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节特辑】盼团圆丨我与故宫31年的不解之缘

周功鑫丨前台北故宫博物院院长

我常常说我自己是一个很有福气的人，在故宫呆了31年，你在不同的阶段，你有不同的学习，在不同的阶段你有不同的成长，自己是觉得31年的学习里面从一个完全一无所知。

我再讲个笑话，我那时候考故宫的时候，八十几个人考，只取4个人，那个时候有个考官，当时我是考了英文还有法语，有个考官，他问我说：“周小姐，你认为在你学习当中或者你的认识当中，你最喜欢哪个艺术家？”

其实我脑子里面一片空白，我那时候学外文学的都是西方的东西，在学校学一点历史，以前的历史大概都是政治史，历史里面不会有艺术的，现在开始有放进艺术了。

当时，我绞尽脑汁的想就是想不到，我就想起来了王维，人家说他“诗中有画，画中有诗。”

我就说：王维。

想想真好笑，因为王维根本不算画家，但我还至少还答了，我就很开心，所以你就可以知道，我完全是从零开始学。自己就在这样的一个环境里，读了研究所，又读了博士，让自己不断地成长。

然后，在宫里面工作是很要紧的，可是你在工作中同样地在成长。我是负责展览设计和教育推广，这两大项我的学习非常多，展览设计的话，别人规划好的东西，你要怎么样做出最好的呈现？我当时带着我们的同仁，怎么样去把这个展览呈现得让一般观众喜欢，甚至把它更美化，所谓美化就是（展览）环境的美化。

我记得，我办过一个展览，向大收藏家借了佛像，石雕、石雕佛像，台北故宫没有（的展品），就向来自于台湾的重要佛像的收藏家们征集，办了展览，佛雕展不是灰就是土色，所以文物放在陈列室里，一般陈列室还喜欢用中性的颜色，这样整个（氛围）就沉了。

后来，我就带着同仁（改进），我说：“我们用个大胆的颜色！”

我选择的是紫红色，那个“紫”要选得很好。我自己脑子里面已经有了这个色彩，我在台北故宫久了，对颜色会有感觉。那个颜色现在很容易找到，但那个时候要靠调，那是八零年代（的时候），所以，我就跟油漆师傅说：“你调好，要试遍（各种配色），我说的哪一种就是那一种。”我说，“那种出来的话，你帮我多调一点，而且你调好以后，分量（配比）要写清楚，加的成分都要写得很清楚。”

我这样做的原因，第一就是我们陈列是刷几道漆，举办一次展览的这三个月，我每两个礼拜或一个月，我要再（请工匠）重漆一次，而且用的是不会造成环境污染的漆。我说：“我愿意买贵一点的。”

这样就能把博物馆的保存，还有博物馆的展览做了一个很完整的呈现。那个“紫红色”是没有人用过的，那是我们自己调出来的。

开幕的第一天，这些收藏家就开心死了，都在说：“我们的藏品好美！”因为展览的环境整个把那些石像、石雕像都凸显出来了，又会有宁静的感觉，不是花俏的红，而是“有沉静的红”。

我常常在（展览）开幕期间，在陈列室走动，看观众的反应。第二天，我就看到一个外国朋友，一个老太太，那时已经五点要下班闭馆了，她坐在那里很享受，不肯走的样子。

我就上去跟她搭讪，搭讪的时候，她说：“你这个展览太美了！这个环境会让人静下来。”她说，“我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

我说：“对不起，我们这个（展览）时间到了。”

她说：“我再来！我的儿子在台湾工作。”那个时候是八零年代，很多外商在台湾，所以她说，我还可以再来。

我说，随时欢迎你！

所以，这样的一个经验，我们做为“宫”里面的人，做为博物馆的工作人员，不仅你的专业要够，而且要能够掌握考虑的面是全面的，你要想到观众。虽然你做的是研究工作，但还是要想到观众，更何况我自己又是负责展览教育。尤其在教育方面，面对“宫外的人”，也就是观众们，我就会在乎他们的意见。

台北故宫博物院（Taipei Palace Museum）

中国大型综合性博物馆、中国三大博物馆之一，也是研究古代中国艺术史和汉学重镇，为中国台湾规模最大的博物馆

（台北故宫）陈列室里面有问卷，他们参观完了，可以随时回答自己的感觉，对我们的建议。这样的一个做法就让观众们来到了故宫，能够真正地学到，真正地喜欢，真正地希望常来。

一个成功博物馆的经营：

第一，观众要来回地，不断地来，愿意来回看；

第二，把（博物馆）当作了自己生活的选项，也就是（成为）观众生活里很重要的活动。

当时因为我自己是负责这个工作，这让我有了一个深深的体悟：怎么样站在观众的立场去提供一个好的展览，一个好的服务，一个好的活动？这是我最大的一个收获。

任何一个国家，尤其在现当代，每个国家，你都可以从博物馆里面都可以认识它的历史；你可以从博物馆里看到它们历来的发展；你可以从里面了解到他的民族；所以，它是一个可以呈现一个国家从历史，文化到艺术各个层面的很好的浓缩之地。

我每次到各地，一定先看博物馆，而且先看他们那种比较具有国家特有代表性的博物馆，你就会认识它。那相对的，在博物馆里面（工作），要做得好的话，你也是要（思考）怎么去呈现一个国家的历史文化艺术。

所以，我一直觉得，不论世界各个博物馆，都有它的特质和它本身向观众们所要介绍的，希望观众们所学习到的（内容）。

卢浮宫（Musée du Louvre）

位于法国巴黎市中心的塞纳河北岸，位居世界四大博物馆之首

卢浮宫，它也是皇室收藏。从皇室收藏里，可以看到他们的国王在收藏过程中也是慢慢地（积累）。

16世纪法兰西斯一世，他那个时候为了提振艺术文化，就把意大利的文艺复兴艺术家请到了枫丹白露宫，成就了“枫丹白露学派”画派，也成就了卢浮宫本身的收藏。

我们就看达·芬奇。达·芬奇的东西卢浮宫就有两三件。那个时候是在16世纪初，法兰西斯一世把达·芬奇请到了法国，住在宫殿里，如果你们去过，就在卢瓦河旁宫殿群。

《蒙娜丽莎》（La Gioconda）

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画家列奥纳多·达·芬奇（Leonardo da Vinci）创作的油画

现收藏于法国卢浮宫博物馆

达·芬奇就把《蒙娜丽莎的微笑》那一幅画，还有后来的两幅在法国创作的作品都带去，所以，“蒙娜丽莎”会在卢浮宫就是这个原因，达·芬奇他带去了。

你可以看到，一个宫里面的收藏，它有它的历史，它有它的背景，也看到它们的发展，每个博物馆都有它的特质。

当观众来到了台北故宫或者是北京故宫，他们要看的，如果是第一次来到东方，他会从这些收藏去认识那样的一段历史。

比如，刚才我提到的台北故宫，从它编年的收藏看到历史很容易，可是北京故宫的这个宫殿很大，再加上近一、二十年来争取了很多东西，它在数量上也非常可观。

北京故宫有180多万件，台北故宫也有七十几万件，其中也有后来征集的，原来只有六十几万件。

所以说，两个博物馆，国外的人看到的还是看到中华文化，它本身的帝王收藏，可是真要讲到最大的不同的话，我觉得他们会看到的是“文物的本身”，比如我讲过的台北故宫收藏的“细软”，就是那些细致的东西。

北京故宫就会看到宫殿的宏大当然，从艺术史的角度来看的话，两边的收藏现在都多了，征集的内容也集中，所以在艺术史的研究方面，大家都觉得这两个（地方的）收藏是非常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