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讲:被告是最美丽的人——卡夫卡《审判》解读(上)

第十一讲:被告是最美丽的人——卡夫卡《审判》解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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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我们今天讲卡夫卡,比较难,刚好今天魏校长也在,前两天我们还聊过,说卡夫卡很难读懂,但是它就是吸引你,是吧?确实我也觉得我也没怎么读懂卡夫卡,但卡夫卡跟我们有相似之处,他是个法学博士,就是被迫成为博士的,因为他被他父亲强迫着让他读了一个法律学位,赚钱好好当律师,他也在那家法律事务所做过实习,但是后面发现自己不是学这个的料,就转行成为了一个作家。


 

弗兰兹·卡夫卡(1883 - 1924),生活于奥匈帝国统治下的捷克德语小说家,本职为保险业职员。主要作品有小说审判》、《城堡》、《变形记》等。

好,所以我们今天那个标题,这个标题我改过几次,最新的一个标题叫《被告是最美丽的人》,这其实是《审判》这部小说里面的一句话,其实被告是最美丽的人,你们可以看这句话大概是什么意思?

 

卡夫卡《审判》,写于1914-1915。

 

待会儿我们就会说到,它其实是一个比较男权主义的概括,因为我们学过女权主义,都知道,所谓的女权主义,它就是讲我们父权制结构体系下,对女人有两种认识是吧?一种是叫刻板印象,一种叫物化。所谓“刻板印象”就是女人应该温柔,女人就应该顺服,这是刻板印象。然后“物化”就是我刚才说的被告是最美丽的人,女人是让我们观赏的,是满足我们情欲的工具,被告在这样的一种司法机器下也是处于这样的一个位置,所以我又把这个给它稍微理论化一点,就做了这么一个概括,我认为就是作为异己解读法律,这就是这本书的主题,我认为异己有点像马克思所说的一种异化,或者像我们下节课我们要讲加缪《局外人》,《局外人》里面其实也受到我们是一个局外人,很尴尬的一个视角,没办法融入进去。当然卡夫卡和加缪是不一样的,加缪是一个存在主义者,他甚至很享受这种局外人的状态。

 

《局外人》是法国作家加缪创作的中篇小说,是存在主义文学的代表作品。

卡夫卡他不一定,他是被迫,但是被迫以后,他又会发掘出我作为一个异己,一个被压抑的个体,我如何从这样的一种虚弱和被压抑当中我去寻找自己的价值,其实卡夫卡不是一味消极的,我们到最后要讲卡夫卡,卡夫卡是1883年-1924年,差不多四十一岁。生命的价值不在于长短,我现在都44岁了,所以我准备从头来过,假定我现在从一岁开始,看能不能混成卡夫卡,这很悲催。

我认为20世纪最伟大的作家肯定是非卡夫卡莫属,就像在哲学里面,20世纪最伟大的哲学家可能差不多也就是海德格尔,要是像梁山好汉那样排一排座次的话,这个排不一定是合理的,它总有简化标准的嫌疑,但是确实卡夫卡因为他的这种现代主义鼻祖的一个身份迷倒了很多人,卡夫卡整个作为一个现代主义的一个鼻祖,他有这几个支撑:第一个是它是纯粹的退缩式的一个生存状态,他与外部世界之间就存在着一种紧张的关系。世界是在他的眼中好像是一个迷宫,永远都走不出来。所以说你会发现卡夫卡笔下的人物好像都是处在梦游的状态,但他也反映出我们普遍的生存处境,就像我经常说我发现我一天到晚就没有清醒过,是吧?难得有清醒的时候,中国人经常会说难得糊涂是一个最高的境界,但我发现我整天都在糊涂,就是没清醒过,每天都是迷迷糊糊的,这可能恰好是卡夫卡说的最真实的生存状态,它是一个退缩式的;第二个就是他小说的一个特点,细节的真实,但整体上是一个梦幻、荒诞、扭曲的,一个人怎么变成了一个甲虫?一个人怎么莫名其妙就被逮捕了?然后莫名其妙就被判处死刑了?小说整体是梦幻的,但是他在刻画每一个具体的细节时特别的真实,他那种细致入微的,拿着显微镜般的一种刻画,跟张爱玲比较真的有过之而无不及,就像张爱玲这种继承了中国古典小说和美系传统的人她也刻画,但张爱玲的刻画还是就像《金瓶梅》、《红楼梦》一样,它不是心理刻画,对吧?他可能是对于他所观察到的每一个生活当中的细节,包括人性的这种举止言谈、一颦一笑都是刻画得很真实,甚至是可怕,是吧?人们是不敢被审视的。我不是记记得我有一次讲过一个故事,袁立跟任晓雯在一起是吧?任晓雯是一个作家,她就发现那顿饭吃得特别的不自在,因为吃饭的时候她发现任晓雯老师在审视她,在观察她,当一个人永远被人观察的时候是一个非常不安的状态。

 

马丁·海德格尔(Martin Heidegger,1889.9—1976.5),德国哲学家。20世纪存在主义哲学的创始人和主要代表之一。代表作《存在与时间》。

但卡夫卡不在于一个外在的描述,他还有心理刻画。这个是很吓人的是吧?比如说尤其读他的《变形记》,你读到后面真的是每一个心理细节,细致入微,那是最微妙的东西,对吧?一个小公务员发现了自己变成一个甲虫,但他又有人的心理,他觉得怎么办?我今天要上班,我还要去打卡,我如果迟到了怎么办?我今天如果不去上班了,我们家人怎么办?他还是有这样的一种这些刻画,但他的身体已经完全变形了,他的想法完全是那种处境之下一个正常人的一个想法,就像当我们的正常的生活节奏突然被打断以后,我们都会有那一种烦乱不安的一种状态。卡夫卡把这些东西就描写的特别的很好,然后平淡地开头,伟大的作品都是开头是最重要的,是吧?特别的平淡,但是结局真的是很悲伤很绝望的一个结局,是吧?莫名其妙的结局。比如说我们来看一看开头。这个是变形记的开头,“一天清晨,格里高尔从一串不安的梦中醒来,发现自己在床上变成了一只硕大的虫子。”那就是一个很平淡的一个叙事,完全是种平常的叙事,但这个故事很荒诞,突然发现自己变成了一个虫子。再比如说《审判》的开头(就我们今天要讲的),“是一定有人对约瑟夫K进行了诬陷,因为他没有做过什么坏事,却在一天早晨被捕了。”特别的平淡,对吧?这是关于他所说的卡夫卡的一个特点,但是整个过程他就真的是让你着迷的,这是第二个。

 

卡夫卡《变形记》

第三个就是他卡夫卡的写作状态一直是一个纯粹个人的,就是他是为个体写作的,不是为了在媒体上发表,不是为了启蒙或者娱乐大众,也不是为了知识分子的特殊使命,它就是一种纯粹意义的个人写作。所以说难怪他最后死之前立下遗嘱,让他的好朋友布罗德把他的所有的文稿全部烧了,是吧?所以说他是这么一种状态,就是完全是为自己的写作。卡夫卡曾经就写过一段话,“一个人写作的时候会有很多的虚伪之手向他伸过来。”是吧?我觉得确实也是,我们有过写作体验的人都知道,写作也是满足虚荣心的一个特别好的方式和表达一样,所以卡夫卡其实是一个很好的提醒,无论我们是在写作还是在表达,都要防止我们的虚荣,对吧?防止掌声,防止鲜花,否则的话你的写作就会变得堕落,你已经就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写作了。当然其实卡夫卡也有他的一个极端性的,是吧?因为我们知道写作它的一个本质是什么过程,我觉得没有纯粹的个体的,只对自己的写作,写作是一个对话的展开。所以它一定是一个对话的过程,一定是要与人交流的,对吧?所以说一般意义上的写作,肯定是要与人交流,要找到知音嘛,要让别人去读它,读懂他吗?当然还有一种更纯粹写作,可能它是与上帝交流,对吧?我是跟上帝在对话,这在西方形成了一种文学传统,叫做“旷野呼告”的一个传统。这是在中国的文学传统里面基本上是很缺失的,对吧?我们在讲比如说莎士比亚的,像哈姆雷特,像李尔王都会涉及到旷野呼告的一个问题,他们都会变疯了,或者都在旷野里面进行了精神的蜕变,突然就生还了,为什么?它是要对天进行呼告,是吧?要天问,必须有这种天人交战和天问,才能够形成伟大的一个作品,中国是缺乏旷野呼告的传统的,当然我们也有,比如屈原好像有点像对吧?但是其实不是这回事,就我们的旷野呼告是一种窦娥似的,是一种抱怨,是吧?其实他不是一个对话了。说来就话长了。

然后他揭示出来的是一个现代人的一个普遍的生存困境,是吧?我们在今天讲到最后有一个提升,就从信仰意义来接受卡夫卡,对吧?就是你要读懂可能多少读懂他的信仰才能读懂他的作品,对吧?他说生存在世界上每个人都在劫难逃,这话当然只说了一半对吧?可能我们更关心的是更重要的是,如果在劫难逃以后我们又能怎么办?我们怎么去面对苦难的问题,如果苦难是注定无处可逃的话,我们怎么去在苦难当中去证明自己,是吧?这个是其实卡夫卡很关心这样的一个问题。好,我们看这个《审判》了。这是审判的开头,刚才说过了。

好,现在我们还要继续讲卡夫卡的介绍,卡夫卡的一种写作,与他的个体写作相关的是这一句话(这是他自己写的)他说,“巴尔扎克的手杖上刻着,我在摧毁一切障碍,而在我的手杖上刻着的是完全相反的,是一切障碍在摧毁我,共同的是一切。” 我们知道近代作家,比如19世纪的这些作家,你包括俄罗斯的像托尔斯泰、托斯托耶夫斯基,他们也会写一些悲剧,那种非常悲情的、绝望的东西,但是整体上他跟这个世界的一种关系就是他是相信人的一种力量的,对吧?尽管这种力量可能是悲剧性的一个力量,当然如果有基督教传统,它肯定会更宣扬我这种力量是可以借助神,就是加持能够得到一个更大的一个提升来证明人自己的。但是到卡夫卡这里现代主义的作家,他会强调人在世界面前的一种无能为力,而在审判里面他告诉我们无能为力的根源是什么。他把这样一种反思指向了现代的机器,现代的这种体制化、制度化的一个生存状态,所以它是一个很好的一个法律小说,也可以说是这样,对吧?

好,下面这一段话是什么?就他跟他父亲的关系。我刚刚才说就卡夫卡,他的法律,其实在某种程度上是他父亲形象的一个隐喻一个表现。他给他父亲写过很多的信,这些信其实都是说他生活在一个极大的一个压抑的一个氛围下,他在他父亲的信里面曾经说过,“我瘦些弱小,肩膀很窄,你强壮高大肩宽,在更衣室我更觉得我是够可怜的了,而且不单是在你面前,在全世界面前我都觉得自己可怜,因为你是我衡量一切事物的尺度。”这是他的另外一封信,而这里面这封信他又说: “我把世界分为三个部分,第一个部分我是个奴隶,受到种种法律的支配,这些法律是单单为我而发明的。 而我不知道为什么却始终不能完全守法。”这第一个世界就是当奴隶的世界,被法律压制的世界。“第二个世界是离我这世界无限的遥远,这是灵的世界。你就像高高在上的一个法律王国的皇帝行使的统治权。第三个世界是其他那些人过得幸福,自由自在,生活没有人发号施令,也没有人唯命是从的世界。”这是他跟他父亲的一个关系。我们知道这种父子传统其实它不仅仅是一个父子之间的关系,不仅是一个孤立的生活世界,而且在现代作家那里具有典型性的意义。


就像著名的表现主义诗人盖尔格海姆,他就激愤地说,“我本来会成为最伟大的诗人之一,假如不是因为我有一个蠢猪般的父亲的话。”所以我们知道其实人层层走向自主独立的第一步就是要反叛你的父亲,对吧?我们知道在现实主义法学在美国,像布莱克说,他说法律就是一种父亲的形象,对吧?人们曾经认为父亲很伟大,但有一天发现父亲是需要跨越的,但是又有这种父亲情结,人总是想要找一个父亲的,怎么办?早年找男肉身的父亲,没有了我们就找法律的父亲,对吧?这是现实主义法学的一个看法了,法律是父亲的形象。其实我觉得很多的比如说不管是作家、艺术家、诗人,往往都是跟父母的纠结,对吧?比如说有些女性的作家或者什么艺术家,她们经常会他跟他们的母亲有各种关系,母亲都很强势,就又会导致她们性格当中的一些我们可以说叫缺陷,但是这种缺陷说不定也是一种财富,是吧?因为她有这样的一种缺陷,反而让她还可以获得更深的一个洞察,对吧?她也因此能够更好的表现自己。好,这说卡夫卡。

我们现在看《审判》,故事情节也不复杂,非常的简单,就是开始于主人公在30岁生日的时候,突然莫名其妙地被捕,然后结束于在31岁,他像生日的这一天,他像狗一样地被杀害。这是主人公,而且主人公K,你看名字卡夫卡直接用K是吧?他的好多城堡也是就是一个K字,实际上是一个代码,就像监狱里面的数字1234一样,就字母之一,对吧?其实它又是个中产阶级,他是一个代表了,它就有一个普遍意义,就普遍的平凡状态的这么一个存在。 是吧?然后去描述他们的一个命运。而K它是一个忠诚的银行的职员,平凡、自负、善良、忠诚,但是也傲慢固执,也有点爱拈花惹草,就是像我们今天所说的中年油腻男,或者稍微有一定的事业的男人都会有的各种毛病恶习,还有那些世故,他身上全都是有的,对吧?而他所有这一些东西,在他突然面临一场审判的时候,都会变得非常的可笑。对吧?就是他会用他自己长期生长环境所积累起来的理性和经验,去处理他所遭遇的这个事情,但是就显得特别的拙劣、可笑了,是吧?就是这样的一个问题。K自从遭遇了这样的一个审判。就是从一开始,审判给我们带来的就是一个阴森诡异的氛围,它是在一个熟悉的环境,在公寓第二天他发现怎么有点不对劲是吧,叫人给他送饭好像没人送饭了,打开门突然闯进一个陌生人,是吧,就是一个熟悉习惯的环境突然变得陌生了,周围的人都神秘兮兮的,他的房东女主人也神秘兮兮的,对面楼上的老头子老太太也是神秘兮兮地在窥视着他,他觉得怎么回事?大家都用这种奇怪的眼光来看着我?常规被打破了,然后K就试图去搞清自己的处境,是吧?他平时是善于应对一般情况的,以为那一套理性的规则管用,但这一次不一样,他陷入了一种失语的一个状态。他想交流,但是没人听他说,对吧?是这么一种状态,然后K最后去求助各种人,最后这些人走以后就说:“你每一周你都要到法院去应诉。”然后他就鬼使神差的每一周到了周末的时候,就被一种冥冥当中的力量牵引着,他就像一个木偶一样就被牵着往法庭的道路上走,然后每一周去一次,好像他身上的这种力量就被吸星大法吸走一样,每一周减弱一点,最后变得虚弱无聊。就不知道什么力量,他想反抗他想不去,但他又控制不了又要去了,所以整个是这么一种氛围,然后在这个过程当中他去寻求了很多人的帮助,是吧?比如寻求女人的帮助,寻求律师的帮助,寻求画家的帮助等等,最后都发现他寻求错了一个对象。最后我们知道这部小说最经典的是到他在猝死之前,他在教堂里面见到了一个监狱神父,那这个神父跟他讲了一段著名的法律的门前的预言,对吧?这也是非常经典的,K就没有被宣判就被秘密处死,这是整个这部小说。 这是整部小说的概要。

它的主要情节没啥好说的。关于这部小说的解读,其实我这里面只是列出了五种,其实不止了,可能15种20种都是绰绰有余的。第一个就是认为卡夫卡的小说是一个极权主义的隐喻,人物悲惨命运的写照,卡夫卡往往是被认为是先知似的人物,对吧?就是认为他的小说之所以伟大,是因为他作了先知式的一种预言,他对于哪些地方进行先知,比如说对于希特勒的纳粹极权,为什么在中国卡夫卡那么流行,是吧?因为好像他真的是意识到了中国,因为审判他写在是1914年写成的,对吧?而且他也忠实地再现了当时奥匈帝国得很多的刑事诉讼程序的细节,但是这些都不是这部作品的核心。

我认为我们在欣赏一部文学作品的时候,千万不要轻易地以他是一个政治预言家的姿态去看待卡夫卡,如果是这样,实际上是让卡夫卡的价值大为失色,是吧?就是像卡夫卡这样的这种作家,他其实并不是时事问题作家,也不是像奥威尔那样的政治预言性作家,他的小说我刚才说只是个体性的写作,只与个体的感情表达有关系,也就像昆德拉所说的,“即使卡夫卡的小说没有任何预言性的东西,也不会失去其价值。”因为他的小说抓住了存在的某一个方面,这是第一个极权主义的一个解读所以我们读很多东西都会有一种心领神会,就发现哎呀这不是写的今天吗?老大哥这个时代吗?秘密审判、神秘主义,我待会也会涉及到。

第二个是说卡夫卡他刚好也是跟费尼斯解除婚约,他写这部小说,他内心甚至对他父亲可能也有一种隐秘的一种内疚感,因此审判与其说是审判不如说是一种自我的审判,渴望灵魂的平安,所以它为什么像梦魇一样的、梦游一样的是吧?但是他没有认识到自己根本的罪在哪里,就是约瑟夫K到死之前他可能都没有意识到,他还是糊涂的,我到底为什么遭遇到这样的倒霉的事情,对吧?

第三个说他是一个精神病患者,是个妄想症做白日梦。这个我们知无知可能下一周也会有一个讲座,就是一位在精神病院呆过几年的朋友可能要在这进行分享是吧?其实他跟我私下交流,我觉得这样的经历也是特别的珍贵,精神病到底是怎么炼成的?其实卡夫卡可能也是,其实很多时候本来不是精神病的,到精神病院关几年都成为精神病了,这个事情太普遍了,这就不说了。

第四是关于它是一种存在主义的一种困惑,约瑟夫K的情况它反映了现代人或甚至是整个人类的一种生存状态,相当于人类和无形的宇宙之间的关系,对吧?我们都是受到不可知的力量的任意的摆布,所以我们会显得荒谬,这一点其实是接续了古希腊的悲剧性的传统的,对吧? 我们知道悲剧性的核心就是来源于人的无知,是吧?人对一种不可控制的这种命运的一种无知,对吧?但是人在无知的时候就显得自己的知识很可笑,所以人又想用自己的知识去解决这样的命运的,这种神秘的安排就会导致很多悲剧性的东西,最典型的是俄狄浦斯,是吧?这种悲剧。就是无知是一种悲剧,你的知识也是一种悲剧,无知会使人盲目,知识也会让人盲目,是吧?整个俄狄浦斯是告诉我们就是知识是悲剧性的。卡夫卡确实它是反映出普遍的东西的。

 

俄狄浦斯(Oedipus),欧洲文学史上典型的命运悲剧人物。是希腊神话中忒拜(Thebe)的国王拉伊俄斯(Laius)和王后约卡斯塔(Jocasta)的儿子,他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杀死了自己的父亲并娶了自己的母亲。

第五当然从一个文艺理论层面就是卡夫卡,他可能在做一个文艺文学的实验,它标志着一种解释的不可能是吧?语言文本阐释的困境,不可知的,法庭是代表了文本最终的一个虚无飘渺,是吧?我们其实这个文本可以更广泛的理解,不仅是社会不仅是有形的字,而且是社会是人性,是世界,其实都是处在一种迷宫里面的,对吧?都是我们面临的一个文本,这也是人的生存状态,它是不同角度的,这是卡夫卡,总之留下的全是迷的,说那么半天还是证明我们读不懂卡夫卡。

好,我们现在来看这个点题,为什么说被告是最可爱的人,这是律师的助理对约瑟夫K的一个定义是吧?就是说被告,所有被告都是最可爱的人是吧?我们来看小说当中有几段话,第一个是他去寻求画家的帮助,他没想到画家的画室就在法院的旁边,他总之条条大路通向法院,对吧?他不能选择什么样的路,最后都通上了法院了。那画家对他说从来没见过法官,结果发现画家画了一辈子就是画法官的,是吧,然后他就问你画的是什么,画家说人家叫我怎么画我就怎么画。正义女神和狩猎女神是两位一体的,最后又几乎成为了狩猎女神,你是清白无辜的,意思就是所谓的正三位一体的是吧?正义女神胜利女神和狩猎女神对吧?狩猎女神就相当于我们这里面说的被告是最美丽的人,对吧?就像一个四川厨子看到一只肥母鸡一样,肯定就是狩猎女神的一个两眼放光了。我们经常会讲正义的女神正义带着蒙眼布是吧,要一视同仁要公正,要捍卫法律的神圣,但是什么是防御神圣?

那就是狩猎女神,是吧?所以就是瑟拉希马霍斯所说的正义是强者定义的,对吧?只有我获得了胜利,那我就说了算,正义是我说了算的,对吧?我们说的正确是因为我们有权威,对吧?而不是因为我们说的正确,我们才有权威对吧?这是我经常重复的话,是美国最高法院的说法,然后狩猎女神也是正义,它是一个战场。对吧?在战场里面它其实是比力量的一个强弱的,主体客体的一种支配的,人一不小心可能你就会从一个主体性沦为一种客体性,对吧?其实说正义一场狩猎的游戏,可以这样说,卡夫卡这些话你怎么过度解释都是没问题的,对吧?怎么都可以解释,它就是一个你去怎么理解的问题。

第二个是律师说法院一经对某人提起诉讼,他就坚信被告是有罪的,一切都是属于法律的,其实这是对所谓的狩猎女神进一步的一个解释,但是文本里面的一个解释了,就坚信被告的有罪性是吧?莫须有,或者莫之许是吧?都是这样的一个意思,你没罪我为什么要盯着你是吧?我盯着你就说明你是有罪了,反正没有理由,只要你被盯上了,所以经常会说你被盯上了就是这个意思。然后下面最典型的是法庭助理的女人,在小说后面法庭助理的女人也说过类似的话,她说:“人家说我的眼睛很美,可是你的眼睛比我要美得多,上次你到这里来的时候,我一看见你就对你一见钟情。”

凡是诸如此类的话很多我就不说了,最经典的是这一段话,就是律师的助理莱尼这样说的。“男女有这种怪癖,就是他觉得绝大多数的被告都是很可爱的,她巴结所有的被告,爱他们每个人,而他们大家也都爱她,如果我允许,她就常常把这些事情讲给我听,逗我开心。被告确实是非常可爱的,这些被告总是非常可爱的。这只可能是对他们提起的诉讼使他们变得可爱了。”对吧,对他们提起诉讼,如果大家读过福柯就可以有这样意思,就是什么叫做犯罪,或者什么叫做精神病,什么叫做被告? 如果没有法律,就没有被告,如果没有监狱就没有犯人,如果没有精神病院就没有精神病,对吧?基本上是这样的一个解读,就是换言之,我们所有的这些东西都是被制造出来的,对吧?罪犯、精神病、被告等等全是被被这样的一种体系制造出来的是吧?它制造出这个东西叫生产决定消费,又是为了迎合我自己的需求和需要,对吧?所以说它是相当于一直是把人沦为一种客体的,摆设的一个地位,这是我们要说的,就是被告是最可爱的人,诸如此类的话都在组织这一点,然后下面一句话是,“我是背叛来打人的,我得打他们。”什么意思?这是当时第一次审判的时候,这个主人公他在审判席上就揭露了第一次抓他的两个看守,他们有贪污腐败的行为,比如说拿他的衣服来分、吃他的苹果等等的,最后有一天他突然就发现银行的一个壁橱里面(K是银行里面的人) 这两个看守被脱光了,被人用鞭子在抽打是吧?所以说很多人又从性方面SM这个角度去研究卡夫卡也是很有意思的,从这里面也就从心理学的一个角度是吧?其中一个人就拿鞭子的人就说我是被派来打人的,我得打他们。对吧?你看又是一种什么叫做特殊的伪学,我们如果是政治隐喻的解读,也可以说被告是最有魅力的人,可以体现了一种极权主义的一种美学,是吧?对极权主义会制造出我们特殊的一个美学,但是这种美是抹杀主体性、抹杀个体性,使每一个人都成为了一个客体,是吧?然后制造出一种美,所以说卡夫卡的小说为什么确实可以从政治隐喻的角度获得一个解读,是这个意思。

好,我们现在来看,从被告是最美丽的人回到了承担制造被告成为最美丽的人的这样一种司法机器下的这些角色,他们到底是怎么想的?他们都成为一个机器上的螺丝钉,他们怎么去看待自己的这种职业和身份?这一句话是第一次看守来限制了约瑟夫K的自由以后,约瑟夫K当时还要讨个说法,要讨个说法,要为自己辩护,结果这个看守急了,就给他说了这一番话,他就训约瑟夫,他说,“你的举动比小孩子还要糟糕,你到底想干什么?你以为领同我们这些看守讨论身份证和逮捕证,就会使你的重大的该死的案件迅速了结吗?我们不过是一些小职员,也不熟悉身份证明书,我们跟你的案子毫无瓜葛,只不过每天在你身边值十小时的班,拿我们的工资,我们是这么一回事。 ”

这话简直了,我们后面专门要讲《朗读者》,可能阿伦特就可以从这里看到所谓的平庸的恶,对吧?平庸的恶这个概念当然是有一定的问题的,因为他也抹上了其中的复杂性,对吧?因为它这不仅是主动作恶的问题,是说我如果不听您这样的身份来,去盯着你,那么我自己也就会成为你。对吧?我自己怎么办?这是我的职业。我也是逃无可逃的,就是被告也好,惩罚者也好,他们好像都是陷入了某种局里面,逃无可逃,对吧?这些经常都是我们今天所谓的体制化的人为自己辩护的一个托词。是吧?我怎么办?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样?经常会有这样的辩护,这是第一个。然后下面是他在法院,审讯官给他说,他说,“这儿的各位先生和我本人对于您的案件来说完全是无足轻重的,老实说我们甚至对此案一无所知,这是我的职责,愚蠢的职责。你看我们也知道很愚蠢,但我也没办法,所以说我们必须按部就班地按照程序,把我们的程序走完我们就交代任务了。”是吧?所以说我们在继续干下一件事情,这就是说你们看包办的现代性与大屠杀,就说工厂的流水线,现代国家的一种治理方式,档案制度文牍主义是吧?就是那种数字化的管理等等,都是从这种问题来的。

 

本哈德·施林克《朗读者》,讲述男孩米夏和女人汉娜之间充满激情的忘年恋,而故事的深层含义则是近代德国人对于历史、暴行与原罪的自我鞭笞式的反思。

好,下面是预审官说的,“也许我们中间没有一个人是狠心的人,我们大家都不乐于帮助人,可是作为法院的职员,我们很容易给人以一种印象,我们不愿意帮助别人。” 正是这一点使我很难过,但我觉得如果一个一审官他能说出这种话,已经足够让我们感动了是吧?比如说我也参加过一些所谓的饭局,有一次我参加一个饭局的是一些警察朋友,结果他们在饭局上讨论的都是如何跟这些他们所抓到的这些人打交道,比如说怎么去刑讯逼供或者该不管或者是该扣一天那种小流氓小混混。尽管我们不能说他们是洋洋自得的,但是他们在好像是在谈论一个一个很正常的事情,他们并不觉得使自己难过,是吧?就觉得这是我工作的一个部分,而且这种工作的不公开甚至可以成为我茶余饭后的谈资。 对吧?所以说这就是卡夫卡为什么深刻?我觉得他所举的这些例子,都是现代性的粒子,就只有现代性的一种官僚体制,理性化的治理方式,机械化的大工厂的一种生产机制,可能才会出现这样一种人物性格。是吧?就是这种性格形态可能在以前是没有的,所以它是一个现代主义的一个先知性的人物,是在这个意义上说的。

好,这是卡夫卡一个主题,他怎么从一个主体与客体的关系来(就他们眼中的被告来)说这个问题。第二个是关于追寻的问题,追寻等待的行动,因为很多人都概括卡夫卡的小说是关于追寻的一个小说,对吧?这是不止一个作家说的,比如奥登也说过,他说卡夫卡的长篇小说属于一种最古老的文学的类型是寻求,对吧?我们经常会讲文学,你可以划分不同的类型,比如说寻求的主题类型,最早就是从什么?从荷马史诗安于一个寻找的一种主题寻找和等待的主题,是吧?还有一种主题,上次我们讲过的像荒岛文学的主题是吧?荒岛文学的主题什么《鲁宾孙漂流记》、《蝇王》等等,但是其实你会发现每一种主题里面差别也是很大的,你不能看内心话的划分,比如说你像我们读荷马史诗,奥德赛、伊利亚特等等,你会发现不一样的,它同样是一种寻找的主题,但是它是一种古典英雄主义的一种寻找,是吧,和卡夫卡的寻找完全不一样,是一种甚至可以说是一个积极乐观的一种寻找,是吧?因为最终它会实现自我的一个英雄主义的尊严和价值,但卡夫卡的一个寻找这个就显得特别的一种悲剧性的一种绝望了,不是那种高歌猛进的胜利的,凯旋盛世的一个寻找。对吧?他在寻找他想解决自己存在的困惑,我为什么会遭遇到这样的事情,我要去寻找一个答案。所以他就不断的去找各种人,但是最后没有人告诉他这个答案。是吧?换言之投诉无门,这也是现代主义的一个重要的主题,就是卡夫卡他所揭示出来的。你想去你想去找一个人,你都找不到,这,你想找一个切入点都不可能找到,对吧?这是卡夫卡。

好。我们看第一个,他怎么寻找?当约瑟夫K第一次被抓住,然后要他星期天去法庭的时候,约瑟夫K这一天是打扮的特别的精神,是吧?西装革履的,然后因为觉得这是一个很重大的一个事情,他说无论如何他已经下定决心,今后所有的星期天上午一定要利用的比这一个星期天的上午更有意义。 是吧?这是一个尊严之战。好像就是,我要一定是要在法庭上要实现自己的一个尊严,实现自己的价值,尽管我现在成为被告,但是我可以在法庭上去挽回自己,去证明自己,去救赎自己,这是它的一个说法。好,关于寻找,我们在寻找和等待,也有人把卡夫卡的审判和《等待戈多》(也是一个著名的荒诞剧)进行了一个比较,但是我自己当然是觉得这种比较不一定是相关的是吧?我们有时候在进行文学比较的时候,最害怕的就是把不相关的东西进行比较,然后在比较的过程当中又丧失了对于你要比较的文本本身的含义的一个理解,当然这两者还是有一个内在性的,就是一致性就《等待戈多》他揭示的是一个残酷的社会限制,就希望是存在的,但是要等待希望实现是不可能的,卡夫卡的审判其实跟《等待戈多》的主题是反其道而用之的,就《等待戈多》的意思就是你再等到一个等待一个希望,但是你等不到。

 

《等待戈多》是萨缪尔·贝克特创作的一出荒诞派戏剧,讲述了弗拉季米尔和爱斯特拉冈二人徒劳地等待戈多的到来。戏剧被选为“二十世纪最重要的英语戏剧”。

所以这两个流浪汉最后是百无聊赖,是吧,甚至是把鞋子掏出来闻鞋子做各种滑稽的动作,最后是等的已经无聊了,想到树上去上吊,结果都吊不死,这个是想自杀的,不可能是吧,最后发现就等待是一种荒诞,就是他们的意义,他等不到戈多的出现,它的人生的意义永远是一种悬置的状态。他不知道干什么,是吧?这一生除了等待我还能干什么是吧?就是说等待是没有意义,但是在《审判》里面你会发现,律师是最后这个商人也是他寻求一个帮助,商人对他说,“等不是没有必要的, 没有必要的只是自己要去采取独立行动。”这个很有意思,我觉得他跟《等待戈多》,完全是两个不同层面的维度去揭示现代性的悲剧,对吧?为什么说你会发现约瑟夫K的悲剧是什么?是行动的悲剧。他总想通过自己的行动去挽回点什么,他不想等待,所以他一直在寻找,一直像一个无头苍蝇一样。是吧?所以说有人说刚才说到约瑟夫K就好像是一只陷入在自己所知的网当中的苍蝇一样,不断的在网中一旦去找,永远跳不出罗网。是吧?所以商人就说,你既然也是被告了,你就像我等上五年十年吗,等着法庭审判,是吧?总会有希望的,但是约瑟夫K不服气,最后我们知道约瑟夫被判处死刑被杀的时候,之前的一个直接的事件是什么?

他解聘了他的律师,是吧?他把他的律师解聘了,结果第二天他就被像狗一样的就被杀掉了,所以他就说没有必要的是你采取独立行动,换言之其实是你的行动的无能。表面上你是一个独立的行动,其实你的行动根本不独立,你以为你独立是吧?你以为你在行动,但是在这种强大的无心的机器的力量看来,你是很荒诞很可笑的,对吧?就像我们人看着一个苍蝇在蜘蛛网里面挣扎一样,它是在行动,但是都是徒劳的行动,是吧?这是两种完全不同的状况。

好,第二个我们就略说了,他说相当多的现代小说当中爱情都是最后一个神话,对吧?因为约瑟夫K倒不完全是一个什么问题,就他寻找了很多女人的帮助,对吧?但是发现也是女人也是靠不住的,然后所以说神父对他说,“你寻求外部的帮助太多了,尤其是女人方面的帮助,难道你没有觉得这不是真正的帮助吗?”是吧?而且说,“你的案子永远会跳不出低级法院。”就是像说我们今天的很多访民一样,对吧?永远希望自己的案件能够达到天庭达到更高的一种机构组织好能解决自己问题,其实他就不知道他的案子永远在低级法院,对吧?你哪怕上访到北京,北京也是一个批示,有批示到当地的信访办是不是应该经常就是这么一个问题了,好,现在我们讲了这么,现在问一个问题,这个是很多人概括说约瑟夫 K的悲剧是法盲或者外行的悲剧。

我觉得这个概括是错误的,我想说的是约瑟夫K不是个法盲,他不是个法律的外行,他的背景是在于法律的内行,但是他又不了解真正的法律的运作的状况。是吧?我们来看为什么约瑟夫K他并不是真正的法盲呢?我们先来看一个概括,就是约瑟夫K当他去找到法院的时候,他不是因为法发现这,而是法院的办公室而惊讶,而是发现自己居然对有关法院的运作的情况那么无知,才大吃一惊。好,我们后面要讲法院,因为操作的是另一套不同的符号系统,我们来看为什么这样说。

就是一次不K他开头是信心满满的。他觉得作为自己是一个白领阶层,一个受过现代的理性化教育的人,甚至可以说它像卡夫卡一样接受过相当于法律和这些技术的一个信念,他就认为案子一审理,我必须面对面的与之对抗,要是初审成为中审,对吧?他这种想法就像夏洛克的一种想法,但夏洛克比他幸运多了。对吧?因为夏洛克所处的一个时代,就威尼斯的法律毕竟规则明明是可知的,法治的精神是大家信守的,但是问题在于他所面对的法律完全是不确定的,是神秘主义的一个东西,所以我们来看就这个。 这是我引用了小说里面特别精彩的两段发言,就是约瑟夫K在第一次初审法庭上,他为自己的辩护,当时他进入初审法就发现黑压压地挤满了很多人,而且大家坐在两边似乎是一半是支持他的,一半是反对他的。这时候他就发现我今天真是来对了,我可以做一个非常慷慨激昂的演讲,就像美国的律师在法庭上辩论的时候,他这一番辩论就是这么一种格局,你们来听一听可以作为一个演讲的训练。

好,我们先休息一会,好,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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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户评论
  • 水月云天_4o

    一个人写作的时候会有许多虚伪之手向他伸来,岂止是在写作中,虚伪之手简直无所不在,让人在劫难逃。

  • 1864810jsnj

    读德文版

  • 融融秋日

  • 人类智商观察员

    讲的太多太杂,太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