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廷局】二月二龙抬头，娘娘请客吃野菜

宫廷局篇

正片文稿

俗话说：“二月二，龙抬头。”二月初二难道是“抬头节”？不对，没这个节日啊！

俗话又说：“二月二，吃凉粉儿。”那么，二月初二是“凉粉节”？也不对啊，这个节日更没有。

实际上，现在二月二根本就不是一个节日。它可能是一个跟民俗有关的日子，但它绝对不是什么正式节日。

我说二月二不是节日，这话只能放在今天讲，如果我面前是一个宋朝人，人家很可能会反驳我：“笨！二月二怎么不是节日？明明是挑菜节嘛！”

挑菜的菜，就是野菜的菜；挑菜的挑，就是挑选的挑。所谓挑菜节，就是人们走出家门，去郊外挖野菜的日子。

二月初二，春暖花开，田野里绿油油，黄澄澄，如果你把一部无人机送到宋朝，送到二月二这天，随便挑一个城市，到郊外来一个航拍，那么你将看到，在一望无际的绿油油和黄澄澄之间，还有三三两两蠕动着的小蚂蚁。绿油油的是庄稼，黄澄澄的是野花，那些蠕动的小蚂蚁就是挖野菜的人。

挑菜节这天，老百姓在挖野菜，皇宫里其实也不闲着，那些皇后啊、嫔妃啊、女官啊、宫女啊，也都在挖野菜。不过，宋朝的后宫嫔妃们是不可能会去郊外挖野菜的，她们只在宫里挖。

皇宫里有野菜吗？有。

下面我要讲一个和挑菜节有关的故事。

宋真宗晚年，百病缠身，不能正常上朝，好多军国重事都得不到及时处理，朝廷上下怨声载道，大宋政权摇摇欲坠。

假如宋真宗是个好皇帝，他会主动退休，可惜他不是。宋真宗太恋权了，尽管连批阅奏章的精力都没有了，但他还是死死地攥着手里的玉玺，丝毫没有禅位的打算。

一个大臣劝他禅位，被罢官。另一个大臣劝他禅位，被流放。文武百官噤若寒蝉，谁都不敢做仗马之鸣。这时候，宰相寇准站了出来。

寇准知道直接劝谏没有效果，所以他走曲线救国的路线——用伪造的天书来诱导真宗退位。

寇准跟宋真宗最宠信的大太监周怀政合伙谋划，假造了一份天书，天书上写着晦涩难懂的所谓预言，大意是说皇帝恋权则年岁不永，新君即位则福寿绵长。

过了几天，周怀政又假装在无意中发现了这份天书，把它献给真宗皇帝。宋真宗非常迷信，一瞧天书上写的预言，当即就宣布说：为了大宋社稷，朕决定把皇位传给太子！

眼见妙计奏效，寇准不禁暗自窃喜。

但是，一个多月过去了，宋真宗还是没有退位。这下，寇准急了，托他的合伙人周怀政去打探消息。那天正是农历二月初二，宋真宗上完早朝，用过早饭，让两个太监搀着，去后宫花园里看嫔妃们挖野菜。

周怀政认为机会来了，赶紧跑到真宗跟前，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周怀政：“皇上准备什么时候举行禅位大典？”

宋真宗装聋作哑。

周怀政：“皇上在一个月前就宣布禅位，现在还没有行动，是不是想食言啊？”

周怀政的这句话把宋真宗问恼了，他用力推开搀扶自己的太监，指着周怀政的鼻子说：

宋真宗（刘奕君老师演绎）：“你一个太监，有什么资格过问国家大事？不怕朕砍了你的脑袋吗？你逼着朕禅位，是不是看朕活不长了？是不是觉得太子迟早会即位，你想抢到拥立的功劳？”

听到这么一大堆强词夺理的诛心之论，周怀政崩溃了，他从地上拾起一把挖野菜的小刀，扒开自己上衣，“噗”的一声，扎进去一寸来深。宋真宗吓坏了，如果不是有两个太监扶着，他可能会瘫倒在地上。

宋真宗（刘奕君老师演绎）：“你要干嘛？你这是想干嘛？”
周怀政：（激动）“皇上怀疑我不忠，我要把心挖出来让皇上看！”

宋真宗赶紧让侍卫把周怀政抬走包扎伤口，又召集太医给自己调治。经过周怀政这么一吓，他的病情又重了几分。

这场风波过后不久，宋真宗就驾崩了。周怀政怎么样了呢？他的伤情其实倒不算重，可皇后和皇太后听说是他让宋真宗受了惊吓，立即以谋反的罪名将他处死。后来，皇后和皇太后又听说宰相寇准跟周怀政有来往，于是又罢了寇准的官。

听完这个故事，有这么几个细节，我要提醒你留意：

周怀政以死进谏，逼问宋真宗何时禅位，那天正是二月初二挑菜节；
周怀政为了向宋真宗表明心迹，拾起一把小刀挖自己的心，那把刀正是后宫嫔妃挖野菜用的；
宋真宗被周怀政吓坏之前，正在后宫看嫔妃们挖野菜。
现在问题来了：嫔妃们锦衣玉食，要什么有什么，为什么要挖野菜呢？

原因有三：
第一，二月初二是挑菜节，人人都要挖野菜，嫔妃们当然也不例外，这就像民间过年，宫里也要过年一样；
第二，宋朝皇帝重视农耕，北宋的几个皇帝，像宋真宗、宋仁宗、宋神宗，都曾经在宫殿后面开荒种地。宋真宗甚至还给后宫嫔妃下了指标，要求她们各自开荒，或者去御花园里承包责任田，每年必须打出多少斤粮食，种出多少斤蔬菜。
第三，嫔妃们成天在深宫里待着，很少有集体活动，趁挑菜节出来踏踏青，挖挖野菜，相当于监狱里的囚犯好不容易放一回风，是一项喜闻乐见并且不可多得的娱乐活动。

事实上，宋朝后宫确实把二月二挑菜节当成一个隆重节日来过。

首先，嫔妃们挖野菜的工具相当讲究，她们不用民间的铁铲子，用的是镶金带银的“挑菜刀”。我没见过宋朝的挑菜刀，不知道长什么样，根据常理推想，应该很短很钝，否则娘娘们挖野菜的时候，很容易割伤小手。

另外，刚才的故事里也提到，大太监周怀政从地上捡起一把挑菜刀，扎自己心口，完了只受到轻伤，没有致命，也可以从侧面说明，这种刀只适合挖野菜，不适合当凶器。

其次，除了使用挑菜刀这种专用工具以外，宋朝的娘娘们挖到野菜，还会举行一场别开生面的挑菜宴，皇帝也会亲自参加。

挑菜宴名为宴会，主要目的却不是品尝野菜，而是玩游戏，玩一种类似于有奖竞猜的游戏。

怎么玩呢？太监和宫女们事先会准备好一批丝绸，把丝绸剪成大小和形状都一样的长条，在每个长条上各写一种野菜的名字，然后卷起来，卷成大小和形状都一样的小筒，两头用红丝缠住，扔进一个大斗里面。好了，现在斗里已经放了一大堆小筒，每个小筒里都隐藏着一个菜名儿，游戏开始了。

规则很简单：嫔妃们轮流从斗里取一个小筒，解开红丝，展开丝绸，看上面写的菜名儿跟皇帝筷子上夹的野菜是否一致。如果皇帝正夹荠菜，你拿到的小筒里隐藏的菜名儿也是“荠菜”，那你就中了大奖；如果皇帝夹的是马齿苋，而你拿到的菜名儿是“茼蒿”，那你就跟奖品无缘。

很明显，在这种游戏里中奖的概率完全取决于野菜的品类，野菜越多，中奖的概率越低，即使挑菜宴上只有四五种野菜，中奖的机会也只有四五分之一而已。但是只要中奖，回报会很丰厚，皇帝会赏金银珠宝和名贵香料。

如果只听寇准和周怀政密谋胁迫宋真宗退位那段故事，我们会觉得皇宫大内危机四伏；可是听到挑菜宴的时候，我们会发现宋朝皇宫里其实也有温馨快乐的一面。

既有你死我活的斗争，也有互相取暖的温情，这才是真实的世界，你说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