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讲：中国书法简史中的灿烂群星

各位朋友，要整体上了解中国书法，光是了解一个帖、一个人不行，那只是一个点。

我们知道若干的点会连成线，这条线就是中国书法史。我们当然不可能用十几分钟时间跟各位讲一部完整的中国书法史。那在北京大学是给博士硕士讲一个学期的课，我们只能讲中国书法简史，很简单的贯穿一下，让各位知道下面我们要讲的教育部规定的32个帖，它们分布于哪个时代？在中国书法史上占有什么样的位置？这样我们就有了局部的书法家作品的认识，还有整体的中国书法简史的认识。

前面说过书法的 书，有文字的意思，有书写的意思，还有书本的意思。所以我们不要仅仅把书法看成是写字，还要写文字，还要写书本的内容。所以书法是有内容和形式两重美。中国书法简史就是中国人拿着毛笔书写优雅的文化内容而形成的书法作品。发展的历史，分成三个历史。

第一，文字的演变史中国书法的书第一个含义就是文字。如果我们连文字的发展史都不知道，中国书法的发展史当然就说不清楚。

人类创造文字不仅仅是中国，前面我们也说过，还有比如说书面的文字，还有古埃及的文字，还有古印度的文字，不过都死了。唯独咱们中华民族的文字从古到今还活着。它们是谁呢？目前为止，大家认可的最早的文字叫甲骨文。其实甲骨文已经是比较成熟的文字了，3500年。因为它有5000个字。你想想，一个阵营有5000个字的文字还不成熟吗，所以它之前有我们的贾湖。骨笛出土的地方发现了十八个汉字，或者叫做汉字符号。

还有龙山文化，发现了文字，还有我们所说的是浙江的，比如说良渚考古现场，也发现了文字，全国各地的考古现场有5000年6000年8000年的都发现了文字，不过都很少，零零散散。

所以西方人也不完全承认，认为是文字刻符是符号，而不是文字，其实文字就是符号，约定俗成的符号。

把文字，甲骨文之前的古老的文字我们先搁一边。因为这些文字还没有定论，它们也没有成为书法，成为书法的第一站。就是甲骨文。甲就是龟甲，骨就是牛的肩胛骨，上面写的最古老的文字，它们的功能是占卜用的。

再往后就是钟鼎文，钟鼎。不是说敲钟那个钟，它指的是什么呢？

鼎。钟鼎文它的重要性不在于器物，而在于它的一种特殊的存在体。就是青铜器。所以钟鼎文又叫金文，它当然不是黄金，指的是金属，哪种金属？青铜器的金属。所以是在青铜器在顶上边在盘上边在一些器皿上边所书写和浇铸出来的青铜铭文，就叫做青铜铭文叫做钟鼎文或者叫金文。

那么第三就称之为大篆，叫籀（zhòu）文。可以这么说，籀文就是大篆 大篆的代表。就是今天陕西宝鸡出土的石鼓文有十个石头，像鼓一样的石头，上面刻的篆书就叫做石鼓文。写的蒲茂，就是又朴素又浑朴，被称之为石鼓文。

吴昌硕从石鼓文当中获取了很多灵感，成为一代书法大家。石鼓文大篆，再往后发展，大家就熟悉了，就是李斯统一六国文字，书同文 车同轨，《泰山刻石》小篆 篆书。那么小篆和大篆的区别在于什么？大篆比较方。腿比较短，小篆就把它做的比较瘦长。大家翻开康熙字典，就可以看到每个字上边都有一个相对应的小篆。

小篆之后呢？是什么呢？是隶书。隶书就偏扁，隶书就是篆之捷 就是便捷，它快。篆书之后是什么？就是楷书。也有人说篆书之后，就是行书。其实在汉代，隶书楷书。行书和草书都出现了。这些书法并不是后世才完成的。所以我们说篆书之后是楷书，是行书是草书。楷书代表人物，就是后汉的钟繇。他写的蝇头小楷，楷书里边还带有一点点的隶书的一些笔意。

草书。就是东汉后汉的张芝，写的《冠军帖》等五个帖。那么行书我们也可以看到，也是在可以说钟繇他的一些小楷当中，个别的字已经有行书的笔意。当然行书最终集大成者是东晋的王羲之。

好了，我们刚才已经把中国的文字发展史说完了。您会有个疑问，到了汉代以后，中国人就没再发现一种书体了吗？差不多。可以这么说。您觉得在篆隶行楷草这五体书之外，还有哪些是今天你可以发明发现的，那么甲骨文钟鼎文大篆，小篆统称为篆书，所以这么加起来就剩下五体书。

而教育部的32个帖基本上就是让我们学习这五体书，简称篆隶行楷草。

第二个，我们要谈谈书法美学史，刚才谈的是文字  字体演变史。现在谈一下书法美学史。在小篆以前书法是实用的，所以我们一般认为书法真正叫做书法的，从汉隶开始，汉代开始。或者宽泛的说，秦汉开始，因为秦汉之前的那些书法都是无名氏的，不知道是谁做的，起码知道小篆是李斯做的。那么汉代的隶书大部分也不知道是谁写的，所以我们当时能看出它的气象。所以美学史上把汉代称之为汉代尚气，气 天地有正气。浩然之气，你听听，像不像大汉气改。汉以后。就是晋代，尤其是东晋，晋代尚韵，韵 音韵的韵，韵味的韵。你看王羲之 王献之的书法，你看看竹林七贤 看看当时的嵇康，他们的那种写的诗是不是很有韵，很有个性，很有自己的精神气质，还有自己的人的自觉和美的自觉。晋尚韵，汉尚气。唐呢？尚法。什么叫法 法度森严 唐代的楷书。欧阳询 褚遂良 虞世南颜真卿 柳公权，法度森严，草书张旭 怀素，法度也很森严 绝不乱写。

宋代尚意什么叫做意 意就是在你心目当中还没有说清楚，说明白，把它出现的东西就叫意，我们今天经常说为 叫做心意，人家看不见摸不着。所以宋代人崇尚的是自己的勃勃的内心之意。你看看苏东坡，《寒食帖》，你看看米芾，看看黄庭坚，看看蔡襄。那么苏黄米蔡都尚意，尚意指的就是忠实于自己内心。所以宋代人他们就像玉石一样活着，就像瓷器一样精美。所以宋代人不太喜欢写狂草，他们写的都是行书，你看看。苏东坡行书 黄庭坚行书 当然也写过草书，米芾主要写行书，蔡襄也主要写行书。

宋代尚意。明带尚什么呢？明代尚态什么叫做态行态的态 态度的态，这是明代的说法，千姿百态。因为明朝是一个走向世俗化的时代。大家看一下有一本小说，叫做《金瓶梅》。《红楼梦》受它的影响很大，每天谈的就是喝茶，赏月，然后听戏等等，颇有一点点资本主义萌芽的状态，不像古代的人都是精忠报国，收复失地。明代好像生活更加富庶，心态更加平和，生活更加慵懒，书法更加尚态，千姿百态的态。

那么清朝在文字狱之下动辄就要杀头。你看看有一个人写了两句诗，大概我记得叫做 “清风不识字，何故乱翻书” 这很正常，就说一个人坐在窗前看书，春风微微一吹，把书页翻起来，他就顺口吟了这两句诗。“清风不识字”这个就把清王朝得罪了。认为我大清王朝都是文盲，不识字。杀头。这就叫做文字狱，动辄得咎，而且因为文字而得咎，所以清朝人不敢妄谈国事，只好钻进故纸堆里边去研究，朴学。文字学 文献学，忙着跟古代人做解释标点符号，或者是断句。明白了。所以清朝的书法写得比较死板，尚朴 朴素的朴，没有什么色彩，没有什么可以文惊四座的那种光环 没有。

请问各位，当代书法尚什么呢？尚俗。很多的人越来越俗，品位低下，眼光拙劣。书法，人民群众越看越生气。因为今天一些怪书烂书，一些崇洋媚外的一些“驴打滚”的书，像西方的“裸奔”，“艺术”学习的那些东西，我们要重新反省这个民族，如果一味的俗下去肯定不行，如果是通俗还可以勉强接受，但是我认为雅俗共赏 是美学的原则。好了，刚才我们用简短的话，把中国的书法美学史说清楚了，那就是汉代尚气，晋代尚韵，唐代尚法，宋代尚意，明代尚态，清代尚朴，当代尚俗。

当中国作为一个大国兴起，我估计今后不久的将来，中国会从尚俗走为尚雅。

那么第三就是真正的中国书法简史了，我也只能简单的说一下，就中国书法的发展就要按照年代来分。简单的说，在秦始皇以前的书法应该叫做书法史前史。只有文字的含义，前面说过的古文字 甲骨文，钟鼎文、大篆、小篆都这个时代。到了汉代就出现了隶书《张迁碑》《乙瑛碑》《石门颂》等等。我们后面都会一一给各位解释 解答，而且书写。那么汉代之后是什么呢？魏晋。魏不是指的曹魏，是指的是北魏，指的是拓跋宏 孝文帝，迁都洛阳，那么汉化以后，你看看，曾经魏他们是在山西大同修建了佛庙，大同石窟，迁都洛阳，又修了龙门石窟等等。

一方面传播佛教，一方面学习汉人的文化和文字。这个时候北魏的碑文，刻到山头石头上的一些北碑，就出现了。北碑 比如说一些碑文，是属于什么？属于魏碑属于楷书是属于楷书性质。我们知道北魏是属于鲜卑族，文化水准不太高，汉化程度不太快，甚至汉化时间也比较短，所以他们写的字比较粗犷，甚至比较素朴，甚至说的不太好听，还比较粗野。所以到了唐朝就被淘汰掉了。因为唐朝没有继续魏碑的楷书，而是独自推出了本朝的最优秀的楷书叫做唐楷。

那么今天很多人认为谁写的像唐楷，就不能够获奖，这种做法是错的。因为唐楷在审美价值上高于魏碑，从文化程度上高于魏碑。那么你把一个魏碑来打击唐楷谁开始的呢？康有为。而康有为这个人的毛病比较多，我在此就不再多说了，只是想说一句，各位唐楷是中华民族的选择，是远远超越于魏碑的审美情趣，我们不要低估它，魏同时有一个晋包括两晋，一个叫做西晋，一个叫做东晋。西晋有一个著名的书法家叫做陆机，他写过文学作品，文艺理论作品叫做《文赋》。

他写个书法作品叫做《平复帖》，写得相当不错。后面我们也会触及到。那么最优秀的晋，无疑是从渡过黄河，南迁到南京建都的东晋。东晋出现了一个代表人物，一个家族叫王羲之，王家的书法，一家都是书法家。那么王羲之的书法是以行书楷书为代表，楷书有《黄庭经》，有《曹娥碑》等等。行书有《兰亭序》，草书有《十七帖》等等。整个家族，包括谢家  谢安，都为整个的东晋的书法发展做了重大贡献。所以我们称之为东晋书法是中国书法自觉时代，是中国美学觉醒时代，是中国人的觉醒时代。 

魏晋之后就是唐，不是还有个隋，隋太短，所以我们一般称之为 有唐300年，是中国书法博大精深，蓬蓬勃勃发展，原因在于它的国家元首唐太宗，其后的李治，唐高宗，再往后的唐玄宗等等都非常重视书法，而且亲力亲为写书法。所以上行下效，唐代的书法可以呈现出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大好形势。初唐欧阳询、虞世南、褚遂良，盛唐颜真卿，中晚唐柳公权等等，可以说是烘托了整整的一个大唐世界。当时韩国 日本要得到一幅柳公权的书法，挤破脑袋，可见当时的书法家多么的受追捧，他多么的日理万机。好了，到了唐朝，往后就是宋朝。宋朝的书法以行书为主，代表人物是苏东坡、黄庭坚、米芾、蔡京。不是刚才说的是蔡襄吗？是的，最初是蔡京，但是蔡京作为一个丞相 变成了奸臣，所以把他的名字去掉，换上了蔡襄这么一个文人，可见中国书法史不选择那些奸臣贼子，有他的道理。到了明朝，中国的书法，我说一句痛切的话，慢慢的就显出颓势来了。其实这个颓势从宋朝开始就出现了，因为唐楷到了唐朝达到了极端，所以宋代人写楷书超不过唐人，就只好写行书了。

行书出类拔萃，尤其是这四大家，到了明朝，很多的人感觉到要超过有宋一朝，也比较难了。刚才说到了宋朝、明朝中间还夹着一个朝代，时间比较短，不到百年，那就是元朝。元朝还不能够简单的就忽略过去，因为它出现了一个大家叫做赵孟頫。赵孟頫，可以说中国历史上写“二王”写的最好，领悟最深的，非他莫属。他对二王可以说是崇拜备至呕心沥血临摹他的帖。那么他在楷书、行书、草书方面都深得“二王”的精髓。元朝以下就是明朝，明朝有一些书法家明初有沈度，他的名气大，不在于他的书法写多好，而是他发明了一个东西，叫做馆阁体，也叫台阁体。

当时的高考 考举人、考秀才、考状元，都必须要用蝇头小楷写考卷，而且要写得非常规范。所以他把小楷推到了极端，沈度的称之为台阁体。那么明中叶出现了明世家，比如说祝允明、文征明、唐伯虎、王宠等等，我认为写得最好的是文征明。文征明。他一生不得志，但他有一条超过了明四家，所有的人，他活的长，别人四 五十岁就不见了，他活到了90。所以长寿对一个书法家人书俱老，也很有意义。文征明。行书写的好，草书写得好，楷书写得好，寿命也长，为人也很清廉。

那么晚明有什么人呢？张瑞图 行书 黄道周、王铎。还有一个叫倪元璐。那么我认为晚明最有代表性的人是王铎，我们在32讲当中专门讲了王铎的草书，《豹奴帖》，他可以说是在草书上达到了让日本人惊心动魄的佩服的程度，称之为后王胜过前两王，又被日本称之为神笔王铎，你可以想象到。然后就进入到清朝了。前面谈到过清朝的文字狱很厉害，所以清朝的书法处于一种压抑感。有扬州八怪，您仔细看一下金农写的《漆书》。郑板桥写的《六分半书》，都是一些书法的一些变体，就是说不太走正路，不再走“二王”的道路。

也就是说他们觉得政府对汉民族欺压太多。我们就抱着不合作主义，我就不好好跟你写那种书法，写出一种比较奇奇怪怪的充满了个性的叛逆精神的书法，然后就进入到了当代，或者叫做是民国。清末民初，有些什么人呢？康有为、邓石如、何绍基、赵之谦、吴昌硕等等，这都是清朝末期民国初年的一些书法家。他们的书法。当然我认为，不能和我们所说的晋代东晋王羲之“二王”相比，甚至也不能和唐宋相比，所以我一直认为中国书法宋明以后就开始走下坡路了。

然后再往后就是当代，当代走下坡路。很厉害。建国初年，我们忙于搞经济建设，要脱贫 一穷二白，要和帝修反做斗争，发展国力，赶超英美。所以很多的人顾不上书法，于是我们的书法一停顿就三四十年。现在中国的国力增强，我们的教育部要求，要开始中小学抓书法，我认为这是拨乱反正，这是痛定思痛的一种文化自觉。我坚决欢欣的鼓舞，坚决去执行，照办。但是我们也要看出，教育部除了推荐的32个名帖，因为中国的书法浩如烟海，32个帖是远远不够的，只是众多名帖当中的一部分。

所以教育部的有一种推荐，要大家了解这些人，王铎、吴昌硕、于右任、鲁迅、沈尹默、郭沫若、毛泽东、林散之、沙孟海、启功，我认为这就是一种补缺。我们了解了古代也别忘了当代，或者是王铎是明末清初的人，吴昌硕是清代的人，于右任是民国的人，鲁迅也是我们说的民国的人，他死于1936年。沈尹默北京大学书法研究会的会长。那么他是民国到现代的人，因为他经历了中国的文革。我这特别想说明几个人第一南于北沈。南边的于就是于右任。于右任在1949年跑到了台湾，成了台湾最著名的书法家，所以他的字有北碑的含义，写得非常好。

北边就是上海的沈尹默，沈尹默最初在北京大学教书，民国时期移居到上海，后来就定居在上海，兴起了海上书法。那么文革当中最著名的书法家是郭沫若，郭沫若他的地位很高，是科学院的院长，他的影响也很大，大家很熟悉，“故宫博物院”五个字就是郭沫若题的。那么“琉璃厂”几个字也是郭沫若写的，所以他是当时是一个书法大家，然后是毛主席写的“向雷锋同志学习”等等题字。 “人民日报”还包括我的母校“北京大学”，四个字也是毛主席题写的，写的非常棒。

然后被日本人吹捧起来的林散之先生，认为是当代的草圣。今天有一些朋友不太同意，认为林散之达不到，我认为这个争论还可以继续争论下去。因为一个人是不是书圣草圣？一定历史说了算。然后就是启功先生。北京师范大学的教授写字写得非常好，他是文革以后出现的一个大书法家。因为在文革当中启功先生被打成了，走资派打成了一个反动学术权威。文革以后他出山，然后被选为中国书法家协会主席，他代表了新一代的学者，新一代的文化人，书法的高峰。 

那么刚才我通过十几分钟，就把甲骨文以前的中国古文字，到当代的启功先生，这5000多年来，当然也有人认为是8000年的中国书法史，中国文字史，中国书法美学史，说清楚了。谢谢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