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12 顶峰之后，亚里士多德还给晚期希腊留下了什么？

大家好，这里是书本滑的哲学篇，距离上期节目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感谢老听众朋友的支持，新听众朋友也不妨听听往期节目。

往期节目中，谈及柏拉图的理念论与亚里士多德的形而上学，仅于理性推理思辨而言，在亚里士多德这里，可以说是希腊哲学，乃至于近代哲学以前的顶峰了。柏拉图关于理念世界与可感世界的两个世界的区分，亚里士多德关于第一推动者、实体的论证，构成两个宏伟的形而上学大厦。虽然结论和探索方法不同，但两者的共同点在于，企图找到一个根源，一个有万事万物依靠的基点，如柏拉图所说的理念，任何可感世界感受到的事物都能想象到一个完美的模子；又如亚里士多德说的第一实体，我们所说的任何性质、颜色、长度、宽度等等，都要一个有实体才得以成立，单单说红色并没有意义，说椅子是红色的、这是红色的椅子才能使句意完整。

这种找基点的思维方式，和印欧语系的语法逻辑关系相当密切。作一个略微粗浅的解释，各种各样的性质可以理解为谓词，而谓词的作用是表述、解释主词，任何一种表述都会有一个主词，在柏拉图看来，一切主词都需要表述，以之更精准、更精确，甚至说更高级地解释事物，按着这条逻辑链来看，任何主词之上都有一个最高级的主词，再进而派生出低级的事物，也就是理念和可感事物；而亚里士多德看来，无论任何一般的主词都需要被表述，而被表述的主词也可以作为其他主词的谓词来表述别的主词，这样依赖这条逻辑链只会无穷延长以至于无尽，之前的节目说到，亚里士多德十分抗拒这种无限长无法穷尽的逻辑链，故而他认为，有一个主词不需要被表述，在逻辑上作为最优、最先的主词，也就是他在形而上学中所说的第一实体或者在物理学上所说的第一推动者。

这两条紧密贴切古希腊语，乃至印欧语系语法逻辑思路的推理，除了应用在形而上学的理性探索上，还运用于现实的伦理道德探索中，亚里士多德就以这种思路贯彻到他的实践科学里。需要留意的是，从亚里士多德起，西方哲学意义的"实践"，即是指道德实践，主要指向的是人的道德行为规范，而非我们汉语一般意义上的实践之意。不少地方，甚至中学教科书，在谈及哲学时都把哲学上"实践"的意思误解为汉语一般意义上的实践。于个人层面的实践，相对应的就是伦理学；于社会乃至国家意义的实践，相对应的就是政治学。

在形而上学体系下，亚里士多德指出，一切事物都以善作为目的，如医学的目的是健康，造船术的目的是船舶，战术的目的是取胜等等，一切技艺、研究都有其各自的目的，而这目的本身即是指向别的事物。《尼各马可伦理学》中指出：如果在我们活动的目的中有的是因其自身之故而被当作目的的，我们以别的事物为目的都是为了它，如果我们并非选择所有的事物都为着某一别的事物（这显然将陷入无限，因而对目的欲求也就成了空洞的），那么显然就存在着善或者最高善。

把亚里士多德的这番论述与他对第一推动者的推论结合起来，我们将发现，亚里士多德是将形而上学的思辨体系引入到对伦理学的论证当中，也将古希腊语语法的思维融入进去，像之前提到的，任一主词之上都会有一个更高级的主词。也就是说，任何事物作为目的的善都是别的事物，吃饭的目的是为了摆脱饥饿，摆脱饥饿是为了健康、身心愉悦等等。在这个意义上说，任何事物的善所指向的另一事物总是优于自身，即，总会有一个更高级的善作为目标引导着低级的善。刚刚说到的健康、身心愉悦可以指出比它更高级的目的，如健康、身心愉悦是为了过得幸福等等。在这条逻辑链推论上，往最高一步推论，那么是否会存着一个最高级的善，是别的事物的最终目的呢？假如有这个最高级的善的存在，我们只要找到这个最高级的善是什么，并向之努力，以此为个人实践的目的和教育的目的，似乎就意味着我们能够走在正确的路上了。就如亚里士多德的比喻，“那么，关于这种善的知识岂不对生活有重大的影响？它岂不是，像射手有一个标记帮助他一样，更能帮助我们命中正确的东西？”

亚里士多德为这最高级的善给出的答案是幸福，幸福即是人所追求的最高级的善。上文提及，在形而上学的思辨里，亚里士多德的形而上学可谓是已经达到了希腊哲学时期的顶峰，后继者挑战的尝试都无法超脱亚里士多德和柏拉图的框架。加之随着当时罗马帝国逐渐大统一，希腊文化逐步与罗马文化交融，世道改变，也少了此前亚里士多德所说哲学思考所需要的闲暇。故而在晚期希腊中，虽然也有类似于形而上学的理论，但思辨的意味已经逐渐减弱了，也难有划时代的超越者。然而，在伦理学上却不尽然如此，亚里士多德指出此最高的善为幸福，那么，幸福是什么？如何达到这一幸福？这两个问题都是与亚氏所称的实践科学有着高度密切的关系，不再是纯思辨的探索，所以晚期的希腊哲学发生了伦理学转向，将哲学思考的关注点从最初世界的起源、后来世界构成模式的思考转为对人应当如何生活，从对世界的关注转为对人生的关注。

晚期希腊哲学有哪些重要的学派？他们的观点是什么？他们之间有什么交错点？我们留到下期再和大家进一步探讨。当然，亚里士多德的伦理学也不止这么少，他的《尼各马可伦理学》也是一部影响深远的哲学巨著，接下来，也会另外开启一个哲学原著介绍系列和大家更细致的介绍各类哲学思想。除此以外，哲学的思考不单止停留于单纯的哲学文本里，不少文学著作中，亦能解构出深刻的哲学思考，未来的节目中也同样会穿插着一些别的作品的哲学解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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