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身,在他乡

客身,在他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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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GM:Histoire du Tango- I. Bordel 1900

         Frédéric Chopin- Nocturne No. 2 in E Flat Major- Op. 9- No. 2

         The Boxer


【客身在流浪】
          不知爱旅行的阁下,你是否有这么一种感觉,在一个陌生的城市搭乘公车,看见灯火千盏,想想某一盏暖灯房屋也会成为自己进入的地方。忽然心里有了暖意,又马上明白是想象力太丰富,有一丝丝失落。明白自己是确凿的客身他乡。
         我年少一些时候出差,总是有这种感觉。现在出差逐渐有太多事宜要思索,极少有这种代入感。若有所失。
         去冬,夜宿青岛。我走到一个生活区,在干枯的爬山虎露出的黑板上看到了粉笔写“茶室”二字,不是我这种闲逛细看的人,就匆匆错过了。没有破坏一根藤的生态,有种刻意打扮过的随意。
         顺藤走了几十米,在居民楼的一层看到一家很素净的茶室。里面坐着一个正在读书,齐肩头发一丝不苟,戴着很标准近视镜的姑娘,一定是老板。我当时就觉得她是处女座、或者摩羯座,怕是太严谨了。那天我太累,没有足够气力去主动迎合那股子冰冷和单薄。也生怕,女子一开口,是青岛铜豌豆一样的方言:对对对!
        总之没进去,一直后悔到现在。再去找早已不知门牌号,找到怕已是物是人非。
         我自己是极少有在国外住民宿的经验的。一次在珀斯,雪梨姐希望我感受一下,替我在一个艺术家聚居区找了一个很懂艺术的房东。约莫有70岁的西人太太,或许更年轻,我对于超过50岁的西人就缺乏岁月判断力了,实则一种脸盲症。
         我些许紧张去到一个全部陌生气味的环境,蜡烛香薰、花草、香水、油煎过食物、从门窗飘进桉树味、一些羊毛和棉麻布料的气息等等。抵达是夜里,困意和灯光暗淡,只留了一些嗅觉敏锐。
          房子有个长长的廊,通到浴室,照片墙是女主人一生的容颜衰老史。除了浴室,客厅是完全不让踏进半步的,有一只老狗蹒跚的在巡逻。厨房有三两公用杯,有一个橱柜可以放置自己的零食。这时我才发现,她手里提着包,身着白色连衣裙,卷发带妆。我压力太大,她一定是不是要去Party,而是必须体面见每一个房客。
         从她口中得知,这房子150多年,她爱人已经去世,独居。以房子的面貌和这么好的区域,想必留两间房作为民宿应该是想让寂静的生活有些波澜罢了。
         那一夜,我都担心有人推门而入,看着房间古老的沙发桌椅,年久无用,顿生一种大寂寞。想着150年这座大房子里来来往往的人和欢笑声,争吵过和离人的哭泣,生老病死和悲欢离合。我整夜都在失眠。清晨,我就拖着行李箱,找到一间最热闹的咖啡店,将我之客身拉回到人间。
         后来,我就再无入住民宿的经历。总觉得,客身在他乡就应该安放在旅馆。
         大约6年前,我在三里屯的蓝蛙餐厅拍摄节目,出门抽烟。一个英文很流利的亚裔男生来跟我问路。一会儿他又来,告诉我他是韩国人在英国读书(这个我从他的英文可以相信),和家人决裂,来中国流浪。他觉得我是个有教养的好人,希望可以去我家借宿,或许一天,他不想住酒店了。
         我直觉不是骗子,我想他可能是没钱了。我说,我可以请你吃饭,并为你支付一夜酒店费用。他说不用,他就在门口等我。
        工作中途下了很大的暴雨,透过玻璃看他就在走廊站着。夜里十点我工作完,发现人走了。他给服务员留下口信:“谢谢你,我走了!”。
         我一犹豫,竟没有容纳一个客身的勇气。
         舒国治讲到过一个美国公路搭车故事:某天某人开在荒凉公路,看见一个年轻人竖大拇指想搭车,看青年面无表情,似乎不存希望。一闪即过。过了几分钟,心中不忍,又犹豫。后来实在忍不住,决定掉头去找他,已是二三十里路。回到青年原来地点,竟然人走了。看到沙地上用树枝刻画道:
        Seashore washed by suds and foam,
       海水洗岸浪飞花,
       Been here so long got to calling it home.
       野荒伫久亦是家。
                                          Billy
       我至今一想起,就唏嘘不已,苍凉极了。
2019.06.15 北京寓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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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户评论
  • 滲透_E4

    不知道为啥,感觉你的每一个音频都透着傲慢和自以为是的显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