钱庄可以破产，钱庄老板会跑路，政府有立法权还有军队，它说不兑换就不兑换，老百姓不同意也只能忍着，不想忍着那就是造反，要杀头的。后来就出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现象，每当某年某月，政府宣布要发行新的交子的时候，城里边的商铺就集体关门停业，大家都不开门不做生意了。为什么呢？因为新的交子出来，政府官员肯定会拿着它出来买东西，你不卖给他还犯法；卖吧，看着自己的东西就换来一张印着字的纸，又太亏了。所以干脆集体关门歇业，等这阵风过去再说。民间自己交易的时候，也就还是用铜钱或者银子，不再用政府发行的纸币——交子了。

后来宋朝灭亡了，政府发行的交子当然也就消失了。宋朝灭亡以后，元朝建立了。元朝政府又开始发行纸币。元朝的纸币从一开始，就宣布不能兑换成金银铜铁等金属货币，完全就是政府强制流通的。也就是你必须认可它是钱，可以用来买东西。人家用纸币来买东西，你拒绝卖，就是违法的。要抓起来坐牢。这种没有准备金的纸币发行制度呢，我们就称之为“信用货币”。

以前的交子，可以兑换成金属货币，它本质上是金属货币的代表，支撑它的购买力的是金银铜铁的价值。元朝的货币，它本质上就是政府的信用，政府权威来支撑它的购买力，所以叫做信用货币。

现在世界各国的货币呢，基本上都是信用货币，不是金属货币或者以金属为准备金的纸币了。我们的人民币也是信用货币。由政府负责印刷发行，然后用法律规定，做交易的时候必须用它，卖东西的人不准拒绝接受人民币，也不准接受其它货币，只能用人民币。这就是法定货币。

纸币作为法定货币虽然必须接受，但每张纸币能够买到多少东西，法律是不管的，政府也管不了。我们的人民币一直是十元、五十元、一百元这样的面值，最大的面值就是一百元。在二十年前，一百元人民币可以卖一百斤大米，现在只能买到三十斤大米。这就是大米涨价了。二十年前，一台只能打电话和发短信的手机要买五千块钱，现在只有一百多块钱，这就是手机降价了。政府发行的信用货币只是给大家买卖东西提供方便，具体买卖的价钱是多少，还是由供需关系来决定的。

不过，信用货币虽然用着很方便，但一直以来都有一个大问题不好解决，就是它的发行数量不受限制。金银的数量是有限的，以金银为准备金发行的货币也是有限的。而信用货币政府就可以随便发，想要多少有多少。每当政府缺钱花的时候，就很容易想起来多印点纸币就行了。一旦政府控制不住自己印钱自己花的冲动，大量的发行信用货币，我们的社会经济就可能会遭到严重的冲击。因为钱太多了，各种东西的价格就会不断上涨。大家辛辛苦苦存了一点钱，结果没几年，钱不值钱了，这是一种很严重的分配不公平。如果价格上涨太快，大家就都不敢存钱了，也不敢把手里的东西卖出去换成钱了，大家宁可违法，也拒绝使用政府发行的货币。这样，一个国家的经济就会崩溃，甚至陷入严重的社会动乱。

元朝的信用货币制度，就是因为后来政府发行了太多的纸币，导致了严重的通货膨胀，老百姓最后拒绝使用，最后崩溃的。不过随着经济学的发展，怎么样控制好信用货币的数量，保证我们都能够有足够的货币来进行交易，又不会出现严重的通货膨胀，我们已经有了很深刻的了解。在现代经济学理论的引导下，现在主要国家已经很少再出现像宋朝的官交子那样的问题了。信用货币制度已经成为了一种比较可靠的、有效的货币制度。

好了同学们，我们这几节课啊，集中讲解了货币从实物货币、到金属货币到准备金的纸币和无准备金的信用货币的发展过程，你听明白了吗？我们今天的课程就讲到这里，咱们下次课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