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画丨八大山人《鱼鸭图卷》：“白眼”表情包

本集文稿  

手机微信聊天必备的表情包，已经成为我们现在交流信息的重要语言。说到这，你的脑海里会出现哪些有趣的表情包呢，有没有一个翻白眼的表情？这个表情代表了什么意思呢，有不屑、愤怒，还有鄙视，甚至更多新的涵义。

但你是否知道，经常被我们在聊天中使用的翻白眼表情包，在古代就有了，这位画家很多作品中的小动物都有这样可爱的白眼。这个人是谁呢？他就是清代四位高僧画家之一的八大山人。那为什么他会在作品中，将这些可爱的小动物都以白眼的方式描绘呢？这其实与他的人生经历有莫大的关系。

今天，我将要和你一起欣赏的作品，就是八大山人典型的白眼之作《鱼鸭图卷》。

我们先来了解一下这位画家的身世吧。

八大山人，原名叫朱耷，是明朝开国皇帝朱元璋儿子朱权的九世孙，确确实实是一位明朝皇室嫡系后遗民。眀亡以后一度落发为僧，曾经有一段时间或许因长期以来压抑心中的屈辱，也一度疯疯癫癫的，时而伏地大哭，时而仰天长啸。在我今天介绍的这幅《鱼鸭图卷》，最左端落款中的“八大山人”四字，一眼望去确实有“哭之笑之”的样子。

“八大山人”的名字是朱耷60岁以后起的，这个名字在中国绘画史上可谓赫赫有名。那为什么会改这个奇怪的名字呢？

有一种说法，“八大”二字取之于原名朱耷。你仔细看就会发现，“朱”字去掉了中间的牛，剩下了左右一撇一捺，不就是“八”字嘛；“耷”字去掉耳朵的耳就成了“大”字，也就是说“朱耷”去掉了“牛耳”变成了“八大”。古时候，“牛耳”就是权利的意思，此时的朱耷早已不是前朝贵族，而成了遗民，所以这个名字是他对自己的无奈与自嘲。

还有一种解释是说，佛教里以须弥山为中心，四周有八大山环绕着，朱耷出家后就是环绕在佛周围的弟子，所以也就是环绕在“八大山”中的人了。

不过无论那种解释，他心中的孤傲、屈辱、愤世嫉俗，都让他所画的鸟、鱼、兽成了白眼向天的样子。这既是一种怪诞的夸张，同时也折射出画家心中的自我。

下面，我们就一起来欣赏一下八大山人的这幅《鱼鸭图卷》。

此图纵向23.3厘米，横向569.5厘米，手卷的形式，现收藏在上海博物馆。

这件作品作于八大山人64岁时，在五米长的画卷中，画家以十分简练的笔法，画出了几只鸭子与几条鱼，画面除了几块石头外没有任何配景，大面积的留白是空间意象的自由转化，留给观众无限的想象。

画卷右起有一群体态梭形的鱼从画卷外游入，画家将鱼的个头由大到小前后交叠并一字排开，这样的处理让人感觉到鱼群在向水底深处游去，有纵深感。

接着向左，画卷分别对几条不同形态的鱼进行了分镜头的特写，他们有的是扁的，有的是圆的，有的是长的，身形有不同的变化。或是迎面相对，或是不问东西，各自悠然地穿梭在水中。这让我想起了一句话：水面风波鱼不惊，水面上纷扰的世界丝毫不影响鱼儿悠闲的生活，因为他们的生活是在另一个世界。可能八大山人向往的就是像鱼儿一样的逍遥自在。画家没有画水，也没有画水草，仅以几笔阔笔淡墨，渲染出了几处局部，以暗示水中的世界。

接着画卷的后半部出现了一群鸭子，主题再次出场，虽不做场景的描绘，但也自然地交代出了空间已从水下来到了水面。带头的几只鸭子像是领队，伸着脖子抬头注视前方。画幅末端有一只鸭子立于石头上，头向后，喙插在背部的翅膀中，眼睛眯成了一条线，似睡非睡的样子。你仔细看鸭子背部的翅榜，画家以墨块点厾、简练勾勒的笔法，交代出清晰的结构。而头颈、胸腹、尾部又仅以一根线条一挥而就。这样干净洗练、以少胜多的做法，是中国写意画法中的重要特色。

以今天的审美眼光来看，八大山人夸张的漫画式的绘画形式，有很强的艺术感染力。前文开头已经提到，八大山人的动物画中大都有白眼的表情包。你来看画中的鱼，他们的眼睛是否大多眼白多，眼黑少，眼珠顶在眼眶上，有种翻白眼的幽默感。

鱼看似悠然游荡，但眼神表情上却看不出些许欢愉喜悦之色，而是一种恐慌的神经质，亦或是迷茫、无奈的恍惚，这恰恰隐含了画家在新旧朝代更替之时，胆怯、脆弱、孤僻的一种精神状态的显现。随着时间的流逝，皇孙的愤恨也渐渐褪去，他的眼神开始流露出漠然的情绪，以冷眼来看世界，藐视周围的一切。

在清代四高僧画家中，另有一位画家叫石涛，也是一位明末的贵胄，此二人可以说是同病相怜，大家常常会把石涛和八大山人都列为遗民画家。但仔细从画上分析，可以看出石涛的画热情而活泼，但八大山人的作品则显现出冷峻、孤傲的特色，两者是完全不同的。

事实上，明亡之时，石涛只是一位懵懂的孩子，而八大山人已是19岁的成年人。因此改朝换代，对于这样一个成年人来说，切肤之痛是很难磨灭的。八大山人以“白眼”示人，也是在那个时代语境下，画家的一种独特思维方式和情感表达，就像他类似于“哭之笑之”的标志性落款一样，都共同铸就了他鲜明的人格特征和独特的艺术语言。

八大山人笔下的《鱼鸭图卷》，在我们的眼中看来是古怪的，简单从画面的物象本身来看，要喜欢的确很难，也许需要了解更多画面背后的故事和信息。所以这样的画不是用来赏心悦目的，而是一种苦涩中的怡性寄情。

大多数观赏者喜欢清新雅致的美，宋人的花鸟，吴门的山水，都给人以甜美、赏心悦目之感，而今天我们欣赏的《鱼鸭图卷》，其特殊之处就在于它的苦涩，这也是遗民身份画家的一个特点。这里的苦涩，是在异族统治下不与当道者合作的一种骨气，也只有苦才能有铭刻在心的那种记忆。八大山人这位明代宗室金枝玉叶的老遗民，以横涂竖抹的笔墨和夸张怪诞的造型，绘出的这幅墨点无多泪点多，带有涩涩苦味的《鱼鸭图卷》，不知你看后是否也有同感呢？

最后我想再强调两点，首先，八大山人的画也是传统文人画的一脉，只是少了恬淡雅逸之气，而多了主观的情绪表达，从他的水墨大写意画风中可以看出受到了明代重要文人画家徐渭、陈淳的影响。其次，他生前的名声已经很大了，而在他身后，如清代的扬州八怪，海上画派的赵之谦、吴昌硕，再到近代的齐白石、潘天寿，这些艺术大家都受到过八大山人画风的启发，可谓其影响深远啊！

课后作业 

今天这幅《鱼鸭图卷》的关键词为“白眼”，那么你是否可以从我们前面学习过的课程中选择一个你喜欢的画家，并用一个形容词来形容一下这位画家的作品特点，呢欢迎在下方的留言区与我互动，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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