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7.大道的两个基本风貌

大道是一股气，老子用“无”和“有”来演说祂的两个基本风貌，差别在于这股气未动还是已动。要认识道，唯有对自身展开观察，而观察中不可或缺的主轴，正是这“无”和“有”。

第一章 观妙

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

我们接着讲下一句：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这句我们可以这样来读：无，名天地之始。用“无”这个字来说明天地之始，来代表天地之始；用“有”这个字来代表万物之母。我们也可以用别的方式来逗点，“无名”这两个字加在一起，无名，没有名的是天地之始；有名，有名的是万物之母。也可以这么样来读它，都有它的意味，而且彼此都不相冲突。

老子为了演说大道，首先假设的名词就是“无”跟“有”这两个字。他觉得道要用“无”跟“有”两个字来说会比较圆满一些。如果单独只用道这个字，我们不知道它会有“无”跟“有”这两个层面。

老子用“无”来形容天地之始，天地之始什么意思？就是这个气在变化之前，它很单纯很平静的样貌。用“有”来形容万物之母，什么叫万物之母？就是这个气、这个道在变化之后它就开始复杂多变。

如果比喻为一个人，在喜怒未发之前的平静就差不多是“无”。喜怒已发多变，它可能是喜可能是怒，它是万物之母，它是万种情绪。都是一个气，可能是哀可能是乐，变化之后就有很多条路，未变化之前是同一个平静的样貌。我们天下的众生，不论你种族、不论你性别、不论你年龄，平静的时候就一个样貌；而喜怒一发的时候每个人都不太一样，因为每个人的习气都不一样。

我们现在讲的就是内在的这股气，跟天地的这股气是一样的。在无的时候未变化之前是单纯的平静的。但是你不能说它不存在，它指的是还没有变成多样复杂之前，我们就说它是“无”。变成多样复杂之后，开始应用起来动起来了，我们就说它是“有”。有之后就有各种的道路，所以叫作万物之母。

这个“无”不是什么都没有，而是指天地万物未生前那股造天造地的清真的能量，那股能量本来就俱足的真理在，所以这个“无”不是什么都没有，而是保持它未动的原貌，还尚未开始产生剧烈变化的意思，也就是说大道未动之前本自俱有的一切。

古人所说的“无极”就是这个意思。它在一个极点上，不能说它没有，但是它还没变化，所以就说是无极。这个“无”是这股能量阴阳未判，未落形相。它在两仪四相之前，就像一个人喜怒未发，他并未指向任何情绪，他俱足各种可能，但是他却还没有产生一个可能。他没有产生任何的知见，喜怒知见毫无名相，所以叫作无名，叫作“无”。可是这个时候他的聪慧清明足可以治载八方，你又不能说他什么都没有，不是他昏昏呆呆的，并不是这个意思。

这个时候未变动的能量在天叫作“道”，在人叫作“中”。“中”什么意思？不偏不倚，不偏喜不偏怒，而它是一切之始，所以叫作无名天地之始。只是在说这股能量，它有变动跟未变动的形态。老子先说未变动，这个用“无”来形容它，叫作天地之始。

“有”就是气已经产生变化，无极已经有太极。《易经》里面是这么写的：无极而有太极，然后是生两仪，才开始生。有了太极之后才开始生，无极一变动而有太极，然后两仪四象八卦一直变化。这股能量已经有变化，变化之后就有了方向，好像炮弹打出去了就有一个轨迹，按照轨迹跑的。

在人身上，就像一个人喜怒已发，碰到了一个人事的刺激，喜怒已经出来了，他就已经有一种情绪，指向一种情绪了。每一个人指向的情绪都不一样，还会有一种贪嗔知见存在的。这个时候已变动的能量，在天叫作天理流行，在人就叫作中和的和，在物就是万物的造化之性。

这个一动起来万物才各趋其造化，它还没动的时候，都是一股静静谧谧的气，它一动的时候就开始奔走它的造化，才产生万物，才产生各种不同，所以叫作有名万物之母。其实所指的就是这股能量动起来了，变起来了。未动就叫作无名天地之始，已动就叫作有名万物之母。是一个事还两个事呢？是一个事，不是两个事。

有一本书叫《程颐春秋》，它是这样说的，无者无形无相且无明也。就是一股能量而已。言之无者，乃无可省视，或未之于空。为什么叫它无呢？无可省视，只是一股能量！还没有任何知见好恶，所以叫作空。无，一动则变，变则有，故，有之无出。这个能量静静谧谧的，一变一动，就开始变化，在变化的时候喜怒哀乐就奔腾而出，万事万物就开始造化而出叫作“有”。

如果把这《程颐春秋》里面这句话，验之在我们的一身，我们讲道一定要讲在身上，不能讲在身外。讲在身上，从身中来检验《程颐春秋》这段话，一个人如我们的七情喜怒哀乐未发，就叫作无。这个无就是《中庸》说的“中”，已发出来就有喜怒哀乐之名，所以就叫作万物之母。

我们简单认识就是说，身中的道有动跟静两个层面。所以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这两句，大意是说，万物都是由无入有，有无都是大道，“无”是它的体，“有”是它的用，体用都是大道神性显现的所在。所以我们认识大道，不能只认识它的“无”，也不能只认识它的“有”，要“有无”一口含，都要去认识它。

就好像我们认识水，你不能认识杯子里面的水叫作水，你要认识它在河中的样子，认识它在大海的样子，认识它在云里面的样子，你才知道真正的水是什么。这个水在植物里面的样子，在动物里面的样子，这才是真正的水。不能够很狭隘片面地认识它，你必须认识“有无”。

简单的说，“有无”都是同一股气同一股能量，说“无”是万物之始，“有”是万物之母，这只是为了表述这个能量未动跟已动，未变化跟已变化的差别而已，其实是同一股气。老子的意思是说，要观察大道就好像观察水一样，你不仅是观察它静的时候的特性，你还要观察它动的时候的特性，这两个形态的特性你都要认识，才能够体用兼备。

总之，老子要我们注意，说大道是一股气，这一股气有两个基本风貌，就是未动跟已动，也可以说未变化跟已变化。更可以说它是体跟用，要有体有用，这个就是我们要观察大道的时候不可或缺的两大主轴。老子点出了这两大主轴的所在。

但是你说大道有体用，然后有已变有未变，那大道那么高远，天下那么大，我要去哪里找它的体用？它的动静，它的未变跟已变，去哪里来观察它呢？这个大道还未变化的起点在哪里检验呢？已变化要在哪里检验呢？这个跟我何干呢？道何其高远，我要去哪里找到？踏破铁鞋无觅处，背起行囊天下到处去跑，道到底在哪里呢？这两大主轴的观察，究竟要从哪里作为入手，才不会沦落到漫无目标，泛漫无着，答案就在下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