割草 余秀华

《割草》

一把草倒下，接近黄昏了，我伸了伸多病的腰身

这个夏天我在这片斜坡上重复一个动作

以此换取生存多一点的爱情

风没有改变方向，草有理由倒向生活之外

只有被割断时的声音顺着我的指尖抵达我的身体里面

接触到云朵

铁一直是冷的，在这样的夏天也不会升温

草跌进水里也保持了声音的清脆

我左摇右晃，痛与幸福就维持着最近的距离

割草去喂鱼，五月的水塘映着天空的空

鱼维持着世界，维持着你我之间的灵动

被割倒的草会在不同的地方更蓬勃地长起来

2011年5月7日  

《诗文赏析》

   余秀华的走红表面上是一种诗歌现象，但本质上是一种传播现象，正因为这种现象的消费本质，导致了余秀华的诗歌被误读，其文学性被忽略。

  移动互联网的普及和自媒体时代的来临，为纪传色彩浓厚的作品的传播创造了条件，其中一些处境艰难的女作家尤其引人注目，她们敢于用文字述说生活的艰难，抒发个人的不幸，引发了大众的同情与共鸣。大众关注的是她们本人，而她们的作品则被忽略，被误读，余秀华的诗歌也许就是被误读、被歪曲最严重的。

  《穿过大半个中国去睡你》是余秀华的成名作，却未必是她的代表作。许多人因这首诗而认识余秀华，但也有不少人因这首诗而拒绝余秀华。本文就是要在余秀华现象潮水过后，细数一下她的诗歌有多少值得回味和欣赏的东西，她诗歌中的文学成分有多少。

身体的病痛、生活的不幸既是人间的苦难，也是人生的馈赠。面对这种馈赠，多数人宁愿把自己变得粗糙无感去回避，唯有诗人以一颗善感的诗心去接受。余秀华是善感的，她的诗歌绝大部分取材于家乡横店村，写自己简单的乡村生活，写个体生命的体验感受。她善于在日常生活的琐事中写出了属于她的生命感受。阳光、云彩、麦地这些普通的景物，常常被她翻出前人未发之新意。

……

  《赞美诗》应属余秀华的代表作之一。这首诗是对冬日夕阳的赞美之诗，也是对未来希望的渴望之诗，是对心灵进行自我慰藉的温暖之诗。余秀华对阳光是敏感的，“阳光好的日子，会觉得还可以活很久/甚至可以活出喜悦”，在另一首诗中她写道：“阳光好的时候就把自己放进去，像放一块陈皮”，这种语言是一种掏心掏肺的神来之笔，说不清是什么技法，但它就是能道出了你胸中欲吐之块垒。而“一朵云如一辆邮车”，搬运着好消息，这种想象也令人眼前一亮。

   再看这首：《下午，摔了一跤》 这首诗的标题也许应该叫《白丝巾》更有诗意一点，但把白丝巾放进了一次“摔跤”来写，写出了身世之感，从而把诗意由简单的相思拓展到了更深沉更宽广的空间。结尾那两个“浩浩荡荡”令意境顿时开阔起来。

  余秀华的诗歌结构多数不工整，甚至比较松散，但也有一些有一定章法。她有一些诗喜欢重复使用几个关键词，或一两个句子，形成跳跃中的节点，比如： 《站在屋顶上的女人》 一个单调沉寂的午后，一个女人在屋顶孤独远眺，最后一节“与天空这么近”的潜台司其实是“离村庄这么远”，这个离群索居的女人与这个村庄里是多么格格不入！本诗就体现了使用关键词联结的特点，使诗意在跳跃中又保持了文气上的连贯。类似的诗还有《横店村的下午》、《九月，月正高》等。

  《风吹草低，吹不低草的荒》开头一句“坐了很久，两块云还没有合拢”，最后一节再来一句“一直到最后，两块云也没有合拢”，写出了那种内心的寂寞与荒凉，这是通过句子的重复来支撑起诗歌的结构。

     余秀华有两首诗写得特别优美，显示了她的创作潜力。

如：《风吹》余秀华的一些诗标题起得过于随意，比如这首，如果标题为《喇叭花》就容易理解了。余秀华对色彩的感受和用法在诗人中是独树一帜的，色彩于她既是形容词，又是名词甚至动词，既可以是定语，也可以是主语，这些色彩的运用令人耳目一新。本诗中“星空的蓝皱褶在一起”这是当主语用的，前文出现过的“云白得浩浩荡荡/散落一地的草绿得浩浩荡荡”及“一群水鸟白在微风里的下午”，这是色彩当动词用。

    以下这首也应属余秀华的代表作，最能体现她的诗歌才华： 《麦子黄了》“它们之间轻微的摩擦就象人间万物在相爱”，而余秀华希望在“如此的浩荡里，找到一粒白住进去”。这是关于孤独的独一无二的表达，与那首《站在屋顶上的女人》要表达的感觉是相似的。在这首诗里出现了黄、褐、白、蓝四种颜色，给人强烈的画面感和视觉冲击，词语的用法也非常新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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