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好的告别】06 崩溃-接受变老这件事(3)

【最好的告别】06 崩溃-接受变老这件事(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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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医生都避之不及的老年病

 

 

这不是一个诱人的前景。人们自然而然地喜欢避开衰老的话题。有十多本讲衰老的畅销书,可是,它们的题目都是什么《明年更年轻》(Younger Next Year)、《年龄的源泉》(The Fountain of Age)、《永远年轻》(Ageless),或者我最喜欢的书名——《性感岁月》(The Sexy Years)。然而,罔顾事实有害无益。作为一个社群,我们没有及时采取处理适应性问题的措施。我们遮蔽了本来存在的、可以改善个人衰老体验的机会。

 

医学进步延长了我们的寿命,结果产生了所谓的生存的“矩形化”。人类历史的多数时候,社会人口构成呈金字塔形:小孩子占最大的部分——即塔基,其上的群体年龄越大,人数越少。1950年,美国人口中,5岁以下的儿童占11%,45~49岁的成人占6%,80岁以上的人占1%。今天,50岁的人和5岁的人数量相同。未来30年,80岁以上的人和5岁的人一样多。整个工业化世界都会出现同样的模型。

 

各个国家都还没有着手处理这种新的人口构成状况。我们坚持65岁退休的观念——在65岁的人只占人口一小部分的时候,这是合理的,但是,在这部分人群接近20%的时候,则越来越站不住脚。人们为老年积攒的钱是大萧条以来最少的。一多半的高龄老年人独居无伴,而且我们的子女数量比任何时候都少,然而,我们根本没考虑过如何独自度过最后的岁月。

 

同样令人担忧而少有人意识到的是,医学对于其负责的变化本身迟迟不予面对,或者说,迟迟不运用我们所储备的、使老年生活更好的知识。虽然老年人口迅速增加,但1996年到2010年间,美国医学专业投入临床的合格老年病医生数量实际上下降了25%。申请参加成人初级保健医学培训项目的人数骤然减少,而申请整形外科和放射科的人数则突破了历史纪录。部分的原因是因为金钱——老年病医生和成人初级保健医生是医学领域中收入最低的;除此之外,无论我们承认与否,很多医生不愿意投身于照料老年人的行列。

 

“主流的医生会避开老年病,因为他们没有对付‘老废物’的设施,”老年病学专家菲利克斯·西尔弗斯通解释道,“‘老废物’要么是耳背,要么视力差,要么记忆力有所缺损。为‘老废物’看病,你得放慢速度,因为他会让你重说一遍或者再问一次。而且,‘老废物’不是只有一个主要问题——他有15个主要问题。那你怎么处理所有的问题?你不知所措。而且,其中有些病他已经得了50年了。他有高血压、糖尿病或者关节炎。治疗其中任何一个病对医生来说都没什么吸引力。”

 

然而,对付老年病有一套技术——一套发达的专业技能。医生没有办法修复这些问题,但是可以进行干预与关怀。在拜访我所在医院的老年病科,看到那里的医生工作之前,我没有充分认识到老年病学所涉及的专业技术的性质,也没有认识到他们的工作对我们每个人有多重要。

 

 

脚才是老年人真正的危险

 

 

老年门诊,或者像我们医院那样,称为高龄疾控中心(即便在专为80岁以上的老人开设的门诊,病人也会对“老年病”或者哪怕“老年人”这类词语侧目而视),就在我所在的外科门诊的楼下。多年来,我几乎每天路过这里,但我从来不曾稍加留心过。然而,有一天早晨,我转到楼下,征得病人的同意,坐在诊断室,陪着首席老年医学专家于尔根·布鲁道(Juergen Bludau)一起看了几个病人。

 

“今天为什么过来?”医生询问当天的第一个病人简·嘉福里尔斯。她85岁,蓄着一头短短的、卷曲的白发,戴着椭圆形的眼镜,穿的是薰衣草色的针织衫,面露甜美、自信的微笑,个子矮小,但表情坚定。她步履稳健地走进诊断室,一只胳膊下夹着钱包和外套,后面跟着她的女儿。除了淡紫色的矫形鞋以外,她无需任何支持。她说她的内科医生推荐她来这儿一趟。

 

医生问她:“身体有什么特别的情况吗?”

 

答案似乎是既有又没有。她首先提到,腰痛了几个月,并且疼痛辐射到腿部,有时候难以起床或者起立。她还患有严重的关节炎,她给我们看她的手指,指关节肿大,由于所谓的鹅颈弯变形,手指向外侧弯曲。十多年前,她的两个膝盖都换过了。她有高血压,她说是紧张所致。然后,她把药品单递给布鲁道。她患有青光眼,每4个月做一次眼部的检查。她过去从来没有“如厕问题”,但是,她承认自己最近开始用卫生护垫。对了,她还做过直肠癌手术, 现在她的肺部有一个结节,放射检查报告说可能是癌细胞转移了,并推荐她做活检。

 

布鲁道询问她的生活,这让我想起第一次在岳父母家见到爱丽丝的情形。除了她的约克郡犬以外,简·嘉福里尔斯一个人住在波士顿罗克斯伯区西边的一座独栋房子里。23年前,她的丈夫死于肺癌。她不开车,有个儿子住在附近。儿子每周为她采购一次,每天会电话询问她的情况——“就是看看我是不是还活着。”她开玩笑说。另一个儿子和两个女儿住得较远,但是他们也有出力。在其他方面,她都能很好地照顾自己。她自己做饭、打扫卫生、监督自己吃药并处理各种账单。

 

她说:“我有一套规矩。”

 

她上过高中,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她在查尔斯顿海军造船厂担任铆工。她还在波士顿市中心的约旦·玛氏百货商店工作过一段时间。但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现在她待在家里,有一个院子和一条狗,家人不时来看望她。医生巨细靡遗地询问她一天的生活。她通常5点或者6点醒来——她说她好像已经不需要太多的睡眠。在背部疼痛允许的情况下,她会起床、洗浴、穿衣服、下楼吃药、喂狗、吃早餐。布鲁道问她当天早餐吃的什么。她说是麦片和一根香蕉。她讨厌香蕉,但她听说香蕉有益于补钾,所以不敢不吃。早饭后,她带狗到院子里遛一圈,然后开始做家务——洗衣服、打扫卫生,等等。 上午晚些时候,她会休息一会儿,观看《价廉物美》(The Price Is Right)节目。午饭是一个三明治和一杯橙汁。如果天气好,午饭后她会去院子里坐坐。原来她很喜欢料理她的花园,但是眼下她已经做不动了。下午过得很慢。她可能再做些家务,可能会睡会儿午觉或者打打电话。最后,她会做晚饭——沙拉、烤土豆或者炒鸡蛋。晚上,她看红袜队、爱国者队或者大学篮球队的比赛——她热爱体育。她一般到半夜才就寝。

 

布鲁道让她坐上检查台。她努力爬上去,踏上台阶的时候,差点儿摔倒,医生扶住了她的手臂。他量了她的血压,血压正常。他检查她的眼睛和耳朵,让她张开嘴。他麻利地用听诊器听她的心脏和肺。只是在检查她双手的时候,他放慢了动作——她的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的。

 

他问:“谁给你剪的指甲?”

 

嘉福里尔斯回答说:“我自己。”

 

我努力思考她这次来访能有什么收获。以她的年龄而言,她的情况很不错,但是又面对从不断恶化的关节炎到小便失禁到可能是直肠癌转移的各种病症。我觉得,在45分钟的看病过程中,布鲁道需要作出判断,在众多困扰中把注意力集中到对生命具有最大潜在威胁的问题(可能的癌细胞转移),或者是最烦扰她的问题(背部疼痛)上。但这显然不是他的想法。他几乎问都没问及这两个问题。相反,他花了大量时间检查她的脚。

 

他要求她脱下鞋和袜子,她问道:“真有这个必要吗?”

 

“是的。”他说。她离开后,他告诉我:“必须总是查一下脚的情况。”他说曾有一位打着蝴蝶领结的老先生来看病,看上去衣冠楚楚,直到他的脚暴露了问题:由于他无法弯腰够到脚,他的脚已经几个月没洗过了,这代表着疏忽和真正的危险。

 

嘉福里尔斯没法儿脱鞋,从旁看着她努力了一会儿以后,布鲁道屈身帮她。他帮她脱掉鞋子,双手捧着她的脚,一次一只。他仔细检查她的脚——脚底、脚趾、趾间,然后帮她穿上鞋袜,把他的评估告诉了她和她女儿。

 

他说她的情况非常好,思维敏捷,身体强壮。她的危险在于难以维持目前的状况。她所面临的最严峻的威胁不是肺结节或者背部疼痛,而是跌倒。每年有35万美国人因为跌倒导致髋关节骨折。其中40%的人最终进了疗养院,20%的人再也不能行走。导致跌倒的三大主要危险因素是平衡能力差、服用超过4种处方药和肌肉乏力。没有这些风险因素的老年人一年有12%的机会跌倒,三个风险因素都占齐的老年人几乎100%会跌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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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户评论
  • 从一戒开始

    老年人千万不能摔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