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一觉电影梦 - 李安传》- 李安前十年电影生涯的

《十年一觉电影梦 - 李安传》- 李安前十年电影生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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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这里是粤语听书,我是李沛聪。

 

今期为你介绍的这本书叫《十年一觉电影梦——李安传》。

 

这是导演李安唯一授权的传记,由台湾作家张靓蓓编著。它用第一人称口述的方式,讲述了李安电影生涯前十年的一个大高潮,李安的童年记忆、求学经历和七部电影的制作过程都涵盖其中。

 

爱看电影的人对李安一定不陌生,但很多人对他的印象可能还停留在六年“家庭煮夫”加两届奥斯卡最佳导演的励志鸡汤上。这种反差乍一看会很夺人眼球,但如果你了解李安,会发现在李安身上,类似的反差和转折不胜枚举。今天,我们就通过三组有趣的反差,来看李安是如何一步步实现他的电影梦的。

 

第一组:乖乖男的叛逆。在这一部分,我们会说到李安的童年经历,还有他是如何走上电影之路的。


第二组:优秀生的失业。在这一部分你会了解到,李安赋闲在家的那六年究竟是怎样的一个状态?是什么样的契机,让他终于有机会成为导演?


第三组:东方导演在西方。在这一部分,我们会讲到李安是如何在东西方世界里游刃有余,如何在国际上立足的。

 

首先是乖乖男的叛逆。

 

1954年,台湾屏东潮州小学的老师杨思庄,挺着7个月大的孕肚下楼时一脚踩空,从楼梯上摔下来后,还坚持到学校上课。上完课回家后丈夫才知道,赶紧带她到医院检查,幸好没事。这一年的10月23日,孩子出生,取名李安。这个名字有两重意义。一来是李安的老家在江西德安,二来是父亲来台湾时搭乘的轮船就叫“永安号”。李安这个长子的出生,让父亲充满了期待。

 

没出生就遭遇险情的李安,出生后也有点“命途多舛”。刚生下来时,他一脸发青,也不哭,脐带绕在脖子上两三圈,差点窒息,直到医生拍打屁股才哇的一声哭出来。李安上幼儿园时,跟父母一起去划船,又差点遇难。当时他不小心栽进水里,母亲想都没想就跟着跳下去,一把抱住他,水刚好淹到母亲眼角下。李安说,如果不是母亲那一抱,自己可能就没命了。还有更不可思议的是,李安脸上那个自带温和气质的小酒窝,竟然是被狗咬的。李安小学一年级时,有天放学跟妈妈去同事家,平时常跟那家的狗逗着玩,那天见狗屁股底下有根棍子,想去拿,没想到狗扑上来张口就咬,在李安脸上留下了两个疤。脸颊处的疤痕歪打正着,凹进去就成了酒窝。

 

小时候的李安可以说是典型的“乖乖男”,性格温和顺从,从来不叛逆,但在温和的表面下,其实是长期个性的压抑,所以他也一直等待着爆发与释放。接下来,我们就来说一说李安的成长环境和这种压抑性格的养成。

 

李安压抑顺从的性格,一方面来源于家庭。

 

李安是在一个传统的家庭成长起来的,父亲李升是中学校长,治家颇有古风,很长一段时间,他们家逢年过节还要行磕头礼。李升也是家中长子,他们家是做生意的,生意人常受到地方官的压制,祖父就把李升送进了洋学堂,希望他将来可以在朝为官,庇护家族。李升一路饱读诗书,28岁就当上了江西崇仁县县长,后来内战时才辗转来到台湾教书,祖父的遗嘱,是让他到了台湾另起炉灶。所以,这种对长子的期望,从一开始也沉甸甸地压在李安身上,父亲对他的要求和祖父是一脉相承的,无非是考个好大学光宗耀祖。

 

另一方面,在李安五年级转学到台南后,整个教育环境也非常压抑,只要人乖乖地服从,学校跟父亲的期望一样,只要求把书读好、考试考好。

 

在转学到台南前,李安曾在花莲师范附小度过一段快乐的学习时光。花师附小采用的是美式开放教育,上课自己动手做实验,积极举手提问。这种开放的氛围,让他像一匹野马自由驰骋。但好日子不长,十岁那年,因为父亲职务调动的关系,家里搬到台南,李安转学到公园国小。进学校第二天,他就因为考试考不好被打耳光,打完还要说谢谢老师。李安说自己当场眼泪就往下掉,觉得没法活了。

 

在公园国小的两年,李安受的就是考试不断、重视数学和体罚打骂的日式填鸭教育。当时他因为粗心,数学老考不好,就被罚跪算盘,跪油漆桶边,甚至被威胁戴狗牌游女生班,可最后粗心的毛病没改掉,只留下屁股上的红印和腿上的淤血。相反的是,李安的课外活动能力却很突出,甚至当选了第九届儿童小市长。不过这些在重视数学和升学考试的环境中,都被忽略掉了。

 

一路磕磕绊绊的,李安考上了台南一中。谁是台南一中的校长呢?正是李安的父亲。

 

刚考上台南一中的那个暑假,父亲就把大学志愿表拿给李安,还请了中南部的名师来给他补习。李安说,当时的自己驼背又害羞,虽然不叛逆,但喜欢胡思乱想,以致于读书不专心,成绩也不理想。加上父亲是校长,他就觉得很糗,在学校看到父亲都远远地绕开走。最后到了高考,李安果然没有考取,而且是两度落榜。第一年差六分,第二年差一分。在得知二度落榜的当天,李安一个人跑到海边,很晚才回来,把家人急的够呛。放榜两天后,李安摔了桌上的台灯和课本。这是他人生的第一次磨难,犹如世界末日。

 

但很戏剧性的是,正是这一分之差,把李安往电影的路上推了一把。高考失利后,李安参加了专科考试,进了台湾国立艺专影剧科。在艺专,他被压抑的性格第一次得到爆发。

 

进入艺专后,李安站上了舞台,当强烈的聚光灯洒下来,李安第一次感觉到了命运的力量。他在自传中说:“舞台,改变了我的一生。在此,我的灵魂第一次获得解放。我逐渐了解,所谓的升学主义、考大学,除了培训基础知识与纪律外,对我毫无意义。遵循常规,我的一生可能庸庸碌碌;但学戏剧,走的可能就是条很不寻常的路。”

 

在艺专,李安一路担任男主角,还拿下台湾大专话剧比赛的最佳男主角。戏剧让他找到了自我,也让他迎来了久违的叛逆。

 

第二年暑假,李安和同学们一起环岛巡回公演,累得又黑又瘦。回到家后,父亲就在饭桌上开训,说他:“什么鬼样子!”李安说,自己当时就把筷子往桌上一放,走回房里,把自己锁在门内。这是李安第一次当面和父亲发生冲突。在父亲眼中,这种公演无非就是给人逗个乐子,是一种堕落,考个好大学光宗耀祖才是正途。但无奈之下,父亲只好退而求其次,支持李安留学,希望他能拿到学位,成为戏剧学教授。李安去伊利诺伊大学戏剧系导演组就读,就是父亲促成的。可是李安拿到戏剧学士后,并没有去教书。而是有了“当导演就要当电影导演”的念头。

 

李安说,那时候一有人与父亲谈起自己在美国学电影,气氛就会立刻变僵。可以说,走电影这条路,是李安最大的冒险与叛逆。长久以来,在压抑的家庭环境和教育环境下成长起来的李安,第一次不再乖乖地服从,而是抛开了以往的价值观,坚定又义无反顾地,踏上了电影之旅。

 

接下来我们来聊聊这第二组反差,也是被人们谈论最多的,优秀生的失业。

 

从纽约大学毕业后,李安把所有东西打包,准备回台湾发展。但就在行李被运往港口的前一晚,他用心筹拍的毕业作品《分界线》,在纽约大学影展中,得到了最佳影片与最佳导演两个奖。当晚,美国三大经纪公司之一的威廉·莫里斯的经纪人,当场要与李安签约,说他在美国极有发展,李安于是留了下来。

 

在纽约大学求学的李安,是典型的优秀生,二年级拍的《荫凉湖畔》获得了金穗奖最佳剧情短片和纽约大学奖学金,毕业作品《分界线》又得了最佳影片与最佳导演奖,正如他说的,一读电影,他就知道自己走对了路。毕业留美国后,经纪人也是把他的学生片拷贝一大堆,送到各个公司推销。每隔一段时间,就有人夸他的学生片拍得好。经纪人也把他定位在首部片子,能拍两百万美元以上的等级,所以小机会都给他拒掉了。

 

但因学生片而红极一时的李安,却经历了毕业即失业的窘境。没想到留在美国,需要用整整六年的时间来蛰伏。

 

当时李安手上有几个中等规模的制作,但在筹备阶段就被搁浅了。要么是剧本要三番五次、来来回回的修改,要么是演员剧本都有了,却因为发行公司跟制片公司谈不拢而作罢。反正是,手头上总有一两个看似不错的计划,老不死心,直到计划全部泡汤。后来李安也偶尔去帮别人看看器材,当剧务,但做得很笨拙,闹了很多笑话。也试着写过影评,但写了两个月差点疯掉,只得停笔。用李安的话来说,真的是只会当导演,做其他事都不灵光。

 

就这样耗了六年,心碎无数。平常李安除了写剧本,就是煮饭烧菜、接送小孩,是名副其实的“家庭煮夫”,这期间,他的家庭,全靠妻子一个人的收入,节俭度日。李安说,自己如果是有日本丈夫那种志节的话,早该切腹了。毕业六年,一事无成,刚开始还能谈理想,几年后人往40岁走,也不好意思再说什么理想,就开始有些自闭。当时家里人都不敢在他面前提拍片的事,怕他受不了。

 

在那段低潮期,妻子林惠嘉给了他很大的支持。她没有要求李安一定去上班,而是“leave him alone”,就是不管他。李安说,如果自己看起来很忙,她就不管自己,如果看自己从早到晚地呆坐,就会问,“你到底在干吗?无聊的话找个事做,不一定是赚钱的事。”这给了李安足够的时间与空间去发挥和创作。要不是碰到林惠嘉,李安可能也没有机会追求自己的电影梦想。

 

都说皇天不负有心人,在李安苦熬了六年之后,机会终于来了,当时他已经濒临谷底,银行存折只剩下四十三美元。时间李安记得很清楚,1990年11月,台湾传来了好消息,他写的剧本,《推手》和《喜宴》获奖了。当时台湾的“中央电影公司”决定给新人一个拍片的机会。于是李安和“中影”签约,拿到资金,开始筹拍《推手》。

 

可以说,这个机会,让李安的运势从谷底翻扬上来。从《推手》开始,电影,正式成为李安生活的一部分。

 

《推手》《喜宴》和《饮食男女》三部电影,是李安早期的重要代表作。它们都是与台湾“中影”合作的小成本制作。这“父亲三部曲”都讲老爸,很多情节都是李安现实生活的翻版。像《喜宴》里包括评字、做菜,甚至婚礼前新郎新娘跪在父母前听训的情景、对白都是李安现实生活中发生过的。新郎新娘啃鸡脖子的戏码,李安和妻子也都领教过。赵文瑄和金素梅新婚夜的床单就是李安和妻子结婚时的红床单。还有《推手》里,男主角砸厨房的那场戏,砸的就是李安的家具。家人也都粉墨登场。《推手》中的混血儿,杰米,就是李安大儿子李涵扮演的,到了《喜宴》,小儿子李淳,由妻子林惠嘉抱着亲新娘。李安也贡献了他唯一一次的幕前亮相,就一个镜头,一句台词,那句台词是“那是中国五千年来的性压抑!”

 

《喜宴》中很触动人的一幕戏是跟伦理有关。朗雄饰演的高爸在椅子上睡着了,儿子伟同把手伸到他鼻下试呼吸。李安说,这也是他的亲身经验。他说曾经见过父亲这样睡着,自己忍不住哭了,因为家里的大树,老了。

 

在“父亲三部曲”中,父亲的形象是越来越弱的。《推手》里的父亲常年练太极,最强势;《喜宴》里的父亲是位退休将军,可是他经常打瞌睡;到了《饮食男女》里的父亲,他是个厨师却失去了味觉,家中无子,父权的传承也断了。这三个父亲对家庭的控制力也是一部比一部弱。现实中也是如此,父亲李升在一次访问中直言,说自己就像是《喜宴》里最后一幕里,双手高举的老父。这个类似于“投降”的动作,意味着父亲的妥协。

 

好,咱们简单总结一下。在美国求学时的李安,是意气风发的优秀生,毕业作品获奖,受到经纪公司的青睐,但他并没有很快成名,而是毕业就失业了。这段时间,他没有电影拍,也没有收入,在家煮饭带小孩,但妻子给了他很大的支持。

 

苦熬了六年之后,一个台湾来的机会,让他彻底转运,接连拍了三部重要的电影,也就是“父亲三部曲”,这三部电影的核心都在探讨父亲。面对父亲和他所代表的“男性伦理”,李安一直是矛盾的。他一方面以自我实现为由,反抗父亲,另一方面又因为没有传承父亲的愿望,深感愧疚,这种文化传承和自我找寻之间的冲突,都体现在“父亲三部曲”中了。

 

最后,我们说一下第三组反差:东方导演在西方。

 

“父亲三部曲”中,商业化最成功的是《喜宴》。1993年,《喜宴》在柏林影展取得了不错的反响,在世界各地都卖出了好价钱。后来《喜宴》获金熊奖,以75万美金的成本收获了3200万美金的票房,成了1993年投资回报率最高的电影。李安也从此成功走入了欧美的艺术院线。“三部曲”之后,《理性与感性》的剧本找上门来,这是李安第一次拍西方电影,也是他的第一部大制作。

 

单枪匹马地跑到英国团队里去当导演,跟以往拍华语片的经历很不相同。这其中有价值观的冲突,也有技术和习惯的不同,都需要一点一点地磨合。

李安说,华语片导演的压力很重,事事都得用力管,人人都得用心带。像拍《喜宴》,赵文瑄和妈妈告白的那场戏,必须一镜到底。赵文瑄演了六七次,偏偏演的最好的那次,都拍到结尾了,拿麦克风的工作人员又让麦克风入镜了,气得李安直踢垃圾桶。还有《饮食男女》最后吃饭的那场戏,吴倩莲因为紧张,NG了六遍都没说对台词,气得李安大吼一声,冲出去踢门。

 

拍《理性与感性》时就没有这种问题,因为技术方面,班底专业成熟,个个能独挡一面,每个工作部门,服装、美术、摄影,都是几十年的老手。剧组的明星们,不是牛津、剑桥毕业,就是莎士比亚剧团的皇家资深演员,舞台经验都十分丰富。

 

但这些伶牙俐齿的演员却让李安有点头大。一开始,演员们频频提出问题,意见一大堆。李安说,真不知道哪来那么多问题!因为中国演员都是导演怎么说他们就怎么做。除了演员,摄影组的意见也不少,所以李安不仅跟演员斗,还要跟摄影斗,一步一脚印地挣自己的权威。

 

对于执导华语片和西片的不同,李安举了一个形象的例子,他说拍华语片就像是做皇帝,爱干什么干什么,不习惯跟别人商量沟通,大家都听命于自己。拍西方电影像当民选总统,总统是要取悦每一个人的。这两种沟通方式的不同,其实也是东西方价值观的差异。

 

拍《理性与感性》的时候,李安第一次感觉到可以把拍电影当成一份职业。除了专业的水准,还有靠谱的薪水。后来,《理性与感性》拿下了金熊、金像、金球和英国影艺学院奖,全球票房超过两亿美金,是这部电影让李安从亚洲跳级到国际,很有成就感。之后,李安又拍了《冰风暴》《与魔鬼共骑》两部美国片。

 

长久以来,都是西方文化强势输出一切,如今反过来,中国导演拍西方电影,文化回流有了可能。到了《卧虎藏龙》,李安则开拓了一个更大的国际市场。

 

这部典型的东方武侠片闯入西方大众院线,拿下了两座金球奖和四座奥斯卡金像奖。这是金球奖第一次颁给华语导演,也是奥斯卡73年来,亚洲电影第一次拿下四座奖杯。

 

《卧虎藏龙》之所以能以非刻板印象的方式打破东西方的藩篱,首先归功于它对人性本质的探讨。玉娇龙与俞秀莲,亲密中又带着较量的心态,阳刚与阴柔结合的姐妹情谊,跟《理性与感性》中两姐妹混杂的互动关系,有相通之处。李慕白既要顾及道德责任,又不由自主地想要释放欲望、走向自我毁灭的矛盾,也是所有人类都会面临的普遍矛盾。

 

拍《卧虎藏龙》,李安实现了儿时的武侠梦,也完成了对古典中国的想像。另外,他也带着小金人衣锦还乡了。得奥斯卡后,李安回母校台南一中做模范校友演讲,捐出“新闻局”颁发的100万奖金做文艺基金。有意思的是,以前李安因为书念不好才去学电影,如今反倒带着荣耀回来了。很多年前,那个驼背又害羞,看到校长父亲就躲开的小李安,应该想不到自己有一天,也会站在台南一中的大礼堂里,对着1200多位同学传授经验吧。

 

《卧虎藏龙》之后,李安又凭《断背山》和《少年派的奇幻漂流》两次拿下奥斯卡最佳导演,这绝不是偶然。穿梭在东西方世界的李安,一方面谦逊地学习西方电影的理念、技术,一方面又保持着自己身为东方导演的细腻与自觉。这种东西方共融的价值观在电影中得以实现,最终也以实际成效反馈给了李安。

 

最后,让我们回到这本书的主题:电影梦。李安回国内宣传的时候,曾经接受过许知远的采访,他被问到如果有一天不拍电影了,想给电影史留下的遗产是什么,李安的回答很简单:“一个拍电影蛮努力的人”。

 

在《十年一觉电影梦——李安传》这本书中,他所有叙述的情感基础,就是对电影的痴迷。他多次说自己拍片就有劲,不拍片就没劲,妻子林嘉惠也说丈夫不拍片的时候像个死人。在好友眼中,李安是个很温和的人,话不多,对任何人都没有威胁。但在片场,他是可以横着走路的,大家都会自动让开。一讨论电影,李安就兴奋,拍《卧虎藏龙》前,他跟编剧王蕙玲谈剧本,一谈就是三天三夜,最后一晚舌战到天亮。李安把那次讨论称为“来回激荡的编剧过程”。

 

对待拍片,李安有着近乎苛刻的认真劲儿。举个例子,他在拍摄以美国南北战争为背景的《与魔鬼共骑》时,为了真实还原美国历史上的劳伦斯城大屠杀事件,李安买下了一座正要搬迁的城,让居民们花了三四个月的时间,重建当年的城镇,最后再一把火烧毁。屠城戏整整拍了八天,但最后呈现在电影里的时间却只有七分半。

 

拍《卧虎藏龙》里的竹林戏时,李安坚持要演员跑到竹子上面去打,地面就得有二三十个武行拉钢丝,有人拉得累到吐,周润发和章子怡要被倒吊起来,从五六层楼的高度往下冲,还要做出轻盈飘逸的动作。发嫂去片场探班,当场就发出了惊呼,章子怡的母亲只看了一场,就吓哭了。可以说,李安这个温和导演在拍片的时候,是疯狂的。

 

李安在拍片和不拍片时的状态,截然不同,还是因为他身上最明显的那个特质,矛盾。

 

首先是外表的稳重与内心的不安全感。李安说,在现实的世界里,自己一辈子都是外人。在台湾是外省人,到美国是外国人,回大陆是做台胞。这里面有中国结,有美国梦,但都没有落实。反而在电影的想像世界里,他找到了暂时的安身之所。

 

其次是外表的温和与内心的倔强。在现实生活中,李安是压抑的,这种压抑和李慕白一样,都是儒家正统培养出来的。表面上,他理性、安分和服从。就像《饮食男女》里,饮食是台面上的东西,欲望、男女关系是台面下的东西,台面下的东西是永远不能拿到台面上来讨论的。但通过电影,李安压抑的欲望有了一个出口。无论是浪漫的玛丽安,叛逆的玉娇龙,还是独自冒险的少年派,都是他心底欲望的一个投影。那种释放的、自由的别样人生,只有电影可以给他。

 

总的来说,电影是一个梦,这个梦调和了李安身上强烈的矛盾。李安说,每当拍片儿的时候,心里的小魔鬼就释放出来,拍完片回家,又努力做回上帝的子民。李安对现实问题经常束手无策,但在电影这个梦境中,他可以无所不能,这大概就是李安如此痴迷电影的原因了吧。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就是:“在电影的想像世界里,中年的我可与年少的我相遇,西方的我与东方的我共融。人与人的灵魂能在同样的知觉里交会,让亘古与现在合二为一,让岁月、种族、地域的差距在我们面前消失,让心灵挣脱现实的禁锢,上穷碧落下黄泉地翱翔于古今天地……”

 

好,《十年一觉电影梦》这本书就为你解读到这。精华笔记在音频下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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