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9.无欲与有欲：大道的体和用

认识大道，要体用兼赅，无欲便是道之体，有欲便是道之用。“无欲”不是空空荡荡，一片死寂，而是空中妙有，切身在自身中观照，可以免去修行人容易堕入的顽空之病。有欲是身中太和之气起了变化，这个变化给生命带来了各种可能，提升还是堕落，就在于一个关键。

第一章 观妙

故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徼。

在前面我们既然已经了解，欲是内心有了冲动，胸中的气血有了动荡。那么当然无欲指的就是内心比较清明没有冲动，胸中气血相对比较平静温和的当下。各位要注意这个字的差异，它只是相对比较平静温和，而不代表它是一片死寂或者完全没有动态，不代表这个意思。

虽然一个人在平时的时刻或者是日理万机，但是只要他的内心是平和清静的，他就没有贪嗔烦恼，这个时候我们都可以称为无欲。我想这么说大家就容易明白，但是很少人知道老子的无欲，其实就是佛家的无念。这个佛家的无念的本意指的并不是脑中没有一点点想法，而是身中没有一股股贪念不忘的冲动。这个无念的念字正是贪念的意思，这个念念不忘，贪念。

这个“念”字，就是《道德经》的“欲”字。我们对一个事情念念不忘其实就是《道德经》所谓的有欲、欲这个字是一样的。那么老子选用“欲”字来阐述内心的激荡冲动，要比“念”这个字来得更适切而易懂。因为我们有欲望的时候内在总是有一种感觉，那么用“念”这个字的时候很容易把无念造成没有想法。所以老子用“欲”，他就省去顽空者把“无念”两个字误以为想尽办法要使脑中不能有任何的想法出现的这种错误的修行方式。

看一看今日有一群群的修行者，他们努力在使脑中不发出一个想法的功课上努力了一辈子，却依然毫无所得。这个就像是硬要把眼睛练到不能看、耳朵练到不能听，这是一样的错误。同样为六根，应该发挥它的正常功能，而不是让它丧失功能。所以这更让我们不得不佩服老子的智慧，也更让我们相信三教的经论不得不合参。一定要合参，我们才能够跳出一家一语它的文字障碍。

为什么“无欲”“有欲”这么重要？它跟大道又有什么关系？当一个人在无欲的时候，我们反观身中或心中是何景象，说“是何气象？”那我们就会以气机平静、祥和，感受到很安详等等这些字眼来形容它。但是这个并不意味着这个时候身中是毫无感觉的，也并不表示身中的气是完全停止的，也不表示脑中是毫无想法的，都不是。

这个“无欲”两个字，仅仅只是代表身中气机祥和，没有任何情绪冲动的罣碍，没有任何贪嗔意义的攀附，这个能量自由自在，只是代表这个意思。那就这点祥和清真的能量自在的运行，正与造天造地之前那一股泰和之气就非常神似。就我们身中这个气非常清静泰和，这个景象这个气象这个感觉就是跟造天造地之前那股气的泰和，在宇宙太虚之间是非常神似的。那个造天造地之前那个“无”正是此刻身中气机泰和的景象。

所以，各位我们谈道，无极而有太极，无极是何景象？各位这样不好体会，把它拿到身中来体会，就是你这个喜怒哀乐还未发的时候。这一点的泰和无欲的气机、自在的运行里面，早就已经俱足了大自然一切神妙的造化在这个里面。

那这是什么意思呢？各位，大自然在气机泰和的时候它走的是河图。上古时代伏羲氏，黄河出图，那个河图的造化模式就是气机未大动的时候、静谧的时候、平静的时候，它走的造化这个模式。那么这个时候你所观照到的身中泰和的景象，就是与道体未动之前的景象是相似的，正是与道体未动时候的造化也是相似的，而这个时候道体神妙的景象在你的心中无欲的时候刚好可以揣摩、可以观照。

各位，观照这个道不是从外面去找的，是在里面的。因此想要探求天地之始道体的人，那你要在什么时候观照呢？就在喜怒未发的情况下来观照。所以下文说“常无欲以观其妙”就是在讲这个意思。那如此切身地在自身中认识这个“空中妙有”。

什么是空中妙有呀？这个欲望是没有的，但是气机是自然流行的。所谓空中妙有就是气机自在。在这个时候切身地在自身中认识，不仅让我们直接可以体会道体的真相，而且可以认识心体的真相。

这个心体也是一团气做的。就是我们喜怒哀乐不是气吗？欲望不是一种能量的感觉吗？我们可以体会道体也可以体会心体未动之前的景象。那我们这样子去体会它的时候呢，就可以免去诸多修行的那种顽空之病。

记得我以前曾经听某宗派的大师他曾经这么说，他说：“凡可以感觉到的都不是，凡可以理解得到的都不是。”各位，这话听起来很玄，这对于外行的人听起来徒增玄妙的色彩，但是这个话其实是有问题的。这个不仅误解了“无”的意义，也引领了更多的人往顽空断灭的死胡同里钻去。这个不知之过都是因为不曾领受过“无欲观其妙”的旨趣。

因为你不曾在身中自我观照过，那个空中妙有、那个观自在，而不是把它理解成感觉到的都不是，那就不能感觉。你把它说成理解得到的都不是，那就不能想象。头脑就变成不能想不能思考，那就等于是眼睛看得到的也不是、耳朵听得到的也不是。那眼根也没用、耳根也没用、意根也没用，什么都没用，空空荡荡，这个在佛家就叫作顽空之害。

那么认识大道也不能只认识道的体，不能只认识无欲的样子，不能只认识它不动的样子，更要认识道的用、道的动。不然这个道我们就可以说真是没有用。因为没有用嘛，体跟用两个字只认识了一个体而没有用。

老子所说的“有欲”这两个字正是在说明道的用的所在，道的用就在哪里？就在“有欲”。“有欲”指的道体那个原本泰和清真的气已经开始有了变化，就像人开始喜怒哀乐开始有了脉动。这个变化使他有了新的动力、有了新的速度、新的方向，甚至转变成新的规则。就像由河图的规则转变成洛书的规则，由先天八卦转成后天八卦。这个气由本来的泰和宁静转变成澎湃汹涌，它的造化规则就开始改变了。

这个就很像一个人身中气血已动，情绪已经变动，喜怒已经开始发出来了。这个时候气机的运行有了新的变化，那个感受跟知见也起新的变化，那里面的造化规律也已经开始有了新的方向。这个时候气机造化有可能得到新的提升，但也有可能是另外一个堕落。各位，所以成佛的人也是一种造化，他走佛的路。四生六道的人，他也是造化，他却往天人、地狱、饿鬼、畜生里面钻过去，都是造化。所以他一动，他未动的时候大家都一样。

天下的众生不论你哪一个国家、哪一个宗教、哪一个年龄、不分男女，你的内心祥和、气机未动、喜怒未发的时候景象几乎都一样，可是一发出来的时候呢？有的人发而中节谓之和，有的人就没办法中节也没办法和。

这个变化究竟会把他带到哪里去？这个就单看一个人在有欲的当下能不能观徼来决定。“无欲观其妙”空中妙有的气机造化自然流行的，河图的造化规则依然在里面。那有欲能不能观其徼？不能观其徼，发而不中节，他走一条路；能够观其徼，发而中节，那就另外一条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