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着我心
僧问曹山:“五位对宾时怎么样?”意为禅师如何用五位法接引学人?曹洞宗虽重名相分析,但也中将原则投放到具体的接度中去,至于宋以后的曹洞禅僧,行修默照禅,已经走入末流了。
“你现在是那个位?”曹山反问。
僧说:“某甲是从偏位中来,“请禅师向正位上接。”是由偏及正,舍事入理,即偏中正。
“不接。”曹山说。
“为什么不接?”僧问。
“怕你又落到偏位中去。”曹山说。
偏正关系,重在互回,偏正如轮盘回转,心中存着一正时,其时早已是偏了。曹山曾作过《四禁偈》对偏正关系,以及对学人在这问题上的偏见,作了说明和警示。
偈子说:
“莫行心处路,不挂本来衣,何须正恁么?切忌未生时。”
用一个能照的心看住心中妄念,以心观心,这就是“心处路”,这是“看净”、“住空”,不是最高明的禅法。“本来衣”本来面目清净,如何你想守着这个清净圆明时,就不清明了。
“何须正恁么”,何必有一个“正恁么时”呢?“正恁么”也就是行心路,“挂本来衣”。
“切忌未生时”,一念未生起时,最关键,是叫他动起来呢?还是把它看住?这里有禅宗大问题。据六祖的看法,当于念无念,于相无相,动静由他去。六祖远矣,曹山现在只有用‘禁偈’来正面提揭了。
然后曹山又问僧:“我不接你,是对宾,是不对宾?”
“早就对宾了!”僧人答道。接与不接都有主宾存在,这不在接与不接。
“如是!如是!”曹山显然对僧的回答很满意。
又僧问:“万法从什么地方生起?”这是在问世界的本源。
曹山回答:“从颠倒中生。”不要以为世间万象,有一个什么源泉,勿如说这本源就在这个颠倒错乱的世界中。追寻这个源泉,最高的根基,世界的理由,产生了各种哲学和宗教,即如佛家,也未尝不作如是探寻。但作为佛教一宗的禅宗,不承认有一个脱离世界、派生世的本源,本源就在万象中,这就是事理如一。因此一切“看净”超越世俗,都是烦恼之源。
僧又问:“那不颠倒万法在哪里?”
“在”曹山说。这万法之源只是“在”,不能问在哪里,也不能问是什么。他只是空灵一片,混补不分的“在”。一切知见、分析都不能抓住这个“在”。因此它又是不可以知见的“空无”。
“‘ 在’在什么处呢?”僧人并未理会“在”的内涵。
“颠倒又作什么呢?”曹山反问。你这样问“在”就违背了“在”的真义,是颠倒之见。
又有僧问曹山:“不萌的草,为什么能藏起庞大的香象?”
“不萌之草”,洞山曾说过。人问河对岸是什么草,洞山回答:不萌之草。
“香象”是青色的带香气的象。
曹山回答:“阇黎本身就是个创作家,又问曹山干什么呢?”
你本人已经看到了不萌草埋藏香象,还问我干什么?既已看到了,就不要问,问就失去了你的“本觉”。
僧又问:“三界扰扰,六趣昏昏,任何辨色?”
曹山回答:“不辨色。”
“为什么不辨色?”僧问。
“辨色即是昏昏,即是扰扰。”曹山答。
“三界”即欲界、色界、无色界。“六趣”即六道轮回的六道,是俗人可处的大千世界,是欲望与希望、现实与理想的世界。昏昏扰扰的世界想找出一线的光明,从根本上说这正是三界六趣所以昏昏扰扰的原因。真正的光明与暗昧的界限,就在人类的一念之中。
曹山闻打钟声,痛楚地叫道:“哎哟!哎哟!”
僧人奇怪,就问:“和尚喊什么?”
“打着我心!”曹山回答。不敢说曹山禅师在闻听到钟声时,他的心产生了生理上的痛楚,但“哎哟”声中却有禅师以敏感的心灵感受世界时所显示的与万物一体。我们说过,禅宗的最高旨趣在于取消物我的对立,取消以我观物意向维度,而达到物我如一的以物观物。曹山的“哎哟”被后代的五祖戒禅师说成是“作贼心虚”,调侃中却道出了曹山与万物的无限贴近以及由此生发的心地的灵通。因此“哎哟”声中透发出的是禅师比诗人更敏感的心灵的情感。无心人有真心,无情人有真情,这就是入禅人的内心的丰富世界。所谓“灯录”,乃是“传灯录”的简称。这是记载禅宗历代法师传法机缘的典籍.灯能照暗,禅宗代代相授,以法传人,用续接灯火来比喻代代以心传心的传承形式。
“灯录”是禅宗创造的一种史论并重的文体,它以本宗的前后师承关系为经,以历代祖师阐述的思想为纬,发端于唐代的禅宗史书:灯录文字语言透彻洒脱、新鲜活泼、简要精练,公案语录、问答对语趣味盎然、脱落世俗,所以深为僧俗所喜读——作为一种精神享受。
是法平等,无有高下。
—— 与百万人一起学习佛陀的智慧和慈悲。
主播:史壮宁,山西卫视主持人,文史专栏作者,研读佛学二十余年,素食,持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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