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 伍秋月（上）能诛锄蠹役者，即为循良

喜马拉雅的朋友，你好，欢迎听马瑞芳讲聊斋。我们今天讲著名聊斋女鬼伍秋月。

前辈志怪作家比如说蒲松龄偶像干宝笔下已经有人鬼恋，女鬼复活。《聊斋志异》的人鬼恋故事特别多。一部短篇小说集写同样内容的小说，总不能这篇和那篇相似甚至相同，总得出点新点子，想点绝招。

我们回顾一下已经讲过的聊斋几种不同的人鬼恋，比如，《聂小倩》是写害人的艳鬼经过道德修练变成活人的仙妻；比如《莲香》是写一鬼一狐追求再世为人跟桑生共谐连理；比如《鲁公女》是写鲁公女不管生死和年龄的界限一定得要老张生；比如蒲松龄梦中情人顾青霞的变形金刚连琐借情人杨于畏的精血复活；比如连城跟乔生在阴司把爱情的生米做成熟饭；还有覆巢之下焉有完卵的公孙九娘的悲剧，真是一篇一个新境界，一篇一种新思索。

蒲松龄这次在《伍秋月》里边如何出新出奇呢？我把它叫“旧瓶装新酒”。蒲松龄在这个美丽的女鬼复活故事里蕴藏着深刻社会内容。小说里伍秋月的人间情人王鼎两次杀掉阴司横行不法的衙役，快刀斩乱麻，痛快淋漓，实际上反映的是普通百姓对黑暗吏治深恶痛绝，一种想像型惩戒，浪漫性惩罚。

蒲松龄在篇末说“能诛锄蠹役者，即为循良。”他还要制定法律，杀坏衙役不能算犯法。所以《伍秋月》是在人鬼之恋，女鬼复活的旧瓶，装进揭露刺贪刺虐、揭露黑暗吏治的新酒，这种构思妙不妙？

《伍秋月》小说开头是多少带点“色情”味道的人和鬼“上床”，我们暂且把它雅洁化简单一提：高邮王鼎为人慷慨大方，驾了船到达镇江访问朋友，朋友外出，他借了旅店的阁楼住下。凭窗远眺，碧波起伏，金山在望，心里很愉快。晚上梦到一个美丽端庄女郎，上床跟他亲热，王鼎惊醒，发现一个仙女似的少女抱在自己怀里。

请看，伍秋月和王鼎的爱情和传统小说和此前我们讲过的聊斋爱情故事太不相同：他们没有佛殿相逢，一见钟情；没有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没有长期了解，心心相印。他们根本还不认识，按照命运安排，莫名其妙就来到一张床上，所谓真奔主题了。

西方有位理论家说过：“小说家总是喜欢把男女主人公弄到一张床上结束。”又说：“床是爱情的摇篮，也是爱情的坟墓。”伍秋月和王鼎的合欢床，既不是爱情的结束，也不是爱情的坟墓，它虽然是爱情的摇篮，主要却是一对青年男女共同和荆天棘地的黑社会拚搏的开端。而跟黑社会斗争的结果，是女鬼伍秋月诗意的复活，有趣好玩新颖别致的复活。

少女发现王鼎醒了，羞愧胆怯。王鼎知道少女是鬼，却非常喜爱，亢奋地跟她亲热。少女说：“狂暴成这样，难怪别人不敢明白告诉你。”王鼎这才问少女来历，少女回答：“我叫伍秋月，父亲是著名儒生，精于易学八卦，擅长占卜，他说我活不长，没把我许配人家。我十五岁夭亡，父亲把我埋在阁楼东边，让我的坟墓跟地持平，没有墓碑和其他标志，只立了片石头在棺材旁边，写着：‘女秋月，葬无冢，三十年，嫁王鼎’。我死了三十年，您恰好来了。我很高兴，想向您推荐自己，可是又怕又羞，所以假借做梦来找您。”

王鼎很高兴，再次要求秋月跟他尽兴亲热，秋月说：“我需要点儿阳气就可以复活，以后相亲相爱的日子长着呢，何必今天晚上没完没了？”说完，起床走了。

第二天晚上，秋月又来了。王鼎问秋月：“阴世间也有城郭吗？” 秋月说：“跟阳世一个样儿。不过把晚上当白天。”王鼎问：“活人能看到吗？”秋月说：“可以。”王鼎请求去阴世看看，秋月答应了。两个人乘着月色前去，秋月走起来飘飘忽忽，像阵风，王鼎极力追赶才跟得上。

到了一个地方，秋月说：“不远啦。”王鼎极目四望，什么也看不见。秋月用唾沫涂抹了他的眼睛，再睁开眼，比平时明亮几倍，看着夜色跟白天没什么差别。云雾中有城墙，路上有许多行人，像赶集市。有趣不有趣？世间的人看阴世，鬼用唾沫擦眼睛就成了。

一会儿，看见王鼎两个黑衣衙役用绳子拴着三四个人过来，最后一个人很像哥哥王鼐。王鼎的哥哥王鼐是江北名士，兄弟俩感情特别好。王鼎赶紧跑过去一看，果然是哥哥！王鼎惊奇地问：“哥哥怎么到这里来了？”王鼐看见王鼎，眼泪哗哗流，说：“我也不知道犯了什么罪，硬给拘捕、囚禁起来了。”

王鼎愤怒地说：“我哥哥是遵守礼法的君子，怎么可以对他绳捆索绑？”请求两个衙役松绑，衙役不肯，态度非常蛮横。王鼐说：“他们是官府派的，再说咱们也该守法。他们找我要钱，我没钱，很苦，弟弟回去，想办法弄些钱给我用。”王鼎抓住哥哥胳膊，失声痛哭，衙役生气了，猛力拉王鼐脖子上的绳索，王鼐被拉得一头栽到地上。

王鼎怒火满胸，解下身上的佩刀，砍掉那个衙役的脑袋，另一个衙役喊叫，王鼎一刀将他杀了。秋月大惊，说：“杀了官差，罪不容赦。跑晚了就大祸临头。请马上找条小船往岸北出发，回到家，不要摘哥哥的提幡，关起门来断绝出入，七天后，保证没事。”

提幡是丧家的标识，丧家将亡人入殓后，用八尺白布书写死者姓名挂在门前，叫人吊丧，不摘提幡，说明人确实在阴世间。伍秋月教王鼎采用这么简单的花招，能蒙骗阴世的追捕吗？

王鼎挽了哥哥，连夜雇条小船，火速奔向江北。回到家，看到有人登门吊丧，知道哥哥果然死了，进家后闭门上锁，发现同来的哥哥不见了；进哥哥房内，哥哥复活，在叫：“饿死我啦！赶快做些面条来吃！”原来，王鼎带回的是哥哥的灵魂！灵魂附体，死人复活。

王鼐已死两天，家人见他复活，十分惊奇。王鼎一一讲述哥哥复活的缘故。七天后，打开家门，去掉提幡，人们才知道王鼐复活的事。亲友纷纷来问，王家的人编些话来应付。

在王鼐复活的情节里边，蒲松龄写活了两个性格不同的兄弟。王鼎是个慷慨有力的青年，他还没成亲，未婚妻就死了，他的哥哥一直劝弟弟不要到处跑，要再给他选个好妻子，王鼎不听，跑到镇江访友，住在古寺中。梦见伍秋月，跟着她进入冥世，遇到刚死的老兄王鼐，古代小说点评家十分欣赏写人时要“同枝异叶，同叶异花”。

蒲松龄很懂得这一些。王鼎与哥哥王鼐都是书生，他们的性格却形成强烈对比。王鼐自己被阴司捉了去，套上锁链，王鼎为了哥哥与隶卒极力相争，王鼐自己却制止弟弟，还说“此是官命，亦合奉法。”兄是个秉礼而行的谦谦君子，弟是个不能忍辱的铮铮男儿。两个冥世衙役拘王鼐“索贿良苦”，用锁链将王鼐拉得跌倒。性情刚烈的王鼎怒不可遏，决杀两个阴世的衙役。

在蒲松龄笔下，冥世不过是现实的另一种表现形式。冥役索贿枉法，只不过是现实社会黑暗吏治的倒影。淄川的文坛领袖高珩在康熙十八年为初步成书的《聊斋志异》写的序中说过，蒲松龄所处的时代，封建吏治已经黑暗得无以复加，“江河日下，人鬼颇同。”

高珩认为，聊斋的“新鬼故鬼”“非尽矫诬”，“人世不皆君子，阴曹反皆正人乎？”在《伍秋月》中，王鼎杀冥役，如快刀斩乱麻，痛快淋漓，毫不手软，实际上反映的是普通百姓对黑暗吏治深恶痛绝的浪漫性惩戒。王鼎把那两个阴世隶卒一人一刀，“摧斩如麻”。鬼居然还能再被杀，鬼而又鬼，离奇不离奇？

鬼到底存在不？社会学家、科学家争论不已。但文学家怎样写鬼？却是竞相施展才能的天地。鬼故事在六朝时期就基本定型。在传统鬼故事里，鬼是人死后的存在方式，鬼魂世界是个类似人世的完整社会，有高高在上的阎罗，有从城隍、郡司，到判官，一级一级的执法官，还有为阴司各级官吏执行任务的衙役，小鬼。

在人世间犯了罪的人到了阴世，会按照他在人世的罪过，一一兑现其应有的惩罚：上刀山，下火海，下油锅，变畜牲。一个人如果到了阴司，除了阎罗开恩，修改“生死薄”，绝对不可能借助其他方式再返回人世。

而《伍秋月》对传统鬼故事全新创造，彻底巅覆了阴司的传统模式，我把它形容成：聊斋病毒攻陷了阴司防火墙，阴司出现很多漏洞，丧失了“最后审判”的严肃性和权威性。阴司不再那么森严，也不那么远隔人世，大活人居然可以在人世、阴司来来往往。像王鼎这样的大活人，他想到阴司去玩儿，他的女鬼情人伍秋月就带他去了，这叫肉身入冥。

王鼎肉身入冥，用女鬼伍秋月的唾沫一擦，眼睛就看清阴世一切，多轻巧随意？王鼎这个大活人不仅在阴世跑来跑去，他还杀掉阴世的隶卒，又逃脱冥世的惩罚!实在比好莱坞大片的《超人》还超人。

王鼐的复活，简直轻易得如同儿戏。按照佛教轮回观念，人死之后七日，转入六道轮回，尸体开始腐烂。王鼎杀掉了冥世的恶役，带了老兄从冥世间逃回人世。王鼐一个上了阎罗生死簿的幽灵公然从冥世跑回人间，当然会受到冥世的追捕。

王鼎按照秋月的提示，七日“勿摘提幡”，给冥世追捕者以错觉，让他们以为王鼐还在冥世哪个角落。如此拙劣的骗术，竟然就骗过了明察秋毫的阎王、判官、黑白无常！一个柔弱女鬼，居然玩法力无边的阎罗于股掌之上，不可思议！

王鼎和他的女鬼情人帮助哥王鼐从阴司逃回人间，伍秋月会怎么样复归人间呢？那又是一个有趣的过程。我们下次再说。今天就讲到这里，谢谢大家。

【原文】 

秦邮王鼎〔1〕，字仙湖。为人慷慨有力，广 游。年十八，未娶，妻殒。每远游，恒经岁不返。兄鼐，江北名士，友于甚笃〔2〕。劝弟勿游，将为择偶。生不听，命舟抵镇江访友〔3〕。友他出，因税居于逆旅阁上〔4〕。江水澄波，金山在目〔5〕，心甚快之。次日，友人来，请生移居，辞不去。居半月余，夜梦女郎，年可十四五，容华端妙，上床与合，既寤而遗，颇怪之。亦以为偶，入夜，又梦之，如是三四夜。心大异，不敢息烛，身虽偃卧，惕然自警。才交睫，梦女复来；方狎，忽自惊寤；急开目，则少女如仙，俨然犹在抱也。见生醒，颇自愧怯。生虽知非人，意亦甚得，无暇问讯，直与驰骤。女若不堪，曰：“狂暴如此，无怪人不敢明告也。”

〔注释〕

〔1〕秦邮 ：今江苏省高邮市。 

〔2〕友于 ：兄弟之情。语出《尚书》：“惟孝友于兄弟”。 

〔3〕镇江：明清府名，今江苏镇江市。

〔4〕税居：租赁；逆旅：旅店。   

〔5〕金山 ：江苏镇江西北的小山。

生始诘之，答云：“妾伍氏秋月，先父名儒，邃于 易数〔1〕。常珍爱妾，但言不永寿，故不许字人〔2〕。后十五岁果夭殁，即攒瘗阁东〔3〕，令与地平。亦无冢志〔4〕，惟立片石于棺侧，曰：‘女秋月，葬无冢，三十年，嫁王鼎。’今已三十年，君适至，心喜，亟欲自荐；寸心羞怯，故假之梦寐耳。”王亦喜，复求讫事。曰：“妾少须阳气，欲求复生，实不禁此风雨。后日好合无限，何必今宵？”遂起而去。次日，复至，坐对笑谑，欢若生平。灭烛登床，无异生人。但女既起，则遗泄流离，沾染茵褥。

〔注释〕

〔1〕邃（suì）于易数：精通《周易》占卜之术    

〔2〕字人：许配人。  

〔3〕攒瘗（zǎn yì）：不是正常埋葬，是暂时掩埋。  

〔4〕冢志：墓碑砖圹之类的 标志。

一夕，月明莹澈，小步庭中。问女：“冥中亦有城郭否？”答曰：“等耳。冥间城府，不在此处。去此可三四里，但以夜为昼。”问：“生人能见之否？”答云：“亦可。”生请往观。女诺之。乘月去，女飘忽若风，王极力追随。欻至一处，女言：“不远矣。”王瞻望殊罔所见。女以唾涂其两眦，启之，明倍于常。视夜色不殊白昼。顿见雉堞在杳霭中〔1〕， 路上行人，如趋墟市〔2〕。 俄，二皂絷三四人过〔3〕，末一人怪类其兄。趋近之，果兄。骇问：“兄那得来？”兄见生，潸然零涕，言：“自不知何事，强被拘囚。”王怒曰：“我兄秉礼君子，何至缧绁如此〔4〕！”便请二皂幸且宽释。皂不肯，殊大傲睨〔5〕。生恚欲与争。兄止之曰：“此是官命，亦合奉法。但余乏用度，索贿良苦。弟归，宜措置。”生把兄臂，哭失声。皂怒，猛掣项索。兄顿颠蹶。生见之，忿火填胸，不能制止，即解佩刀，立决皂首。一皂喊嘶，生又决之。女大惊曰：“杀官使，罪不宥，迟则祸及。请即觅舟北发，归家勿摘提旛〔6〕，杜门绝出入，七日保无虑也。”王乃挽兄，夜买小舟，火急北渡。归见吊客在 门，知兄果死。闭门下钥，始入。视兄已渺；入室， 则亡者已苏。便呼：“饿死矣！可急备汤饼。”时死已二日。家人尽骇。生乃备言其故。七日启关，去丧旛。人始知其复苏。亲友集问，但伪对之。

〔注释〕

〔1〕雉堞（zhì dié）：城墙上的垛口。  

〔2〕墟市：集市。  

〔3〕皂：皂隶。衙役穿青衣，故称皂隶，简称“皂”。  

〔4〕缧绁（lié xiè）：捆绑。 

〔5〕傲睨：傲慢斜视。

〔6〕提旛 ：丧家将亡人入殓后，以八尺白布书写死者姓名挂在门前，是为丧旛。不摘提旛，就是说此人还在阴世间。

转思秋月，想念颇烦，遂复南下。至旧阁，秉烛久待，女竟不至。蒙眬欲寝。见一妇人来，曰：“秋月小娘子致意郎君：前以公役被杀，凶犯逃亡，捉得娘子去，见在监押。押役遇之虐，日日盼郎君，当谋作经纪〔1〕。” 王悲愤，便从妇去。至一城都，入西郭，指一门曰：“小娘子暂寄此间。”王入，见房舍颇繁，寄顿囚犯甚多，并无秋月。又进一小扉，斗室中有灯火。王近窗以窥。则秋月坐榻上，掩袖呜泣，二役在侧，撮颐捉履〔2〕，引以嘲戏。女啼益急。一役挽颈曰：“既为罪犯，尚守贞耶？”王怒，不暇语，持刀直入，一役一刀，摧斩如麻。篡取女郎而出，幸无觉者。裁至旅舍，蓦然即醒。方怪幻梦之凶，见秋月含睇而立〔3〕，生惊起曳坐，告之以梦。女曰：“真也，非梦也。”生惊曰：“且为奈何？”女叹曰：“此有定数。妾待月尽，始是生期；今已如此，急何能待！当速发瘗处，载妾同归，日频唤妾名，三日可活。但未满时日，骨耎足弱，不能为君任井臼〔4〕耳。”言已 ，草草欲出。又返身曰：“妾几忘之，冥追若何？生时，父传我符书，言三十年后，可佩夫妇。”乃索笔疾书两符，曰：“ 一君自佩，一粘妾背。”送之出，志其没处，掘尺许，即见棺木，亦已败腐。侧有小碑，果如女言。 发棺视之，女颜色如生，抱入房中，衣裳随风尽化。粘符已，以被褥严裹，负至江滨， 呼拢泊舟，伪言妹急病，将送归其家。幸南风大竞，甫晓，已达里门。

〔注释〕

〔1〕经纪：管理。  

〔2〕颐：下巴。  

〔3〕含睇：脉脉含情地看着。 

〔4〕井臼：泛指做家务事。井，汲水；臼，舂米。

抱女安置，始告兄嫂。一家惊顾，亦莫敢直言其惑。生启衾，长呼秋月，夜辄拥尸而寝。日渐温暖，三日竟苏，七日能步，更衣拜嫂，盈盈然神仙不殊〔1〕。但 十步之外，须人而行，不则随风摇曳，屡欲倾侧。见者以为身有此病，转更增媚。每劝生曰：“君罪孽太深，宜积德诵经以忏之。不然，寿恐不永也。”生素不佞佛〔2〕，至此皈依甚虔〔3〕，后亦无恙。

异史氏曰：“余欲上言定律：‘凡杀公役者，罪减平人三等。’盖此辈无有不可杀者也。故能诛锄蠹役〔4〕者，即为循良〔5〕；即稍苛之，不可谓虐。况冥中原无定法，倘有恶人，刀锯鼎镬，不以为酷。若人心之所快，即冥王之所善也。岂罪致冥追，遂可倖而逃哉？”

〔注释〕

〔1〕盈盈：体态轻盈美好。  

〔2〕佞佛 ：迷信佛。 

〔3〕皈依 ：皈投或依靠。 

〔4〕蠹役 ：横行不法的坏衙役。蠹，蛀虫，比喻损害法纪。 

〔5〕循良 ：奉公守法的官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