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3.【处暑】离离暑云散, 袅袅凉风起

本期文稿 

8月23日我们又迎来一个节气，太阳运行到黄经150度的时候，夏天的暑气结束了，处暑这个节气就来临了。既不同于大暑小暑，也不同于小寒大寒，它就代表着气温从炎热向寒冷正在过渡的节气。到这时候，夏天的暑气才算是真正的过去了。

很多朋友都在问，说处（chǔ）暑还是处（chù）暑？其实明白它的含义，自然就知道它的读音了。《月令七十二候集解》里面说“处去也，暑气至此而止矣。”处暑是什么呀，就是暑气将退伏潜处，也就是说它从那种热气蒸腾，那种外在的暑热变成了一种潜伏相处的状态，所以它读三声。当然，处暑不会天忽然就凉下去的，绝大多数中国的地区日平均气温还是二十一二度以上，应该说呢，这是一个夏末的季节，这个时候呢，冷空气量开始增多起来了，气温下降明显起来了，用老百姓话说，一场秋雨一场寒。

处暑三候，“一候鹰乃祭鸟；二候天地始肃；三候禾乃登。”什么意思呀，鹰乃祭鸟，就是过去到了这时候，大家还能够看得见很多鸟类跟人们共生的时候，就会发现老鹰开始大量的捕猎了。老鹰也要过冬，它得把自己捕猎的那些鸟都存储起来，冬天才能够确保它的口粮。“乃祭鸟”祭祀的祭，又有道德色彩，又有审美色彩。因为老鹰捕了鸟以后，往往要把它给排列开，所以人们就觉得这就像过去人们祭祀那样陈列食物。“鹰击长空，鱼翔浅底，万类霜天竞自由”，各个物类都有自己的一种生活态度，它是不是也在庄严地祭祀呢？秋高气爽，天气开始有肃杀之气，这个时候是否老鹰也有祭祀的心呢？你看说鹰在祭祀，在捕杀之后把它庄严地排列在一起，这是中国古人的想象力，这就是第一候。

第二候，明确地说天气始肃。肃，原来的意思是振奋，恭敬，这里引申为肃杀，我们有时候说肃杀悲凉，万物开始凋零。为什么杜甫在《秋兴八首》一开始就说“玉露凋伤枫树林，巫山巫峡气萧森。”凋伤之气，你虽然看着叶子明媚起来了，但是那已经是它的伤残凋敝，这个时候就是因为天地之间都有了这样一种肃，人要顺应自然，做到收敛，而不是放纵。大家知道古人往往是在秋天的时候开始要顺天地肃杀，行人间刑罚，这个咱们在以前讲过。处决犯人往往是在这个时候，春生夏长的时候，是给老百姓奖励的时节，秋收冬藏的时候，其实是定刑罚的时节。中国的五行讲究相生相克，秋天应对西方，所以过去在西门外用刀问斩，因为秋的属性属金又应该在西边，大家知道北京原来斩人的地方，大家经常说菜市口，菜市口是出哪个门呀，出宣武门，因为按北京的四个方向，正门来论，宣武门就在正西。你看这个天地始肃的时候，人间开始跟它配合，过去其实是有很大的说法，很大的规矩的。

第三候“禾乃登”，这是大伙儿最喜欢看见的，禾就是黍稷稻梁所有的这些农作物。“登”是什么呀，就是捧着进献。也就是说后来这个登引申出了成熟的意思，禾乃登，“处暑满地黄，家家修廪仓”，这就是大伙儿要尝新，收下来的谷物献给祖庙，风调雨顺，国泰民安的时候来了。

看看这三候，写的都是农耕，天时，动物的变化，引出来人跟它要做什么样的配合。处暑在今天还有一些习俗，其实可以说处暑的时候，引申出来的习俗，现在的人忙碌起来也往往容易忽略，大家会记住的是什么呢？是处暑前面的七夕和后面的重阳，它夹杂在中间有一些出游的习惯，上班族往往是忽略了。过去处暑一过，暑气就止了，天上的云彩这个时候最好看，所以民间有个说法，叫七月八月看巧云。大家发现这几天，天忽然变得透彻了，云彩变得高了，有时候像絮片一样，有的时候一条一条的划过天际，也有的时候浓云翻卷，绽放的像大朵大朵的云花，这些都是巧云。过去迎秋有一个重要的内容，就是赏秋云，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享受那种水流云在，秋天的恬淡舒朗，那真是诗情到碧霄呀。

白居易在《早秋曲江感怀》里面写过，“离离暑云散，袅袅凉风起。池上秋又来，荷花半成子。”曲江在长安，也就是现在的西安，这还是比较靠近中国北方的地方，但是到了暑气散尽的时候，荷花里已经结了莲子了，袅袅的凉风已经起来了，秋风叫送爽啊，就是把人心中因为暑热带来的烦恼都能够给吹走了。《滕王阁序》里写的著名的那个“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应该也是这个时候。

可以说这个时候，天是逐渐地凉下来了，但是人还是在忙着，就是人在忙碌之中怎么样让心里头去一点燥气，我们先来说说过去呀，中国人有一些习俗，现在不大用了，但是还有这个讲究的。处暑前后往往是跟阴历七月半，也就是我们说的中元节时间前后差不多，处暑最大的习俗是中元。从阴历初一左右到月底，都是渡那些个死去的灵魂。这样的活动，箫红在呼兰河传里面写过，他说七月十五是个鬼节，死了的冤魂怨鬼不得托生，缠绵在地狱里非常苦，想托生又找不着路这一天若是有个死鬼托着一盏河灯，就得托生。其实这说的就是放荷花灯，现在有很多人放河灯，说这个多浪漫呀。还有很多年轻人说放一盏河灯，让我们能够白头偕老，还有小孩子放个河灯，大人说赶紧许个愿吧，让你能学业有成。河灯的来历可真不是这些讲究，可不是祈祷这些美好心愿的，河灯是跟中元节有关的，所以我说在这个时候即使是我们不常做了，想想老理旧理，也还是挺有意思的。

当然，都市里的很多人也不了解沿海的渔民这个时候到了开鱼节了。现在中国沿海有时候还会看到一些报道，甚至收到一些邀请，说来看看我们开鱼吧，特别是浙江沿海，一年一度开鱼节，因为处暑的时候，鱼已经养得很肥硕了。这个时候，很多很多小渔船都集结在一起，真是人潮涌动，锣鼓喧天，这个时候鱼群还停留在海域比较浅的地方，而鱼虾贝类又都长得很成熟，鱼又好捕，鱼肉又最鲜嫩，所以这个时候定为开鱼节。说来说去，大家说我们现在还有什么习俗是大家处暑的时候能沿袭下来的呀？吃鸭子，北京有这个说法，南京也有这个说法。鸭子是寒性的，但又是温和的，煲老鸭汤啊，处暑做百合鸭呀。特别是这个时候做好鸭子送邻居，这个就应了老话说，处暑送鸭，无病各家。这还是个吉祥话，当然了也是个礼俗。

总而言之到了这个时候呀，就是大家各种活动，都在顺应着变化，就是冷热交迭的变化。即使是现在上班忙碌，没这些礼俗了，但是在这时候也得知道自己的调剂。冷空气已经来了，所以呢，快要有一场比一场密集的秋雨了，甚至呢还会带着一点风，那么，这个时候可能室内就不适合再开那么冷的空调了，特别是一夏天大伙儿都是开着冷气睡觉，这个时候呀，其实早晚已经很凉了，虽然中午热，其实也不太影响大家夜里睡眠了，最好能够把冷气关上。当然这并不意味着说咱早晚出门就得捂厚衣裳，处暑之后的感觉是凉，再往后是冷，入了冬才是寒，在凉的时候还要讲究个春捂秋冻，因为夏天的暑气毕竟没散呢，这个时候不能早早地就捂上。

当然了，还有好些上班族说，春困秋乏夏打盹。其实秋乏这个时候确实是来了，因为就在寒热交替的时候，阳气开始从大量的疏散，要转向收敛，人身体里面那个阳气也开始往下走，所以人会有点提不起精神来呀。为什么会觉得有点乏呀，就是要调整自己收敛了，睡眠充足一点，行动方方面面注意一点，包括吃喝的调剂，这也是这个时节该有的一种养生。当然这也是一年中最舒服的季节，这也是一年中我们去看看景呀，去周末的时候做个小郊游呀，一定不让你失望的时候。

我记得木新先生曾经写过《疯树》这样一篇文章，一个小散文，这个疯是疯子的疯，你看一个诗人的心看见世间的色彩，觉得在秋天简直像疯了一样。他说这个秋天啊，滥用颜色，树上，地上，红黄橙紫，挥霍无度，浓浓艳艳实在是用不完了，我喜欢这种至情至性，有温度，有浓郁程度的这种文字，因为在他的眼里，人生总要有一些狂纵，为一些心爱，为一些自己的信仰，要去疯上一场。而一年中的季节，也要有一个最疯的季节，这个疯狂季节并不是春天，因为春天一切带着盈盈的喜悦，生长还很有节制，要经过整个盛夏，生命蓬勃，长坚实了，长的很有自己的内蕴了，到了秋天孕育了果实，孕育了各种要转向衰败之前最后疯狂浓郁的色彩，那个季节才真的来了。

秋天，它既是最美的，又是短暂一时的，不知道大家有没有心情一起出去看一看呢。

宋人苏浻写过这个时候的心情，“处暑无三日，新凉直万金。白头更世事，青草印禅心。”处暑过几天，你就会觉得秋凉爽爽的送上来，真是比过万金呀，人间的好时节到底有多少呢，也就在这个时节，看一看又有多少过眼的云烟，又有多少人世的更迭，我们以前说最是“秋风管闲事，红它枫叶白人头”。这个时候去看这个世事才觉得是变更，但是还需要激荡吗？这个时候人心要享受当下，让自己安宁下来，那就叫做青草印禅心，草趁着它还没有枯萎之前，能把一点点禅意托付在里面吗？青青草色还有生命的蓬勃，济济禅心已经带着统领的悟性，秋风转凉，正是赏景的好时光，不论是朋友相叙，还是家人出游，对一盏秋茶，感受天地的诗意，大概这就是我们在处暑时节能够想到的，我们能够做到的最好的仪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