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逍遥游》达到了一种怎样的绝对精神自由的境界

道第10讲 

庄子的逍遥游

大家知道《庄子》第一篇是《逍遥游》，他说北方有冥，这是一个大的水，有一条鱼，它的名字叫鲲，鲲之大几千里，鹏之大其背就有几千里，它一怒而飞的话，它的翅膀像垂天之云，就是讲庄子一开始《逍遥游》里就给我们展现了一个绝对的精神自由的境界。

我们都追求所谓自由，自由之意志，独立之精神，这对我们每个人都是非常重要的。作为一个有独立人格的人，当然应该有独立之意志，自由之精神。可是这个自由之精神，在我们的社会里，这个自由是一定会有各种的因素限定它的。譬如讲，我们需要理性自由，一定要对自然规律要认识，这是理性自由。

可是我们这个社会，还有个契约自由。你要生活在一个社会群体里，你没有群体一种法律，这种法律有成文法，也有约定俗成的一种法，你违背了这个法，你得不到自由，你会受到限制。你如果讲违了法，会对你绳之以法。

还有一个自由，就是心灵的情态自由，那么心灵的情态自由，这对我来讲是唯一的属于我们的，是无羁无绊的，是随你纵横左右什么都可以。心灵的情态自由对我们每一个有创造力的人都是非常重要的，心灵情态自由包括你的思维能力，包括你的创造性，包括你的好奇心等等。这是科学家、艺术家、甚至政治家都应该具备的。

庄子他梦里变成个很自由的一个蝴蝶，他忽然想到，到底是蝴蝶做的梦是个庄子？还是庄子做梦是个蝴蝶？那在这里面你们可以看看，庄子的思维最深邃，最有意味。就是讲他和天地并生，他能做到和万物为一，他能够把自己的生命和自然的生命融为一体。

人没有不做梦的，可是庄子讲梦里还在做梦，还叫人去占这个梦，这个梦到底做得怎么样？他说这可谓是人生的大梦。那么这个梦境，是个非常有意味的事情。你们都知道弗洛伊德，他认为人的梦是一种潜意识的反映，潜意识里有，他在梦境里就会有，而这个梦它又不是一个纯粹的一个符合生活的东西，它是个和事实有距离的东西。可是从本质上，人们的行为，潜意识起了很大的作用。

有一次杜维明跟我讲，有个学者和另外一个学者视如仇敌，可是他做了个梦，做了个梦，那个人忽然掉到水里去了。他当时说，我到底是救还是不救呢？正在斗争的时候他醒了，他说这个梦怎么破解。杜维明讲，你这个梦已经解答在里边了，你没有救他的决心。如果讲是一个很好的朋友掉到水里去，你在梦里的第一反应都是跳到水里去救他，对不对？你在梦里的第一反应是讲，到底是救他还是不救他，本身就是不救他，是不是？杜维明分析了以后，那个教授哈哈大乐，他说的确是这样。所以讲像他们那种梦境，是一种很有意味的状态。那么我是不是讲希望诸位都生活在梦境之中呢？不是这个意思。

我们读古人书一定要知道，古人他这样说都是一种诗意的判断，认识人生是一场梦境，而且不必清醒地判断是非、祸福、升沉、荣辱，那么这个梦境，便是庄子的蝴蝶之梦，便是李太白的天姥之梦。

庄子他说，我要

上与造物者游，下与外生死，无始终者为友。

他这个“造物者”不是个具体的人我想，他这个“造物者”或者就是道，或者就是自然本体。道和自然本体造了万物，他要和自然、和道游。而“下与外生死，无始终者为友”。“外生死”就是能够看透生死，这个哲学的大问题的人。“无始终”，什么叫无始终？就是没有开始，也没有终极。这个怎么讲，因为在庄子看来，真正的一个真人或者化人，他是一个无量寿，就是像藐姑射山上的一个仙人。他没有开始，也没有最后终极。到底什么时候死，他这个“无终始之友”，他是讲的一个理想的人物。

庄子认为生和死是没有区别的，因为他有一句话讲

方生方死，方死方生。

你开始生了，你本身就在走向死亡；你死亡了，你走向另一个生命。这个不是佛教的轮回说，而是庄子的天地齐一说。讲庄子的夫人死了以后，他击缶而歌，他快乐。

庄子曾经讲了个故事，他说有一次他看见个骷髅，他用马鞭敲敲这个骷髅问它，是不是因为战争而死了，还是因为自己不孝顺父母而得到这样的下场，还是因为自己的行为不端而遭到这样的结果。那么庄子对它说，我想使你能够恢复到一个原来你有血有肉的机体，使你回到父母亲身边，使你见到过去的亲朋故友，你看怎么样？骷髅没有回答，晚上庄子就把这个骷髅头，放在枕头底下睡觉了。骷髅晚上起来，它和庄子说，它说你知道我在天地之间是何等地快乐，上无君主，下无臣民，我以天地为我的穹庐，你难道要使我失去这种南面为王的快乐吗？  

那么庄子通过这个寓言，他说了个什么道理？一个人如果讲能忘生死，能知道

大块劳我以生、息我以死。

“大块”就是自然，使我们劳累，“息我以死”，使我死是我得到一个真正的休息。

一个人生死亦大矣，西方的哲学家们从古希腊一直到海德格尔，一直到今天的哲学家，无一个人不在考虑生和死的问题。把生和死的问题都看透的人，哲学的根本问题差不多解决了。一个人置生死于度外的话，那一己的私利对他来讲都是无足轻重的。所以庄子希望，自己是一个能够做到“坐忘”，突然忘记一切，能够离神去智。

在庄子看来，人的所有的智慧比天地的大智慧都是间间小智，而天地是闲闲大智。天地的智慧不要你装腔作势，不要你装作一个智者的状态去唬人等等，不需要。天地它宁静地存在着，它有巨大的智慧，这个智慧不是人类能够估计到、预测到的。即使天地自然灾害对人类来讲是个无穷尽的灾难，而对自然来说，它可能是一种制造一个新的、更大的平衡它所必要的一种运动。这个东西对我们来讲，我们是站在人类的立场看自然的变化，我们没有站在一个大造的立场来看地球发生的一切。

所以庄子要与天地精神相往还，要能够做到无己、无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