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范曾先生曾祖父范伯子诗歌造诣如何，曾为李鸿章写过挽联

诗第05讲 

范伯子诗歌赏析

如果讲要叫我讲诗，讲《诗经》我可以讲三个钟头那绝对讲不完。

讲《楚辞》，《楚辞》我给你们解释一遍《离骚》得八个钟头，我给你们再讲《汉乐府》，然后讲近体诗，七律、五律、排律，再讲宋词再讲元曲，那不可胜数了时间。因此今天就叫随便谈，随便谈呢可是不是胡谈啊，范曾在这胡谈你们来干什么，对不对。一定是有道理的，我可能呢从解剖一个诗人的家族，我最了解的诗人的家族不是苏东坡，也不是曾子固，我所最了解的诗的家族就是我们范家。

我见于我们家的家谱，而且诗歌有传的，直系的，到我有十三代诗人。我们家的这十三代诗人，从明朝万历年间范应龙，然后到范凤翼，然后到范国禄，然后到范遇 ，然后到范梦熊，范兆虞，然后到范崇简，然后到范持信，然后到范如松，然后到范伯子，然后我的祖父范罕，我的父亲范增厚到我。十三代诗人我告诉你，不是十三代念书的人，他们都有诗集流传。

那么是不是讲有十三代念书的人就行了？不行，这有个要求，就是必须每代都是名诗人，这个名不一定是全国之名，也许是州郡之名，我们家这十三代诗人都够得上这个标准。清代如果讲要选十个诗人，我的曾祖父一定在选。诸位大概不知道我的曾祖父名字叫什么，他叫范当世，字无错，又字伯子，他流行于世的最有名的名字叫伯子先生。最近戴逸编的《清史稿》他说范当世这个是同光时代的大师，巨擘。

同光时代有两个诗人，一个是史学家陈寅恪的祖父陈散原，一个就是我的曾祖父范伯子，他们两个人是诗坛的领袖，二老契好结为儿女姻缘。我的姑祖母范孝嫦嫁到江西义宁陈家，嫁给陈师曾，这是近代一个大画家，也是北京大学画法研究会的会长。我为什么现在被请到北京大学做教授，而且也任中国北京画法研究院院长，有这样的历史渊源，为弘扬蔡元培的美学思想，这是为公，为了我们继承我们姻亲的事业，这是为私，公私都有。

那么范伯子今天的地位还依然是不可动摇的，因为他离现在比较短，一百多年。后来吴闿生，就是北京大学堂吴汝纶的儿子，他又著了本《晚清四十家诗钞》，而《晚清四十家诗钞》把范伯子排在第一位。选了范伯子一百零九首诗，仅仅选了陈散原选了十一首，而像那些大官又好文的像张之洞只选一首，南通的张謇张状元一首没有。

钱仲联说吴闿生选晚清四十家的时候以伯子冠首，他说他

苍然放块之气，更往复盘纡以留之。

万物之根是什么？万物之根就是一个天地本然的存在，他说范伯子的诗能够追到这个。吴闿生他说

接迹李杜，平视坡谷。

他的视野直接接着李白和杜甫，他能平视苏东坡和黄山谷。

纵横七百年间无与敌焉。

纵横七百年，没有一个人可以和范伯子相敌。

洵近古以来不朽之作也。

吴汝纶这更不是随便说话的人。

另外范伯子非常不喜欢八股文，他当然纵横恣肆，才大不可方。当时南通有个年轻人，海门人，就是今天非常有名的张謇，张謇是清代最后的状元。他和范伯子少年的时候非常高兴，两个人骑了马游酉山，快乐的不得了。而当年一考两个人双双落地，他回到海门以后，这个张謇家人就是讲，你一定是受范伯子的影响，你以后不要出去，你就在家里学时文。什么叫时文？八股文叫时文，就像我们现在看的，报纸上有些评论员的文章，时文。八股文好看不好看？不好看。以这样的方式来约定范伯子，范伯子不答应，他以后就再也不考了。再也不考可是他学问大，学问好，诗好。

以布衣抵卿相

以布衣能为当时的宰相选中，教他的儿子，就是到李鸿章的幕府。

李鸿章死了以后范伯子写了幅挽联

贱子于人间利钝得失渺不相关，独与公情亲数年，见为老书生，穷翰林而已。

国事遇大臣功罪是非向无论断，有吾皇褒忠一字，传俾内诸夏，外四裔知之。

当然李鸿章的晚年非常潦倒。当时范伯子还有两句诗

龙来涸泽鱼应笑，凤去荒台鸟自飞。

相府里凤凰不在了，鸟自飞，所有的幕僚都走了。

你们看范伯子这幅挽联，一个生僻的字也没有，可是迂回徘徊无穷寄托，都在其中该说的话全说了，这个就是大手笔和一般小手笔的一个区别。

诸位记得苏东坡写过一首词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看看比比范伯子这首，《大桥墓下》，葬的什么？葬的范伯子的夫人。

草草征夫往月归

为什么讲草草征夫？就是讲自己是草芥一个征夫，“往月归”上个月回来。

今来墓下一沾衣

今天到墓下来。

百年土穴何须共

是一定要埋在一起吗，这个还是很遥远的事情，这三年我都没看到。

三载秋坟且汝违

你三年埋下来我才来看到，都违背了你的一个对我的心愿。

树木有生还自长，草根无泪不能肥。

范伯子在看这个墓的时候已经是无泪，无泪是更加痛苦。

泱泱河水东城暮，伫与何人守落晖。

这个伫就是比较时间长的站在这，我站在这又有何人陪伴我呢，那不是苏东坡的明月夜短松冈吗，这个仅仅成为范伯子的一个肠断处。

范伯子作为这么大的文人当然诗词非常多，文章也非常多，今天我仅仅介绍这点，就是给你们知道一个大文人，上至宰相下至一个平民的穷道士，气派大到雷祖庙，感情细微到自己妻子的墓前，他都有所感，而且都作出一些别人写不出来的字和句。

就是在平常词、平常句中体现不平常的情感，这个才是最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