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卦：豫——大象席地而坐，小象手足无措

大家好，欢迎来到布客学堂，我是刘天然，今天我们继续学习六十四卦中的豫卦。

豫，就是河南省的简称，晋冀鲁豫的“豫”字。它的本意是大象，据说在上古时期，河南省还生活着许多大象。“豫”这个字的甲骨文也很形象，左边是两颗垂地的大牙，也就是象牙，右边是大象的“象”字，结合着看，就是成年的大象，长牙的大象，个头很大的大象。在讲谦卦时，我们提到过一个人，也就是唐代宗李豫，李豫的豫就是豫卦的豫，他原先不叫这个，是专门改的。显然，它不是李大象的意思。它的真正寓义是什么呢？我们知道，大象这种动物，性情温和，动作舒缓，从容不迫，泰然自若，这象征着安逸、舒适、喜悦、快乐、吉祥、美好，等等。前面说过，李豫生活的时代，天下大乱，安史之乱还没收尾，所以他取这个名字的意思很明显，那就是希望天下早点儿太平，让大唐重归荣耀，他这个皇帝也当得舒服点儿。

此外，大象还有一些别的特征。比如身形笨重，行动迟缓，防卫意识强，多疑敏感，进退不定，等等。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它吨位太大，没法身手敏捷，惟一的办法就是加强防范意识。在野外，如果大象觉得人或者其他动物离它太近，有危险，大象也会发飙！所以，“豫”字也有迟缓、拖拉、犹豫、疑虑、预防、预备等很多意思。这些，基本上就是豫卦的全部内涵。

但总的来说，豫卦象征着美好，它还是个六合卦，是个好卦。我们来分析这个卦的结构也是这样。豫卦的全称，叫雷地豫卦，它的上卦为雷，下卦是地，意思是春雷响彻大地，春回大地，万物复苏，你脱掉了棉裤和秋裤，没有了累赘和束缚，怎一个“美”字了得！

豫卦的卦辞就更美了：豫，利建侯行师。

建侯，就是封建一个诸侯。说具体点，它指的是豫卦的上卦，上卦为震卦，震代表长子。它不一定就是嫡长子，这里的长子，是成熟的意思。不成熟，你把他封在那里他也压不住阵脚，不如让他先到底层历练。同时，震卦代表雷，古人认为，雷这玩意，震惊百里，百里，恰好跟一个诸侯国面积差不多。行师，指的是这个卦的三四五爻组成了一个坎卦，同时这个卦整体上看像一个大的坎卦，五个阴爻围绕着中间一个阳爻，这个阳爻就好比统帅，带领士兵们行军打仗。

这在历史上也是有例子的，而且不止一例。

第一个例子，就是我们前面提到过的重耳，其实在他身上发生过许多卦例，这个卦例源自于《国语》,里边说他经过19年的流亡生涯，马上就要回到晋国了，但毕竟不是因为自己的实力，而是靠着姐夫秦穆公的帮助，他就有点疑惑，觉得前途未卜，于是亲自占了一卦。主卦是屯卦，变卦是豫卦。于是有的追随者就根据主卦解卦说，“屯卦，不太好啊，四大难卦之一，还是先别回去的好”。但也有人根据这个变卦解读说，“主卦不好，变卦好啊，变卦的卦辞说“利建侯，行师”，这是多好的预兆啊！后来的结果，我们早说过无数遍了，确实很好，重耳如愿做了晋国的国君。

第二个例子，也是我们提到的过的，晋代的郭璞大师给皇帝司马睿占的卦。当时司马睿马上要登基，让郭璞来一卦，看看他即将接手的这个半壁江山的前途，结果就是豫卦。于是郭璞说，豫卦是个好卦，万事顺利，一呼百应，基业长久，利于用兵等等。事实也确实是这样，司马睿确实重建了晋朝，他建立的东晋撑了一百多年，中间还有很多次北伐复国的机会。但说到底，东晋还是个半壁江山，没有统一天下，那就还是个诸侯。所以这个“利建侯行师”的卦辞说得还是挺精准的。

好，我们来看豫卦的爻辞。

初六：鸣豫，凶。

真是令人郁闷的一个爻，上来就说——凶。挺好的一个卦，为什么上来就凶了呢？主要在于“鸣豫”的“鸣”字。鸣，我们说过，它指的是鸟鸣，仔细看豫卦，它和刚刚讲过的谦卦一样，也有飞鸟之象，只不过鸟的脊椎骨，从先前的三爻换到了这里的四爻。鸟为什么会鸣呢？因为它高兴啊！你看，这个卦只有一个阳爻，也就是四爻，四爻与它有正应，在这里象征着它得到了四爻更多的关照。这其实是不对的，因为四爻作为领导，应该不偏不倚，应该公平公正，应该雨露均沾，这样它才能领导大家行军打仗，裂土封王。可这个初爻不懂这些，它懂什么呢？哎，它懂得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就像很多小人似的，到处炫耀，某某领导是我表哥，某某领导是我表舅，某某领导是我前夫，自鸣得意，恬不知耻。这当然是凶了。就算是不凶，咱们也不能这么干。

这里还讲一个高岛吞象的卦例。话说有一天，高岛吞象去一个亲戚家串门，恰好亲戚家里也有个亲戚在，那人听说过他的名气，就请他给占一卦，结果就得到了这个卦这个爻动，也就是《豫》之《震》，主卦是豫卦，变卦是震卦。高岛就说，你最近是不是受了某个大人物的关照，自己觉着挺不赖？不过我劝你低调点，因为这个卦的爻辞说了，“鸣豫，凶”，别太扬扬自得！实话总是容易得罪人，结果这个亲戚连饭都没吃就走了，主人说你吃了饭再走吧，他说，算了，让他气饱了。他走了，主要跟这个高岛吞象解释说，你算得挺准的，这个家伙有个女儿，最近嫁给一个大官当了小妾，他觉得挺荣耀，到处宣扬，有时还打着大官的旗号到地方上要小钱儿，太丢人了。不管他未来是不是凶，今天你是把他老底说破了，又羞又气，所以饭都没吃就走了。

六二：介于石，不终日，贞吉。

介于石，看到这三个字，我们就想到了蒋介石，著名的蒋委员长。介石，确实也是从这句爻辞来的。但介石并不是他的名字，而是字，他的名字叫中正，这个中正，也是从这儿来的，从六二这个爻的小象词中来的，小象说，“不终日，贞吉”，意思说这个爻之所以贞吉，是因为它居中，同时是阴爻居于阴位，象征着它的做法很正当，很好。

那么“介于石”是怎么来的呢？首先说介，介的甲骨文写法就像人穿上了铠甲，它的引申是意义是坚硬，坚决，坚定，等等，坚硬得像石头一样，就是介于石。铠甲在哪儿呢？你看这个爻一变，二三四爻就会组成一个离卦，离为甲胄，甲胄就是铠甲。石头在哪儿呢？还是互卦来的，二爻不变的话，二三四爻组成的互卦是艮卦，艮为石，也就是石头。连起来说，就是这个人的操守坚如磐石，不可移动。为什么说二爻有操守呢？前面说了，它居中，还是阴爻居于阴位，这是一方面，你再看看别的爻，除了不中的，就是不当位的，谁也没法跟它比。它跟本卦的主爻四爻也不应也不比，很独立的样子，很有操守的样子。不终日，不是说它坚持操守坚持不了一天；而是说它处在豫卦之中，豫卦主欢乐，整个大环境都是欢乐的，它难免受影响，但是它经受住了考验，一天不到，就远离了这种低级趣味，并且继续保持操守，坚守正道，从而能够吉祥。

蒋介石本人也是这么理解的，不过由于他不得人心，所以闻一多先生另有一解，他说这个古时候，有一种惩罚，就是让犯了错的人站在大石头上示众，类似于后来的游街，以敬效尤。尽管我本人非常喜欢闻一多先生，但我不同意这种说法。这里不过是适当延伸，多讲一点。既如此，我们不妨再延伸一点儿。关于戒石，历史上还有著名的《戒石令》，是宋太祖赵匡胤颁布的，就十六个字，说的是“尔俸尔禄，民脂民膏。下民易虐，上天难欺。”就是告诫大宋的官员:你们是在吃百姓的饭，而不是百姓吃你们的饭。欺负老百姓或许很容易，但老天爷是糊弄不了的。所以不管是当官也好，做人也好，都要像这个六二一样，做到即中又正。

这里我们就不讲相应的例子了，我们讲一个射覆的例子。射覆，就是把一个东西用东西盖上，让学周易的人用卦去猜这里面是什么。这个例子的主人公也不是外人，还是晋朝的郭璞，话说郭璞从山西逃难，历经艰险，到达了扬州，并且混了个一官半职。当地一个官员，名叫宏泰言，这个人说，听说你很懂周易，江湖上有不少传说，我家里最近也发生了一件奇事，你给我占一卦吧，如果你说得准，我送你二十个仆人！说白了，就是试试郭璞的本事。郭璞就占了一卦，就得到了这个卦这个爻，《豫》之《解》，主卦是豫卦，变卦是解卦，动爻是二爻。然后郭璞就得吧了三句话，说有釜之象无火形，变见夜光连月精，潜龙狂中不游行。什么意思呢？就是说你们家是不是有个接洗漱用水的盆子，你是不是听到了这个盆子发出了声响，然后一看，里面居然有条龙在盘着？说得弘泰言大惊失色，前天晚上，月亮出来后，我真的听到盥洗的盆子发出了声响，里面真的有蟠龙之象。既然说准了，郭璞这20个奴仆就赢定了。重要的是，郭璞说了，这不是什么坏事，是吉兆。所以弘大人虽说输了，还挺开心。

六三：盱（需）豫悔，迟有悔。

盱，睁大眼睛，直视的意思；它指的是三爻与四爻五爻组成的互卦是坎卦，坎卦的错卦是离卦，离为目；它睁大眼睛看着谁呢？当然是看着四爻，四爻是全卦的主爻，是惟一的阳爻，它又正好在九四的下面，以阴承阳，似乎有其快乐的道理。但是，它这个位置本来是阳爻的位置，可它是个阴爻，这就是不当位，不当位就应该有自知之明，也就是盱（需）豫悔，这个悔，主要是自我悔改的意思；它不悔改，甚至悔改的慢一点，就会悔之晚矣，也就是“迟有悔”。怎么才能避免呢？很简单，像刚才那个“介于石，不终日”的二爻学习，这里的“盱（需）豫”，恰好与二爻的“介于石”形成鲜明对比，这里的“迟”，恰好与二爻的“不终日”形成鲜明对比，都是有原因的，了解了这个原因，就应该向好的去学习，不然，就会犯错。这个爻一变的话，整个卦会变成小过卦。小过，我们也说过几次了，小的过错。

这里咱们也不用四处划拉卦例去了，高岛吞象恰好有一卦，说的是有个县官的小吏，相当于现在的政府部门的临时工，来找高岛吞象，让他占占自己的运气，结果得到了《豫》之《小过》，也就是这个卦，这个爻。高岛吞象也不含糊，说你看看这个卦，只有九四一个阳爻，其余五爻都追随于它，你得了个三爻，这个位置不错，长官挺器重你的吧？但在外人看来，多少有点阿谀奉承，狐假虎威的意思，你得注意啊，免得日后后悔。后来，县官被调走了，这个小吏说你把我也带走吧，但县官没带他，什么原因也不太清楚，总之，勉强算得上有悔。

九四：由豫，大有得。勿疑，朋盍簪。

由豫，就是快乐的源头，快乐的由来。它指的是九四这个爻，它是主爻，五个阴爻都指着它呢！大有得，指的是九四作为主爻，在六五这个最高领导不给力的情况下，勇担责任，让天下大有，让所有人都有所收获，很了不起。但是，它毕竟只是个四爻，而且这个位置我们说过，四多惧，也就是疑惧，同时你看这个爻，与它上下两个阴爻组合在一起，是个坎卦，坎卦有狐狸的意思，狐狸的性格也是多疑的，还是那句话，它毕竟不是国君，自己也担心，功高震主。但是这里说，勿疑，朋盍簪，意思就是让它不要犹豫，不要迟疑，因为它是个刚爻，也是惟一的刚爻，它一犹豫，全天下都没希望了。朋，指的是五个阴爻，它们的性质是相同的，好像朋友。盍，就是合在一起的意思，意思是聚合。簪，就是用来挽头发的簪子。它就好比九四这个阳爻，其它几个阴爻就好比头发，因为有它，才能聚合起来。

这里依然有一个高岛吞象的卦例，还是占中日甲午战争之后的媾和问题，不过在老鬼子那里叫和议，其实怎么能叫和议呢？毕竟要割地赔款的。长话短说，明治二十八年，也就是1895年，老鬼子占得此卦，《豫》之《坤》，主卦是豫卦，变卦是坤卦，四爻变。然后他说，这个卦挺好啊，这个爻也不错，说中日两国和议之后，从此唇齿相依，再无猜疑，世界各国也很希望看到这样的局面，就像用一个簪子挽起千丝万缕的头发。这个卦占完之后一个多月，所谓的和议，也就是《马关条约》，果然达成了。是不是有点道理呢？大家去评价吧。我又不是来讲历史的，我早说了，你们就当玄幻小说看吧。

六五：贞疾，恒不死。

贞疾，通俗地说法就是慢性病，因为贞有坚持和长久的意思，这种精神放在某些方面是好事，放在疾病上面就不是了。它是怎么来的呢？是因为它这个爻太弱，是个阴爻，下面的九四太强，又是主爻，同时它又乘刚，君臣关系不是很和谐。从卦象上看，它位于三四五爻组成的互卦坎卦之中，坎为病，为加忧，意思是又有病，又有心病，它实在快乐不起来。但是“恒不死”，也就是死不了，为什么呢？同样是因为它贞，也就是坚守正道，说具体点就是这个爻居中，还是柔爻。

这里还讲一个高岛吞象的卦例，还是1895年，这个老鬼子的一个侍女，刚刚45岁，得了大病，很严重，医生们看了都摇头。但是老鬼子不服，占了一卦，就得到了《豫》之《萃》，也就是这个卦这个爻，五爻动。老鬼子就说，这个卦好，春回大地，这个爻也好，“贞疾，恒不死”，没事。结果后来这侍女果然好了，到老鬼子写书那年，依然健在，当时距此事发生，已经32年了。

最后一个爻，上六：冥豫。成有渝，无咎。

冥豫，乐昏了头的意思。冥，有昏暗的意思，说白就是昏庸，沉迷于快乐。因为上六这个爻居于最上面，象征快乐到了极致，那就会乐极生悲。成有渝，成，是终的意思，也是因为上六居于终极快乐之地而来的，也有终了的意思，渝，是改变的意思，怎么变呢？你看上六如果变成阳爻，上卦就变成了离卦，离为光明，有了光明，不就不迷失，不昏头了嘛！这样，就会无咎。

最后一个例子，曾国藩。曾国藩是大名人，也会周易，他手底下很多能人也会。话说同治六年六月九日，也就是1867年夏天，一个叫赵烈文的幕僚给曾国藩占了一卦，当时他得了大病，心里没底，自己占了一卦，还是没底，又让这个赵烈文占卦，同时这个赵烈文懂中医，又让他给把了下脉。把脉咱们就不管了，就说这个卦，就得到了这个卦这个爻，也就是豫之晋，主卦是豫卦，变卦是晋卦，六爻动。简单来说，曾国藩身体一直不太好，尤其是他的眼睛，因为读书太用功，越来越差，后来还失明了一只眼，这特别符合这个“冥豫”的特征。你看，它不一定非得是声色犬马，它也可以是太用功造成的，你一定要学会变通。至于成有渝，无咎，他当时病得很重，肯定会有所改变，同时赵烈文还给他开了药，因此就无咎了。之后，又活了5年。

好，关于豫卦，我们就讲到这里，下一节我们讲随卦，到时候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