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 韩滉《五牛图》：周总理“不惜代价”抢救回来的国宝

本期主要画作 

【作品】《五牛图》（拼接）

【作者】韩滉

【年代】唐代

【材质】纸本设色

你好，我是徐骥。听说最近的股市不太好，今天我来讲一幅牛气满满的画，算给各位打打气，也希望你能在新一年里迎来自己的牛市。

今天要讲的是一张国宝级的牛画，要说中国历史上最著名的画牛的作品，非《五牛图》莫属。《五牛图》是由唐朝画家韩滉创作的纸本设色画，又叫《唐韩滉五牛图》，现在收藏于北京的故宫博物院。中国美术史上最著名的那些作品，大多都是后世的摹本，但《五牛图》很难得，它是韩滉亲笔的真迹，也是今天我们能看到的最早的纸本设色画。画面上五牛姿态互异，一头牛正在吃草，一头翘首前仰，一头回看舔舌，一头缓步前行，一头正在蹭痒。

这张画不仅历史悠久，题材也比较特殊。牛这个题材，古人是画得很少的。为什么韩滉画的牛这么出名呢？他画的牛有什么特别之处？为什么要画五头牛，而不是四头牛或者六头牛呢？下面，我就来给你讲讲。

这张画不算太大，大概一拃多宽，1.4米长。五头牛横向排布在画面上。要在横卷上同时展现五头神态各异的牛，又不依靠背景衬托，其实有一定的难度。为什么呢？因为韩滉选用了比较常见的左右对称的构图形式，五头牛对称地向左右两方延伸，这样一来，中间那头牛的方向就不太容易安排了，向左向右都会打破画面的平衡。

这里，就体现出韩滉高明的地方。他打破思维的局限，让中间的青牛面向正前方，形成画面的中心，这样，五头牛既是分别独立的个体，又互相紧密联结，整幅画构成了和谐统一的整体。

我们再来看画法。韩滉的《五牛图》上只画了牛，几乎没有背景，只是在画面的一角有棵小树，也就没有其他装饰了，只有画家对牛的形态有十足的把握，才敢这样冒险。尤其是中间这头牛，正面直冲观众的视角，之前都没有人这么干过。自从汉代以后的动物画，尤其是四肢着地的动物，普遍只画侧面，平面的装饰性较强。因为中国画的颜料是水性颜料，比较薄，不像油画颜料，容易表现出形体的空间感。在这里，我们看到，韩滉准确表现出了牛的大角度透视关系，并且具有一定的纵深感。它突破中国画平面的特点，生动地表现了牛的各种动态。立体地站在我们面前。

韩晃笔下的牛还有一个什么特点呢？就是他勾勒牛的线条虽然简洁，但是筋骨细节画的十分到位，线条的每一个转折恰恰表达了牛的各个身体结构。晕染的颜色过度也非常自然。他借晕染颜色的深浅差别，来体现牛的肌肉体积，细微的笔墨让牛身上的特征生动呈现——比如，他连牛口鼻处最细小的体毛都能画出来。仿佛随着牛的呼吸它们也跟着颤动一样。

《五牛图》（局部）

还有五牛眼眶边缘的睫毛，都被韩滉用尖细的笔触一根根描绘。炯炯有神的目光体现了牛儿们温顺而又倔强的性格。通过这些细节的刻画，韩滉把每头牛的个性都鲜明地表达出来，能感觉到这五头牛不但富有生命、带着情感，而且还有不同的内心活动，说这是五头被赋予了人格化的牛也不为过。这些，都体现了韩滉精湛的绘画功底。

开篇我就说了，《五牛图》是保存至今最早的一张黄麻纸本设色画，所以今天，我打算也从绘画的依托材料来谈一谈。从绢本到纸本是如何过度的？纸的出现为绘画带来了哪些革命？在收藏保存纸本画时有什么特别的讲究呢？

造纸术在东汉经过改良，到唐朝，已经非常成熟，但是这个时候纸张在绘画上并没有普及使用，画画使用最多的材料还是绢。这个时期，我们最熟悉的中国水墨画还没有成型，绘画主要以工笔形式，细腻地勾画对象。画家在画画时，都先用墨线勾勒轮廓，再进行颜色的填充。因为绢的表面质感细密，比较平滑，利于匀称的线条，后续也有利于表现自然晕染的效果，所以成为了当时使用最广的作画材料。

例如前几次课上我讲的作品，就都是使用的绢的作品。相反，纸的表面比绢要粗糙太多，韩滉不用绢，反而使用纸这种特殊属性的材料来绘制《五牛图》，在当时是相当前卫的。

我们具体来说。在勾勒外轮廓时，绢本画上一般是用蘸满墨的笔尖来进行勾画，画出的线条均匀细致。但《五牛图》中牛的外轮廓是用带墨较少的侧锋画出来的，侧锋画法就是用笔侧面擦出的效果，充分展现了牛粗糙的皮肤质感。尤其是牛的尾巴，少墨的擦笔与纸质材料粗糙的特性相结合，形成了毛茸茸的感觉。由此可见，韩滉对麻纸的性能已经非常了解了。

那为什么韩滉画牛竟能画的如此之好呢？我推测这和他的生平有一些关系。韩滉曾是驻守东南的大官。当时长安被叛军攻陷，皇上仓皇出逃。但因叛军的割据，水陆交通断绝，皇上在第二年的春天才到达目的地。这一次的出逃非常狼狈，狼狈到什么程度？不止是皇上，军队将士身上穿的都还是前一年冬季的衣服。坐镇东南的韩滉不仅给皇上和兵士提供了大量的物资，还出兵挡住了叛军的进犯。

这一切，非但没有让皇帝欣慰，还让德宗皇帝起了疑心，怀疑韩滉的实权太大，拥兵自重。当时有不少大臣认为韩滉要割据一方，所以我估计，这张《五牛图》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创作的。韩滉选择牛，这种带有田园生活象征的动物为题材，还有黄麻纸这种相对廉价的材料，想表明自己淡泊名利，心向田园的愿望。《五牛图》是韩滉在比较偶然的情境之下创作的，如果说当时德宗并没有对韩滉产生怀疑，说不定韩滉真就把心一横，割据占领东南了，更不会有这张画的出现。

《五牛图》在后世成为历代宫廷珍藏的名作，但他的命运也颇为曲折。在这张画上，我们可以看到“睿思东阁”和“绍兴”两方印章，这是南宋宫廷收藏书画所用的收藏章。从这可以推测出，当时宋高宗仓惶南渡时，就带着这件作品。

进入清朝，《五牛图》一度流落民间，后来被人进贡给乾隆皇帝，乾隆还专门把它放在中南海瀛台的“春耦（偶）斋”时常独自欣赏。正因被收藏在“春耦斋”，所以《五牛图》不幸地成了最早一批流出国外的名作。1900年，八国联军侵占北京，中南海成了德军的驻地，春耦斋被洗劫一空，《五牛图》从此音讯全无。

《五牛图》引首乾隆行书题字：真诧春黎

追讨中国流失海外的国宝，一直都我们每个人肩负的职责，也将是几代人坚守的信念。我们从《五牛图》就可以体会到这其中艰难的历程，被抢走的这幅国宝又是怎样回到国内，并被北京故宫博物院收藏起来的呢？

当时啊，《五牛图》被盗卖出国以后，被香港企业家吴蘅孙买了下来。但后来他的企业濒临破产，于是就打算把这张《五牛图》给卖掉，以作公司周转。要知道，《五牛图》是多么珍贵的传世佳作啊，如果这次它被外国人买走，恐怕就再难回国了。在这危急关头，有人就给周总理写了信，信上说：当年这幅被八国联军劫走的《五牛图》，近日要在香港被拍卖，画的主人要价10万港元，希望政府能够出资收回。

得知这个消息，当天晚上，周总理就给新华社香港分社发了紧急电报。电报只有八个字：不惜代价，抢救国宝。

但是当时十万港元真不是小数目，政府一时间也拿不出这么多钱。这时，蒋介石也得到消息，他也想买下这幅画，还为此专门成立了抢救小组，甚至把运输国宝的轮船都准备好了。周总理当机立断，专门指示，如果确定这幅画是真迹，那就立刻，马上赶去中国银行提款！

负责这件事的是新华社香港分社的黄作梅、黄作财兄弟俩。这俩兄弟接到指示后就发现自己被人跟踪了。弟弟一直都在和拍卖公司沟通，到了拍卖那一天，发现哥哥突然失踪了，而《五牛图》也被撤拍。

就在他一筹莫展准备回到住处的时候，却发现哥哥居然把画带了回来。原来，哥哥在私下里，不停地给吴衡孙做工作。两人一明一暗分头行头，才顺利摆脱掉跟踪的特务。另外，吴衡孙也是一位爱国企业家，他最终只以6万港币的价格就把《五牛图》交给了黄作梅，不但放弃了拍卖，还降低了价格。

就这样，黄作梅兄弟与时间赛跑，有惊无险的，出乎意料地用低价抢救回了国宝。后来《五牛图》》连夜经广州运回了北京。国宝终于回家了！

   不过啊，这张名画虽然被成功留存了下来，但却伤痕累累，画面上戳了许多的孔洞。幸好经过故宫博物院文物修复裱画专家孙承枝先生的全力抢救，旧貌换新颜，五头老牛才焕发了青春。

2015年9月，这张《五牛图》在故宫举办的“石渠宝笈特展”中展出亮相。距今千年的作品经过几代人的努力跨越了时空，终于又和大家相见了。这个展览当时我也去了，但说实话，我真没看几眼，被工作人员轰着往前走，所以没有机会停下脚步好好的地欣赏学习。但就是那短暂的几分钟时间里，《五牛图》的色彩和他们的形态却还是给我留下深刻的印象，久久不能忘怀。

所以呢，我建议，听完我的课，你可以去看一看画册，对照着刚才我讲的内容，仔细琢磨琢磨韩滉的技法，尤其是他在纸上画画的技法，相信一定会有不一样的感受。当然，如果有机会，建议你还是尽量去看一看原作，走出家门欣赏国宝真迹。亲眼观摩名画真迹和在网上看图片绝对是不一样的感觉，不信你下次可以在真迹面前打开手机里的图片对比感受一下。也期待能和你在博物馆、美术馆中相遇。

好了，就到这吧，谢谢你的收听，我是徐骥，一期一画作，咱们下期再见！