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讲：法律如何成就一种荒诞的生活？——加缪《局外人》解读（上）

法律与文学第十二讲_上

我们就开始我们今天讲加缪的局外人。上一次我们是讲了卡夫卡。局外人主角和卡夫卡的那位K实际上是比较相像，他们都是小公务员，都在银行里面工作，都会反映这样的一个小公务员，他们的这样的一个生命状态。加缪也被认为是存在主义的一个代表。加缪的存在主义的关键词，我在这里面想讲的叫荒诞，我待会也会做一些解释。什么叫荒诞？1957年获得诺贝尔文学奖，他确实是实至名归。我们知道诺贝尔文学奖里面也有很多二三流作家，加缪是当之无愧的，没问题的，而且他的局外人和他另外一部最著名的，就《西西弗斯的神话》是一个哲学哲学的散论，可能也就是二十八、九岁就写出来的。

《局外人》

《西西弗斯的神话》

所以在黄金时代，他同时在文学和哲学方面都奠定了一流的地位，所以张爱玲说的对，出名要趁早，加缪眼睛特别好，我喜欢看人眼睛。整个局外人也可以说是他最著名的一部小说，它主要截取了默尔索他的人生当中最关键的三个生活片断：第1个片段是她的母亲死亡，他去奔丧；第2个片段是他在海滩杀人；第3个片段就是他被审判，判处死刑。

张爱玲

基本上整个是按照这三个重大事件来描述默尔索这个人的，我们先来看他的母亲的死亡。默尔索小说的一开始就是非常平淡的一句话就是：今天妈妈死了，也许是昨天我不知道。你看这第1句话，就小说的第一句话非常的平淡，但是特别让人震撼。是吧？妈妈死了，然后到底是昨天还是今天，我不知道。其实我不知道的意思是我无所谓。是吧？到底昨天今天死好像并不重要，而且对他来说，母亲的死实际上是打破了他的习惯的平静的生活，对吧？我们知道默尔索作为一个公务员，我们每天都记得的，就是要第2天要上班，按照这样的一种按部就班的，从早上到晚上几点到几点做什么事情。

其实我们每个人都有这样的一个习惯化的一种生活，都害怕这样的一种习惯化的生活突然被打破了。而母亲的死亡其实就是一个不得不打破它的一个重要的事件，所以默尔索说当母亲死了以后，他会遇到很多的麻烦。首先他不得不去请假，对吧？去请假的时候老板还有点不愿意，但是他说那又不是我的错，是吧？他好几次说那不是我的错，你看也是喜欢推卸责任，然后喜欢推卸责任，然后要去买车票，然后从他所住的阿尔及尔到养老院，因为他所这个故事背景是发生在法国的殖民地，叫北非阿尔及利亚，就是加缪也在那生活了很长的时间，就是养老院是在一个郊区，要做几十公里的路，所以他就觉得特别的烦闷，忍受酷热，刚好又是大热天，灰尘。他也描述到了汽油的味道，然后一路的颠簸，是吧？所有这一切都打破了他的习惯的生活的惰性，他甚至为此感到特别的烦。

比如说他不得不去借丧服，他觉得特别的麻烦，是吧？我从来不喜欢麻烦人的，然后但是最后他也就自己安慰自己，不过一下葬那可就是一桩已经了结的事了。一切又该公事公办了，他只是把作为一个像是投在水里面的一颗小石子一样，对吧？水波可能暂时会被搅动一下，但是很快也要恢复到水面的平静状态。他还是觉得这就是要回去的，这是他母亲。好，然后他到出席葬礼的时候，又有很多的一个关键的，这些后面都成为他的一个罪状，他到了养老院，先是养老院的院长去接待他，然后是停尸房的门房也接待他，然后最后是养老院院长和停尸房的这位护理，都两次问他需不需要看他母亲最后一眼，他母亲在棺材里面还没有钉上最后的钉子可以旋开，让亲人看最后一眼，他说不，不必要了。他说不用看了。

然后别人问他，你妈到底多大岁数？他也是不清楚对吧？然后但是在座我相信很多人也不知道自己父母的岁数了，然后没有哭过一次，整个葬礼上流不出眼泪，对吧？他没有哭，然后守灵的时候，我们知道守灵是陪一帮养老院的这些老爷老太太在一块手里，他就很困，困了就抽烟，当时也是打盹，睡着了。当然我们可以想象他睡着时别人就在观察他，是吧？你作为一个儿子，你既然在你母亲守灵的时候，就是这一晚你都会睡着，然后还问门房要牛奶咖啡喝，然后下葬后的第2天就立即走，这是事情办完了吗？又冲突。我明天要上班了是吧？其实不上班，他回来是周六，他都没有多任何一眼，就匆匆就赶回家，然后在坟前也没有默哀，也不想下跪了，奔丧完了第2天回到了城市里面，他觉得一身的疲惫。

所以下午就去游泳，游泳的时候就碰到他的老情人，然后就开始撩妹是吧？就在游泳池就撩妹，然后后面拉着这位情人玛丽亚，然后两人又去看一个滑稽影片，就看喜剧片开怀大笑，当天晚上跟情人做爱是吧？就整个就是他他母亲就是走了以后默尔索的整个一个表现是吧？从奔丧上然后回来的一个表现，现在我们先问一个问题，默尔索到底爱不爱他的母亲？这个是很有意思的，默尔索自己他对律师也做过这样的一个交代，就最后他被抓进去以后，他说毫无疑问我爱我的妈妈，但这并不能说明任何问题，所有健康的人都或多或少的盼望过他们的所爱的人死去，是吧？就他说的很多话都是非常常态的话，就我相信每个人在不同瞬间都会想到的一些反应，不过我们很快把这样的一种想法可能就自我给它压制下去了，是吧？觉得这种想法不正常，或者不符合规范，对吧？或者表明自己是一个什么不孝的，没有爱的什么人，我们很快就是一瞬间都会压下去，但是它其实是把我们认为的一瞬间的这些邪念不好的念头，他把这些念头作为他的一个人生观，一个人生的标准，哲学观，这个是他跟我们的一个不同。

然后为什么在他母亲葬礼上，他觉得没有过分的悲伤，就是我们说的他其实也有他的哲学观，就是他认为谁死了，都是一样的，很快就被人遗忘了，是吧？所以他后面有这么一段话，特别有意思，他说我有一种天性，肉体上的需要常常使我的感情混乱。安葬妈妈的那天我很疲倦也很困，我根本就没有体会到那天的事情和意义。我能够肯定的说，我更希望我的妈妈不死。那么肉体上你看一路的颠簸，又是灰尘，又是汗，又是各种味道，让他觉得特别受不了，他对这些身体具体感受的关注是大大地超过了他对他母亲死亡的关注。

我想说的就是加缪，他在写局外人，同时他写的另外一个西西弗斯的神话，西西弗斯的神话是哲学散论，一开头就说什么是最有意义的？当然他会说人生最重大的事是自杀的唯一真正的哲学问题，但他说什么事最有意思，他就说哥白尼发现什么地球围绕着太阳转，或者什么天文重大的这些发现，他说其实一旦当时的这些教会要求伽利略或者哥白尼承认我这个发现是错的，他马上就会大胆的承认了，因为地球到底围不围绕太阳转，太阳明天是不是升起，对它是并不重要的，是吧？他必须关注的是当下的具体的个体化的意义，所以这是默尔索的非常常态的想法，我觉得人都是如此。

哥白尼

所以我觉得默尔索也是一部镜子，能够让我们能看懂自己，就加缪他写的局外人和西西弗斯的神话，哲学的一个散论，其实有点像我以前讲马基雅维利，我就说我们要读懂马基雅维利的君主论，你就要了解他的曼陀罗这部喜剧是吧？你要读懂曼陀罗，你也要去了解君主论。其实也是这样的，我觉得要读懂加缪的西西弗斯的神话，其实就把局外人要好好的给他读懂，然后有些人这样分析，他说默尔索跟她母亲之间的关系其实是一脉相承的，对吧？他觉得他也不是说养不起他的母亲，很多人问他，你为啥把你的母亲送到养老院？他说我的母亲整天守在一个空荡荡的房子里面，我白天上班她没人话说，是吧？没人跟他说话，她自己也寂寞，她跟我之间我回来以后我们之间也没有话说。

马基雅维利

那么这也不是家庭的常态，对吧？大部分家庭都没话说是吧？现在我儿子都从来不跟我们说话了。就没必要跟你说话吗？你就是两个世界，你又不没办法进入他的世界，这时候父母就要想通了，是不是？所以我觉得如果我有默尔索这样的儿子，我也觉得很正常是吧？为什么非要互相捆绑的那么紧？对，所以他就说他的母亲获得人默默无语、无所思考的存在方式，这是她们母子之间的一个正常的交往方式，对吧？就最自在的一个交往方式。同世界的孤独相同的一种孤独，当人们在谴责默尔索身上的这种外在的冷漠的时候，却要注意这种冷漠正是从他的母亲那里继承来的。

母子之间的关系，就是建立在这种冷漠的基础之上，所以是真诚的，是吧？这话是别的一些人所概括的，我觉得还是比较精到的。就说出他们关系的实质，所以我们认为什么叫做关系的这种亲密，对吧？亲密不是说我整天要表白，要说我爱你要怎么样？其实不是，当然不能表达自己也是一个大问题，是吧？我们以前讲李尔王的时候就说小女儿就不表白自己对父亲的爱，对吧？我们可以反复的来推论，你这个沉默意味着你是傲慢，或者意味着你就不爱我，你连我爱你三个字你都说不出来是吧？你还能干别的爱我的是吗？

所以洗脑是我老婆整天经常问我，爱不爱我，爱不爱我是吧？我说觉得结婚那么多年了，肉不肉麻吧？这就是这个很好玩的，我们刚才说的默尔索，他体现出来的特别的冷漠的一面，是吧？就是无动于衷的、去感情化的、把自己客观化的、这么一面，但是我们再看一看比较，我们听起来是一个比较诗意的描述，但也是从另外一种方式来表达他的人生观，他回来以后他就在回忆从前，他就回忆到他在母亲的葬礼上，他到底还记得住什么样的情节，对吧？还有这一段描述，他说我还保留着那一天的几个印象，比如说被来自是他母亲在养老院的情人，是吧？也是个七八十岁的老头子，这正常，要理解怎么突然睁大眼睛看我，老年人也有爱的权利，贝雷兹最后在村口追上我们时的那张面孔，他又激动又难过，大滴的泪水流上了面颊，但是由于皱纹的关系，泪水竟然流不动，散而复聚。

在那张大脸上铺了一层水，这些都是写小说的必修课，细节的描述。细节也是包括你要抓住什么细节，对吧？就像我最近在开始写话，我就发现同样都是一部写实化，但是你抓什么细节，把这个细节进行精细描述，那画出来的效果肯定就是不一样的，小说也是这样的是吧？还有教堂路旁的村民、墓地坟上红色的天竺葵，你看他观察到的是这些，然后还有贝雷兹的昏厥，是吧？那是真爱，昏地像散架的木偶，他说你看，洒在妈妈棺材上的血红色的土，砸在土中的雪白的树根，还有人群说话声、村子、在一个咖啡馆面前的等待，马达不停的轰鸣声，以及汽车，这是开始回来了。

是吧？当汽车开进万家灯火的阿尔及尔，我想到我要上床睡他12个钟头时，所感到的喜悦，对吧？我觉得这些描述就是给我的，我我们经常读这种文学著作，我们需要有一种阅读体验，对吧？他这样的一种描述给你带来什么样的一个体验？所以我说我们法律人很多时候是丧失了这样的一种体验，对吧？这种生命的体验它是可以可触摸的，就这种正义是鲜活的，你只有通过触摸它，你可能才能够对他有一个准确的判断。为什么？因为默尔索后面他就会面临一场审判，而在这场审判当中，他被这些起诉方、被法官定义为一个魔鬼，一个恶魔，但是当我们看到这些话的时候，你会发现这是不是一个魔鬼的想法，还是一个平常人的正常的一个状态，是吧？这个就值得我们去反思了。

魔鬼是怎么被定义出来的，然后这是他回到阿尔及尔以后，然后刚好是周六又多空一天。周六他怎么度过的，其实就是游泳跟亲人看话剧电影，然后晚上跟情人做爱，第2天睡到早上10:00， 10:00以后，他情人走了，然后他就在他的房子干扰一天，他的房子就临着大街，他这一天怎么度过的？那就是吃面包也不想出去，就自己弄个鸡蛋，然后就抽雪茄，然后就坐在躺椅上，最后一靠在窗口去看着大街，大街旁边有个电影院，一看到这些电院的人出来，然后又走了，这一天就这么度过的。

一个人可以无聊到这个份上，其实我们很多时候不也是这么无聊吗？他不觉得是无聊了。好，我们看他的下一段。自我描述说，这时街灯一下亮了，是夜晚空中出现的星星黯然失色。我望着满是行人和灯光的人行道，感到眼睛很累。电灯把潮湿的路面照得闪闪发光，间隔均匀的电车反射着灯光，照在发亮的头发、人的笑容或银手镯上，不一会儿电车少了，树木和电灯上空变得漆黑一片，不知不觉中路上的人也走光了，直到第1只猫慢悠悠的穿过重新变得空无一人的马路，这时我想我该吃晚饭了，我在椅背上趴的太久了，脖子有点酸，我下楼买了面包和面片，自己做了做，蘸着吃的。

我想在窗前抽支烟，可是空气凉了我有点冷，我关上窗户回来的时候，在镜子里看见桌子的一角上摆着酒精灯和面包块。我想星期天总是忙忙碌碌的，妈妈已经安葬了，我又该上班了。总之没有任何变化。是吧？你看这就是它整个的一个过渡，从这一天怎么度过，其实他星期天平时就去海滩跟朋友聚一聚是吧？这倒是正常，但这一个周末他是这样度过的，是吧？相当于是一个过渡。就从一个不正常的生活又要开始回归到没有任何变化的生活了，是吧？好，这是关于整个母亲死亡，我不知道大家感读出什么样的一种况味，他和后面是紧密相关的，总之我们通过他的围绕着他的母亲死亡这一个事件，通过事件我们能够认识一个人是吧？就是一个世界。

面临这种事件以后，生老病死这种大事，人到底是怎么反应的？这就是默尔索的反应，我们从一般人的衡量来说，就觉得这种反应他挺冷酷的是吧？他挺冷漠的，我们经常会有这样的一种想法，其实在中国也都是一样是吧？大家只要参加过中国的这些葬礼的，尤其农村这种，其实葬礼往往都会成为一个死者都不重要了是吧？是围绕死者所展开的那一套人情世俗的这种关系。是吧？在这一刻完全凸显了，对吧？人与人之间关系，亲戚朋友之间各种他怎么去突显的，这也是社会学研究的一个重要的对象。

我们现在来看杀人。就这么一个平凡的人，甚至于可以说是平庸的人，他到底怎么会介入到商人世界？对吧？所以我就会讲这么几点，第1个是核心问题，他为什么要杀人？第2个是在重述一下他的生活状态，他的习惯性的生活无所谓没有出路的生活，然后中间这是加缪的小说当中经常出现的阳光的意象，对吧？与太阳相关的。精神恍惚什么状态，最后也不是最后就中间我会问一些问题，如果我是给法律学生，如果讲课会重点讲，最后是到底他杀人的一个法律定性是什么？

是吧？我们法律人肯定要关心这个东西，就像前两天重庆万州公交车是吧？世界我看段律师马上就写东西，说怎么对这些当事人进行定性是吧？怎么是危害公共安全这些等等，这是法律人的一个本能思维的。好，我们先来看它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一个人？对吧？就是默尔索他是这么一个人，就是对什么事情他无可无不可，他既不拒绝别人，也不会过分的热情，是吧？他可以帮他的朋友就是莱蒙写情书，莱蒙是他的邻居，就也不是说多深厚的朋友，就是百无聊赖来找到他了，说我跟我的女朋友闹僵了，你帮我写，不是写情书的，我就给你写，这没问题是吧？我也帮人写过情书吗？是吧？以前我在北京的跟我们一个朋友，他是国务院法制办硕士毕业，他也是在追求一个女孩，然后当天晚上就说怎么追，我说那我帮你写一下是吧？因为他先写了，他把他写的一首诗给我看，我说你这写的太糟糕了。是吧？

把它一改，为什么我会帮他写情书，我无聊吗？对吧？我晚上没啥事，我就也没什么事做，其实这就是他的状态是吧？找到他，他也觉得陪着喝酒，反正你就聊你跟你朋友那些阿拉伯人怎么打架的事情，我就是忠实的听众对吧？而且他不是因为无所事事，而是他觉得事情没有重要与否的区别，这是他重要的一个人生观，是吧？人生就是不断的经历一件又一件的事件，对吧？他母亲的死亡只是他经历的众多事件之一而已，对吧？他是这么一种人生状态，而且他的女朋友问他要不要结婚，爱不爱我？

他说你说啥就是啥事都无所谓，对吧？那结不结婚无所谓，他女朋友说如果你再碰见别的像我一样的女孩，你愿意跟他结婚吗？他也说无可无不可是吧？基本就是这个状态，他女朋友就生气了，但生气以后马上他女朋友嘟着嘴对他说，我就喜欢你样子这种态度是吧，这就是爱情特别奇妙，对吧？你如果对他太热情，他说你还不喜欢。所以当老板让他到巴黎开辟业务的时候，对吧？他们是在殖民地，公司要在巴黎开个办办事处，你到巴黎去吧，这肯定对很多人是一个趋之若鹜的机会，他也无所谓，而且他不仅不是他写的毫无兴趣不想去，这老板都诧异了是吧？怎么还有好机会都不去的？

他说生活是无法改变的，什么样的生活都一样。我在这儿的生活并不使我不高兴，对吧？他对未来没有什么奢望，对过去也没有什么留恋。对眼下的生活有些麻木，但也说不上厌倦。这里面很多人概括存在主义，认为他们对生活的态度是厌倦，其实我觉得倒还不是。就默尔索他他其实也不厌倦，对吧？他直接就是无可无不可，你有了我就经历，没有了，我也无所谓，他就这种态度。对吧？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好像是这种厌倦，他只看到生活进退两难的，没有出入感，是吧？看不到希望，也不愿意看到，希望把这种没有出路当作出路，反正日子就这样过是吧？但他是有哲学思考的。

他和我们所谓的像猪像狗活着好像还有点不一样。因为他在直面自己的生活状态，是吧？他对自己的这种生活状态，他有一种哲理上的概括和命题，所以和那种是不一样的，是吧？我们这些微妙的差别的，有人专门概括过默尔索的神圣观，而且概括得也是很精辟，爱与不爱毫无意义，结不结婚没有区别，得宠失宠、相差无几，信与不信，听其自然是吧？如果再给大家开一堂心灵鸡汤课，又可以收很多钱，他就把这这叫什么？四字箴言是吧？就可以传达给大家。

这很有意思，整个是它的一个人生观。好，我们再来看阳光的意象，就是按照默尔索自己的叙述，他之所以杀人，因为阳光恍惚，是吧？让他情绪那一块是空白的，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整个小说从头到尾都出现了各种关于阳光的描写，最经典当然是三场。第1场是他母亲送葬的时候，他的一个感受。这里面写了，他说我有点迷迷糊糊，头上是青天白云，周围是单调的颜色，开裂的柏油是黏乎乎的黑，人们穿的衣服是死气沉沉的黑色，车子是起得发亮的黑，这一切阳光味、皮革味、马粪味。

香炉味、一夜没睡觉的疲惫，使我两眼模糊，神志不清，我感到血只往太阳穴上涌是吧？这又是一个生理反应，就对生理上的这种体验特别的敏感，是吧？然后杀人之前，在海滩上，他说每逢我感到一阵热气扑到脸上，我就咬咬牙握紧插在裤兜里的拳头，我全身都绷紧了，决意要战胜太阳、战胜它所引起的这种不可理解的醉意。好，我们说说他为什么会杀人？他的邻居叫莱蒙的，跟一个叫摩尔人，其实是女朋友，但是女的兄弟他们肯定就不同意了，或者就发生了纠纷，他觉得这个女的骗他的钱，骗他的生活，然后就跟几个阿拉伯人发生了冲突，也被打受伤了，这个周末他就带着默尔索和他的女朋友，就到海滩一个朋友家的房子里面去度周末。就被这些阿拉伯人三、四个阿拉伯人盯上了，就跟着他们就来到了海滩。

结果第1次，他们三个男的逛的时候，就跟另外三个阿拉伯人就发生了一次冲突，完成莱蒙的手被受伤了。他的朋友，然后他们就回到了小木屋，结果再进小木屋之前，突然默尔索又觉得我的头脑昏昏沉沉的，我一想到我回到这个木屋里面，你要听这些女人在我的周围吵吵闹闹，我受不了，我还是再到海滩去逛一趟，所以他手里揣着手枪，这个手枪是莱蒙的，是吧？他就去海滩，结果发现一个阿拉伯人其中之一正躺在沙滩上，他就走进就发生了这一场悲剧，对吧？他先给尸体开了一枪，我就给一枪把对方杀死，然后接着在尸体上又开了4枪，整个就是这么一件。

但我们干脆按照刚才的逻辑，母亲死亡不是大事，可能杀人事件也不是大事，是吧？对加缪就是按照这样的一种格局去描述。好，我们看加缪，为什么他会特别的喜欢用阳光意象，就关于阳光意义上的论文，很多的文章，我觉得我也不用太过度的给他解释，但加缪自己有一种说法，他说为了改变自然的冷漠，我置身于苦难和阳光之间，苦难阻止我把太阳下和历史中的一切都想象为美好的。而阳光使我懂得历史并非一切，改变生活是的，但并不改变我视为神明的世界，是吧？这一句话也反映出加缪的一个哲学观，就存在主义的哲学观，对吧？苦难本身就是人生，确实是苦难的，但阳光使我们懂得，历史它并非是一切的，就在苦难之上可能有别的价值，但是加缪他又不相信上帝，对吧？他也不相信理性，他相信什么？如何在没有上帝、没有理性的这么一个时代，去发掘人生的意义，这是加缪他要思考的一个主题，是吧？

好，这一段比较长了，我觉得还是有必要给大家念一下，这就是他杀人的整个场景。他为什么杀人？最后的一个描述，是吧？他说太阳把我的面颊晒的滚烫，汗珠聚在了眉峰上，太阳和安葬，你看妈妈那天的太阳一样，头也像那天一样难受，皮肤下面所有的血管都一起跳动，我热得受不了，又往前走了一步，我知道这是愚蠢的。我走一步并逃不过太阳。但是我往前走了一步，仅仅一步，这一次阿拉伯人没有起来，却抽出刀迎着阳光对准了我，刀锋闪闪发光，仿佛一把寒光四射的长剑刺中了我的头，就在这一下眉峰下的汗珠一下流到了眼皮上，蒙上一副温吞吞模模糊糊的水幕。

泪水和盐水掺合在一起的水幕，使我的眼睛什么也看不见，我只觉得太阳扣在我头上，刺眼的刀锋隐隐约约的对着我，刀尖穿过我的睫毛，挖着我痛苦的眼睛，就在这时一切摇晃了。大海呼出一口沉闷而炽热的气息，我觉得天门洞开，向下倾泻着大火，我全身绷紧了，手紧紧握着枪，枪机搬动了，我摸着光滑的枪柄，就在那时猛然一声震耳的巨响，一切都开始了，我甩了甩汗水和阳光，我知道我打破了这一天的平衡，打破了海滩上不寻常的寂静。

而在那里我曾经是幸福的。我又对着那具尸体开了4枪，子弹打进去也看不出什么来，然而却好像是我在苦难之门上短短的头脑思想，是吧？我觉得这也是阅读欣赏课，我们把最关键的段落我给他截选出来，让大家去感受一下整个杀人的一个场景，我们现在来看他为什么杀人，我想如果是法律专业，我可以问一个问题，就根据刚才的这一个描述，应该给默尔索判出什么样的罪名？对吧？肯定要法律定性，他属于什么样的罪名，就围绕这个事情，我曾经还在网上跟人进行了一个一次很大的争论，是吧？

然后喝到底犯什么罪名？好，我们现在先来看。就这一块，我第3点。其实我说了，围绕这个案子他有很多争论，第1个说是假想防卫，有人说是假想防卫，有人说是防卫过大，有人说是过失杀人，有人说是意外事件。有人说是蓄意谋杀，是吧？你看围绕这么一个案件，其实这个案件不像我们想象那么简单了是吧？它是有争议的，是hard case。就是疑难案件，是疑难案件是吧？不一样。说假想防卫的，就防卫错了是吧？明明对方没有攻击我，我以为对方在攻击我，所以我就向对方开枪。

这时候其实从刚才的描述，你看不出来阿拉伯人到底攻不攻击他，但是不是阿拉伯人是把刀拔出来了？是吧？这时候你要深入具体场景了，所以我就不给他大家展开了，就假想防卫是有争论的。防卫过当也是有争论的。是吧？防卫过当，比如说包括到底谁在防卫，可能阿拉伯人在防备，因为你是主动的走了过去，阿拉伯人是躺在沙滩上，而且阿拉伯人是知道你是有枪的，你把钱也拿出来了吗？是吧？这是一个。然后过失杀人也是一个问题，就是双方比如说他们是在斗殴的过程当中是吧？我们经常说故意伤害致死或者这样的一种方式，他不一定想着要灭对方，但是在当时这样的一种冲动情绪化之下发生这种事件。然后意外事件，就我们刚才说的，其实这个事件这个案子整个定性罪，其实如果说要最准确的是意外事件，他在法庭上也为自己这样辩护说我当时为什么杀人？因为我被阳光晒得恍惚了，结果法庭上就笑起来了，反而法庭上对于其实是最真正的原因的，法律是不予认可的。

对吧？这也是很有意思的事，意外事件还有蓄意谋杀，这不说了，比如说律师要反驳讯问，他就说你凭什么还要给他开上四枪，是吧？你太邪恶太残忍了，而且你出门之前你就你都有枪的是吧？总之这个案件它有很多的点，它都会涉及到对法律的定性的问题，好我这个定性问题我就不不展开讲，大家知道有这些不同的定性，知道这个案子不像我们想象的那么简单就行了，现在我们就来看为什么加缪要以这样的方式描述一桩非常重大的案件，对吧？

很多人就认为加缪在描述默尔索为什么杀人这个问题上，其实这个情节、关键情节都是显得特别模糊的，对吧？正因为它是一个模糊的，是加缪想给我们传达一个信息，杀人世界事件并不重要，或者说整个小说的重点并不在杀人事件本身，波斯纳也这样分析，他说加缪把谋杀写的像是一个并不重要的事件，就像默尔索忘记母亲的年龄这个事实一样的不重要。对吧？他们有这样的一个描述，它其实不重要，对于默尔索来说至少是不重要的。重要的是发生这个事件它的一个逻辑，就是人生的逻辑，是吧？哲学观的一个逻辑。

我当时跟人争论时候，别人就这样批判，就说加缪，他之所以获得诺贝尔文学奖，就是一个获奖的理由，里面就是认为加缪是一个人道主义者，是吧？它在这样一个时代，它在弘扬一个人道主义的精神，所以说你把默尔索就描述为这么一个好像......加缪怎么可能会以这样的一种冷酷无情的方式，然后去描述一桩杀害了无辜的一个案件，对吧？这种立场在我看来就叫做道德化的解读，对吧？尽管你是反对暴力的，但是小说创作它有它的性质，对吧？

你反对暴力并不意味着小说它不描写暴力，是不是？而且你小说描写的不正当的杀人，也并不意味着他就会赞同不正当的杀人。是吧？这小说要呈现出人性的一种复杂性，然后让我们从中去进行一个正义的思辨，对吧？如果我们生活真的就像我们的正义的教条这么简单，其实我觉得那种世界也是我们不敢想象的一个世界，因为最终，我们知道集权的社会就是最简单的社会。他就只有一种标准，对吧？什么都是一个模子，都是单面人。所以加缪它其实不是这样的一回事，然后我们可以把木耳手的杀人和中国曾经发生过的杨家的杀人进行一个对比，杨佳杀人事件，我们知道杨佳是07年发生的一个事件，它把它因为受到一些警察的不公正对待，最后跑到上海的一个法院，那么是一个警察局，把其中6个警察都杀死了，是吧？确实是非常的残酷的，但是这个事件引起很多争论，很多人说杨佳是大侠是吧？也有很多人说杨佳是局外人，他是被弄成了一个局外人，他是局外人的杀人，所以很多人就把杨家河和默尔索进行了一个比较，是吧？

杨佳

其实我们当然就我自己的观点来看，我当然认为杨佳杀人这是一个非常残酷的行为，对吧？而且你杀害的警察又不是，至少大部分并不是曾经对你进行了不公对待的警察，所以你杀害的警察其实也是无辜者。是不是？所以说在这个意义上，当然我们不能说是因为杨佳的这种杀人行动迎合了我们的一些政治观念，我们就去礼赞他。我觉得这也是不对的，是吧？这是一个不理性的，但是我觉得比这之外，我们也要意识到，无论杨佳杀人还是默尔索杀人，他都是一个已经发生并且不可改变的残酷的事实。

是吧？这是我们同情杀人者，并不意味着我们不可以把不杀人的一个对象描述成一个无辜者。换言之，正因为他杀的对象是无辜者，所以我们才要更对这样的悲剧进行一个反思，是吧？我看这两天重庆事件我已经注意到有很多的争论了，对吧？争论的一个焦点，有一种说法，整个车上没有一个人是无辜的是吧？大家都是，对大家都是有罪的，是吧？就像我们经常会说没有什么雪崩时没有一片雪花是清白的是吧？等等，这样的话。说实话，其实我现在越来越不喜欢这样的这种心灵鸡汤式的，就是特别的感性的这样的一种，因为这种话毫无意义是吧？

雪花一每一个不同的，他就是清白的，是吧？你说他对造成雪崩到底要负多大的责任，或者是因为发生了雪崩的结果，是不是就要怪罪到每一颗雪花上，是吧？。它可能运气不好，是吧？他成为了血泊当中的一个雪花，它如果漂在一个树上、梅花上，它就成为最美的风景，是吧？所以我觉得我们不能够太机械的去看待这么复杂的一个问题，是吧？就简单的就说没有一个人是无辜的，好像我们就进行了一个道德上的归罪。但是你把道德上进行归罪了，问题还没有解决，对吧？

你说他们怎么能够成为一个不是无辜的人，对吧？不是说每个人都能够做到，车上，每个人都能够做到像某某一样，那一早就把那个人踹翻的。其实做不到是吧？踹翻这个脚的人也不一定是他踹这一脚就完全是正确的，说不定本来汽车跟司机的冲突本来没多大，反而是因为你揣上这一脚，说不定导致了更大的困难。也有可能是吧？所以我觉得我们对这些分析有时候要想得细一点，想得复杂一点，但是对于默尔索整个这个案件，我觉得加缪在这一点上他是清醒的，他就意思就是要让默尔索杀死的人就是一个甚至就是一个无辜者，他就是要让默尔索杀死一个无辜者，是吧？而默尔索本身其实在杀人事件当中他也是无辜的，我们如果客观理性的说，他确实按照小说的描述，它的主客观的一个分析，它确实是无辜的，他真的出来以后，他也没想到我出来我会碰到阿拉伯人，是吧？然后那一刻他确实按照正常的生理反应，确实是太阳和汗水，咸盐水就是浸入了眼睛，那一刻突然恍惚了，他都不知道在干什么？

是吧？所以说他杀的对象是无辜的，他自己本身也必须会塑造成无辜的，这下才能为下面的审判埋下伏笔。杀人事件本身找不到归罪，我们找什么地方来归罪他。找道德理由，是吧？好，所以整个局外人最后得出一个结论是什么？默而索是因为他在母亲的葬礼上没有哭泣，所以他杀了人，是吧？是这样的一种归罪逻辑是吧？或者说警察官就说我告诉你，他是怀着一颗杀他母亲的心去杀死阿拉伯人的。当检察官在法庭上说出这种话的时候，特别具有一种羞耻的雄辩，对吧？所以我们不要被修辞所迷惑了。

好，我们现在来看开始就进入审判了，我觉得审判为什么是它的一个特殊的一个事件，就是审判让他真正经历了他以前未曾经历和体验的一个事情，对吧？以前他认为什么东西我自己能够支配，我能够做主，我能够做出一个选择，但今天审判你是被动的。在审判席上他最大的一个感受就是我真正成为了局外人。好，我们先休息一会，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